隔着一层衬衣她仍能感受到手下这层薄薄的肌肉里紧绷的力量,相较于她精心呵护长大的宴倾,面前的少年更像是一朵冷艳带刺的野生蔷薇,即便是笑着说话时,眼底仍旧铺陈着厚厚的冷淡与厌倦。
而此刻,那双在记忆中已经模糊起来的眼,又诡异地与面前的这双眼睛重合起来。
倔强的、冷漠的、又带着诧异的。
她甚至有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13岁那年的雨夜,见到了被踩在泥泞中的那个少年。
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松开抓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背过身去:“帮我。”
胳膊上隔着衣服的那点温热离开了,似火星般烫在他心尖的灼热却半点没有消退的迹象。他看着那人撩开背后长发露出雪色肌肤时,紧缩的心脏疯马一般在胸膛冲撞,叫他伸出去的那只手都紧张地颤抖起来。
随着衣裙背后拉链的滑下,包裹着那捧细腻白雪的衣料也乖顺地沿着她手臂滑下,灯光下散发着珍珠般莹白色光泽的大片肌肤暴露在他眼中,叫他大脑一片空白,忘了将已经完成任务的手收回来,甚至无法在已经接收到内心警告的情况下移开视线。
他就那么看着。看着纤细美丽的蝴蝶自脚下那朵华丽纯白的茧中站了起来,轻盈地转身向他,抚上他不受控制的心房,抬眼冲他笑了:“跳得好快。”
他狼狈至极地从试衣间逃出,明明奢华宽敞的试衣间因为那不容忽视的美丽存在,好似屏蔽掉了一切供养给他的空气,叫他整个人几乎窒息在那人的目光与笑容中。
空无一人的休息室内,他剧烈的喘息声终于平息下来,遮在双眼上的手臂无力妥下,正对上全身镜中双颊绯红的自己一双水雾弥漫的眸看过来,他无所适从地避开镜中情绪翻涌堪称失态的自己,掩饰般抱住自己的手臂抿紧了唇。
调戏完小猫的覃与很快换回自己来时的衣服从试衣间出来,围在另一处试衣间外的店员们就一脸雀跃地簇拥过来,两个替她去整理换下来的礼服,另外两个就领着她往已经拉开围帘的试衣间走去。
台上已经换好衣服的洪潜转过身来,微笑问她:“怎么样?”
覃与保持着虚伪的笑:“不错。”
如果不是这张与洪渊七成相似的脸撑着,她甚至连一个字都懒得应付。
洪潜也不在意她的冷淡,从容地解开西服扣子,一边脱下外套一边朝着覃与走近:“一起去吃个饭?”
一旁店员已经自他手上接过外套,似是被他皮相迷惑,微微红着脸,盯着他解马甲的那双手。
覃与掀眼看他:“不用,我约了人。”
洪潜挑了眉:“是吗?”
他倾下身,“帮我解下领带。”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雪松香味,一直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的衬衣又给他这种冷淡添了一层禁欲的诱惑。这让覃与不禁想到了初来时的那个混乱的夜晚,他同样是衣衫齐整气息不乱地在临走前对她说出那句“多谢款待”。
覃与笑了,双臂勾住他脖颈将人带得更近。这种不舒服的姿势让洪潜表情微变,但他还是很配合地凑近,任由她的手指散漫又轻佻地在他脖颈皮肤抚弄,然后拽松领带,解开了喉结下的第一颗扣子。
“剩下的自己弄吧。”
等在一旁的店员将两人这短暂又暧昧至极的互动看在眼里,一张脸更是红得彻底。
洪潜目送她走出自己视线范围,面上的笑意缓缓敛去,手指抚上她适才不小心蹭过的颈侧,眼底兴味渐起。
看来上次不是自己错觉,自己这个未婚妻当真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
覃与说的和人有约倒不是在搪塞洪潜,她是真的约了人。
虽然电话里就已经知晓了彼此身份,但真等见着覃与时,对方仍旧有些诧异:“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有正儿八经做事的一天。”
覃与对面前这个熟人笑了笑:“彼此彼此吧。”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在她那个世界的好友之一吴盈。不同于记忆中永远张扬别致的辣妹造型,面前的吴盈虽然样貌仍旧明艳炽烈,但形象气质却更贴近她的女强人妈妈,成熟稳重多了。
平行世界里原主“覃与”和吴盈因为家世原因虽然没成为朋友,但也算得上知根知底的熟人。吴盈眼中的“覃与”就是个一心啃老、无大用的公主病,“覃与”眼中的吴盈就是个半吊子不良的中二病,彼此都没想到会有见到对方生出事业心、沉下心做事的一天。
大约算得上殊途同归的同志情谊,外加这会儿的覃与是个擅长玩弄人心的高手,本来对着“覃与”不算很看得上的吴盈轻松就败在了覃与的高超话术之下,甚至有种相逢恨晚、巴不得将人拉回去促膝长谈一番的冲动。
两人边喝边聊,分完了一瓶红酒,吴盈的谈兴却越发高涨起来,迷蒙着眼一边夸覃与深藏不露,一边拿出手机说着要给覃与这个新晋姐妹一个惊喜。
覃与抿了一口红酒,视线扫过吴盈那边再一次空了的酒杯笑着没说话。
这具壳子酒量比她本身更好,大约是从小到大各种宴席上练出来的,虽然没吴盈喝得那么狂放,但也是实打实喝了一杯半的量。要是自己那个一路喝牛奶的身体,估计这会儿已经醉了。
包厢门很快被敲响,覃与见着包裹严实进门来的四个男生,有种昨日重现的错觉。
不得不说,还真是吴盈一如既往的风格。哪怕清醒时气场变化极大,一喝醉酒立刻就原形毕露了。
“怎么来得这么慢?快,帽子眼镜都摘了,把脸露出来给我家妹妹欣赏欣赏。”已经有点大舌头的吴盈气愤地拍了桌子,指挥起四人来。
稍晚一步进来的估计是经纪人,见着四个人局促模样连忙低声提点,一边安抚着喝醉酒的吴盈,一边招呼四人拆了伪装陪着两人落座。
吴盈被她吵得心烦意乱,一把将人从身边推开,下巴点了点陪坐在覃与身边的两个男生:“表情呢?让你们来陪我妹妹干嘛一副司马脸?拿出点职业素养来行吗?就这样还想拍戏出专辑呢?做梦吧你!”
经纪人连忙打圆场,可还没解释一句就被吴盈挥手打断,“去去去,连我这么低的要求都办不到还想哄那些粉丝给他们花钱呢!也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出去出去,我亲自来教!”
经纪人面色尴尬地看了一眼座中岿然不动的覃与,被她含笑而视的一瞥看得浑身汗毛直竖,一面感叹着自家小吴总这眼生的“妹妹”气场强大,一面用眼神暗示了自己带来的四个艺人乖乖听话,这才忐忑不安地退了出去。
喝醉的吴盈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朋友,她一边强逼着四个男生笑一边挑剔着他们笑得虚假一点不让人心动,像个挑剔的导演一样要求他们重新来过。坐在覃与这边的两个还算幸运,坐在她旁边的两个直接被手动调整表情。
似乎是从这种捏脸游戏中找到了不同寻常的乐趣,吴盈开始专注于折腾自己身边的两个男生,覃与这边的两个男生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临时被叫来陪酒的尴尬局促也散了些,主动和覃与搭起话来。
其中一个长相比较幼态的男生竟然还嘴甜地喊起她“姐姐”来,弄得另一个走阳光少年风的男生口中喊的“吴小姐”一时之间变得尴尬起来。
“姐姐,你是大学生吗?感觉好有气质哦,是学什么专业的?”
覃与睨了他一眼:“你多大了喊我姐姐?”
男生愣了愣,连忙笑道:“我今年十九……”
他话没说完,覃与就看向另一个男生:“你呢?”
男生被她含笑的目光晃了晃,小声回了句:“我也十九。”
“辍学当偶像?”覃与端起还有半杯的红酒,看向神色各不相同的二人。
幼态男生借着位置优势抱住她空出的那只手,从下向上看她:“姐姐,你觉得我们能红吗?”
他大约早就知道自己长相上最大的优势就是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这会儿用全然臣服的崇拜表情看向覃与更不知道是在多少人身上练就的杀手锏,只可惜覃与老早就从付迁身上练出了抗体,对于这种低配版内心可以说是毫无波动。
“喝完我就回答你。”她将酒杯递到他面前,见着他神情一刹那的怔愣笑得更加温和。
男生笑眯眯地冲她撒娇:“要姐姐喂嘛!”
右手边的男生似乎看不过眼,低声喊了声他名字意味警告,但男生充耳不闻,只仰头和覃与笑眯眯地对望。
覃与将杯沿抵到他唇边,手腕微抬,那酒液便顺着倾斜方向流向了男生张开的嘴里。
他本就是弯着腰抱住覃与胳膊的姿势,这会儿又仰着脖子喝酒,光是看着都觉得难受,但半杯酒灌下来他竟真的神态从容地喝完了。
空杯回到桌上,男生蛇一样顺着覃与胳膊蹭到了她肩膀,栗色蓬松的发丝扫过她颈侧:“姐姐,我能红吗?”
他声音软糯,像是不胜酒力般贴着她,年轻的身体隔着两层衣料仍透出不容忽视的热力。
覃与侧头看他,迎着他亮如星子的一双眼轻笑一声:“当然。”
这样会看眼色的演技派,不红都对不起他这临场发挥的一出好戏。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还不等男生打蛇随棍上,覃与就直接起身挣开了他的双手。
那边还在蹂躏自家艺人的吴盈听见她声音呆呆扭头:“这才几点就走啊?”
覃与起身走到她跟前捏了捏她脸:“赶紧回去吧,靓靓姐该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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