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妈妈严肃的审问下,小希唱作俱佳得描述他们遇到了沃夫,又如何帮忙了不知感谢的老先生的事,完整交待完未去学校的原由后,果不其然的,并没有免掉多少的臭骂和碎唸。
被责怪的原因无非是他们不应该逞匹夫之勇,在遇到意外事件的当下,首先要做的是找大人来帮忙,而不是自己捲袖子下泥地淌浑水——他们早就心里有数了,所以只能乖乖挨骂。
他们到底表现的有多么乖巧呢?
就连古灵精怪,善于狡辩的小希也讨好卖乖的闭紧嘴巴,半个字不敢随便胡讲乱说,就怕挨骂的总时数会在妈妈暴走的盛怒中强势延长。
该骂的道理,狠狠的骂了。
该认的错误,也一一全认了。
于是乎,在妈妈最后下达的不可抗命的指令中,即使小希并没有搞得全身都是烂泥巴,也赶紧像阿光一样跑去洗澡。
洗完澡后的阿光和小希非常讶异妈咪已经消气了,但他们深怕笑容可掬的妈咪心里其实还潜怀着馀慍,因此他们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费话,彼此很和睦的享用一桌妈咪趁他们去洗澡的时间,快手快脚准备好的营养午餐。
在他们安安静静吃着饭的时候,阿光很纳闷的看着原本还因为他们带狼王回家而生气的「妈咪」竟然很有爱的为沃夫准备好一大盘食物,并且亲自端到院子里给沃夫吃。
阿光真的很惊讶,无比的惊讶,因为——虽然小希说她的妈咪也是他的妈咪,但喊她妈咪的感觉还是让他莫名的彆扭,不过他喊她妈咪时,她的表情让他觉得他很高兴——妈咪对狼的包容度实在是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管惹她生气「点」是不是因为他跟小希没有事先争取她的同意,就逕自决定带沃夫回家,还是因为随便养狼很危险什么的,总之他真的觉得妈咪很酷,觉得她真的是天底下最佳的母亲典范!
他很喜欢她,即使她不是他的妈咪,他的妈咪另有其人,他也一样会很喜欢她!永远永远的喜欢她!
不过,想一想也满怪的,除了那个饱受惊吓的老爷爷以外,他们一路回来的路上,怎么没有任何人感到害怕或是觉得可怕?而且连好奇的目光、指指点点也都没有,难不成在他们眼里沃夫普通的就跟一隻狗一样吗?
虽然沃夫是相当有智慧的狼,的确是不需感到恐惧,但是一般来说,野狼并不会像沃夫这样有人性的才对——以他正常所能理解、所能得知的知识和常识而言———面对狼这般的野兽,最基本的反应至少应该要像那位老爷爷一样才算正常的才对吧?
阿光想不通到底是他的观点,以及那位老爷爷比较不正常,还是这个社区里的人胆量才是真的非比寻常。
思即此,他想到上学途中小希看到沃夫突然跑来挡路时的反应,她的怪也不输其他人。
记得那个时候,他原以为小希会突然急煞车是因为她很害怕,但后来他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她纯粹只是好奇牠怎么会跑来而已。
是不是他既定印象里一直认为『野兽是很可怕的,需要保持距离』的观念其实是不对的?
他总以为(篤定)自己才是对的,不一会儿便会发现自己好像错了,不断发生各种与他的观点相牴触的情况,怎么会这样呢?
所以『没事』就不需要过度反应,更不必畏惧野兽在人类的生活领域里活动?人跟兽是可以相安无事,和平共处的?
想也奇怪,一隻狼的智慧究竟能有多高?
再高,也不会比身为人类的他们还要高才对吧?
如果狼并没有那么的有智慧的话,那沃夫说牠想要陪伴他找寻到真实的自我又是怎么一回事?牠是怎么知道他心里存在着这么多不可解的矛盾呢?
哎…好烦啊…越想越纠结……不论是沃夫,还是他自己,短短两天发生的大小事都让他困惑到很鬱闷。
真的是他庸人自扰吗?
还是他真的搞错了什么?
不然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多的问题想都想不通呢?
就当阿光心里塞满许多逻辑不通的问题时,脑海里又浮现妈咪看着他,半句话说不出来,一脸难过的表情,他不禁又自责了,因为他没想到他的问题会惹妈咪那么的不开心。
他本来想说妈咪餵完沃夫吃东西后,心情看起来好像变好很多了,没有再继续生他们的气的感觉,于是便想趁机会搞清楚『他叫什么名字?』、『她真的是他的妈妈吗?』、『爸爸呢?怎么到现在都没看到爸爸?』等等的问题,谁知道他才刚丢出第一个问题,妈咪竟然脸色遽变,吓得他不敢再多说一句,随便找个理由躲回到她们都认为本来就是『他的』的房间里,直到小希来敲他的门,说吃晚餐的时间到了,他也磨蹭很久才敢下楼去,稀哩呼嚕不知自己在吃什么的一吃完饭,就又溜回间。
直到现在再回想起妈咪的表情,他还是很惊讶,不明白『他叫什么名字』这种简单的问题能让她瞬间变得那么的激动?
唉…他是不是应该先找小希问?而不是直接跑去找妈咪谈啊?
可是以小希那么烦人,又那么会岔开话题,就算问她,应该也是问不出所以然,毕竟她要是是个可以好好商量事情的对象,昨天他早就已经跟她把所有的话都讲开了,现在哪还会这么多烦恼,搞得自己这么的忧鬱呢!
无解的现况,令阿光心情愁闷,无奈到他几乎快烦死了。
他很想忍住这种压到他快喘不过气的感觉,却怎么样还是忍不住,以致于忍无可忍地长叹了一口气。
唉———!
是不是就此打住,不要再去追究了?就这么胡里胡涂的过生活就好了?
嗯……感觉………感觉好像没差?
只要他不再再去想……就没差了…………吧。
是吧?
沉重的问着自己的阿光,拿不定主意地躺在床上,望着没有拉上帘子的一窗矩形外,分不清是路灯还是月光的夜色,继续用力反覆思考了好半晌,渐渐不知不觉在仍然结成一团的紊乱思绪里缓缓闭上双眼,不一会儿他的神志便在恍恍惚惚飘远,一下子便昏沉沉地睡着了。
呜………呜………………
隐约模糊,又矇矓不明的,睡意憨浓的阿光彷彿听见了哭声,但因为一连两天心力交瘁所累积的疲惫,使他很勉强地才能把眼皮稍微抬了一下下,就又欲振乏力地重重闭上。
呜……………………呜………………………………
一片的寂黑中,嚶嚶啼哭的啜泣声相当明显,然而他以为自己在作梦,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所以即便哭声始终在耳边回盪,他仍旧闭着双眼,沉陷在睡意当中,任凭愀愴幽微的啜泣声,飘飘渺渺,轻轻慢慢的在夜阑深沉里转为虚无,直到杳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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