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浣可怜巴巴:“陆先生,我这工打不成了,入职的时候规定了员工不可以和客人有私下的来往。”
“我从不跟月隐的服务员有往来。”陆丰南懒洋洋的腔调,睁着眼说瞎话,“我就是出来抽根烟。”
“我就不去了,还有点工作没完成。”
这种场合,许愿当然是能避就避,何况武子昕在,这种热闹还是不要凑好,她视线划过武子昕,最后定格在林季延脸上,笑不露齿:“你们玩得开心。”
她和傅清泽往回来时的路走,没走几步,身后一道温润男声叫住她。
“愿愿——”
她转身,和他隔着距离,四目相对。
林季延的脸在夜色里朦朦胧胧,清润的声音却温柔又清晰:“天黑,要仔细看好路。”
许愿望进他深黑眼底,笑出好看梨涡:“放心,我不会摔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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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傅清泽一起回到他车上,笑容已经很难在她脸上寻觅:“抱歉啊,今晚这顿夜宵吃得那么折腾,还要害你当车夫,陪我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今天你买单太快了,下次我来吧。”
“那就是还有下次喽?”傅清泽神情放松,完全没有平时在主播台上的严肃正经,“话说回来,我也不能老做你麻友啊,夜宵搓多了颜值跌得厉害,上回我领导在镜头里盯我半天,问我是不是脸肿了,我都不敢直说是小龙虾给吃肿的。”
许愿抱歉:“那以后还是少吃吧,咱们都需要上镜,还是要克制一些。”
随后便不说话了,眼睛投向黑漆漆的窗外,吹着晚风,意兴阑珊的模样。
“下回有什么好玩的趴我叫你?”趁着红灯停下,傅清泽又起话题,“我有些艺术家朋友,会开一些好玩的派对,当然不是外界传的那样,都是规矩人,无非就是点子多,挺闹腾。”
“好。”人家的好意,许愿当然心领。
车在幽僻景区当中速度很慢的穿行,所谓的意境在流淌,车里无声,傅清泽敏感察觉到她的萎靡不振,他接触过很多年轻女孩,大多性格简单到近乎透明,几乎所有情绪都会在脸上有所表达,许愿却截然不同,她身上总是蒙着一层看不透的薄纱,当你尝试靠近,她客气并不拒绝,当你以为和她关系不错也许还能近一步时,下一秒,她又会跳离这“朋友”的框框,退回到陌生人的安全距离。
这是个界限很分明的姑娘,无论何时何地,都足够清醒,总是有所保留。
他想问问她和她哥之间的事,总觉得两兄妹之间气氛怪怪的,似乎话里藏话,相处也别扭,他也有表妹,相处模式不是这样的。
但扭头瞥到许愿那冷冷清清的侧脸,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好奇心。
兄妹矛盾,不外乎那些原因,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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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陆丰南的手笔,唐浣最终并没有被辞退,许愿思忖着要不要提醒她离陆丰南远点,没想到某一晚她回家,亢奋异常地说,她找到最佳样本对象了,就是陆丰南这个大冤种。
“他恋爱经验好丰富,都可以编个恋爱宝典了,我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原来他就在月隐!就是他了!以后我要专心搞他!研究他!让他好好为我的论文做贡献!”
“怎么搞?和他谈恋爱吗?”
唐浣眼睛亮得像星子,懵懂又小心翼翼:“可以吗?”
“不可以。”许愿泼冷水,“他所有女朋友都小于25岁。”
陆丰南那货色,许愿再了解不过,幼儿园就开始学会泡妞,到了中学,什么小姑娘被他看上都是手到擒来,就跟好莱坞大明星莱奥纳多一样,站在他身边永远是25岁以下胸大蜂腰的长腿嫩模,陆丰南虽然没有本事集齐每款嫩模,但全人类的花花公子都有共同性,不管他身边的女孩是什么职业,永远是小于25岁,超过25,那陆公子就会说抱歉,女孩再美,花期过了,不在他收藏范围以内。
唐浣眨了好几下眼睛,眼里隐约可见暗淡失落:“我好像,28了?”
因为一直在象牙塔读书,迷糊的唐浣确实要比许愿大一些,好在她基因优越长了一张娃娃脸,说她二十出头,其实也没人质疑。
许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从没谈过恋爱却还要纸上谈兵的大龄女青年,没想到她自己倒先安慰上了自己:“我虽然28,可我长得像18啊!苟一下24岁,应该问题不大对不对?”
“所以,一定要是他?”
“不然呢,他已经约我看misspink的演唱会了。”
顶流女团misspink的巡回演唱会是近期城内最大的娱乐盛事,地铁里塞着耳塞听歌的年轻男女,十个里有五个曲库里必然有几首misspink的热门dance单曲,团里每个女爱豆都有数量庞大的粉丝群体,因此演唱会门票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许愿所在的部门这星期也都在忙着为这场高级别的演唱会预热,做采访策划案。
在这忙碌的节骨眼,武子昕在微信联络她,问她misspink演唱会那天是否会去采访?许愿答是,她便又问,是否能搞到misspink的票。
许愿不过一个小小的娱乐记者,自然没有那么大能耐,武子昕没再强求,很快回复说,她找人搞到票了,而且是单价最高的vip内场座。
这个人,是林季延。
【武子昕:你哥邀请我看演唱会,这应该算date吧?有点小激动】
她甚至罕有地发来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隔着屏幕许愿都能感受到武子昕那快满溢出来的虚荣心,她在炫耀自己的魅力,可以令高岭之花林季延走下神坛,主动邀约一起听演唱会。
许愿对着屏幕冷笑,笑两性关系里,男人一旦摆开狩猎架势,聪明女人会自动降智,甚至变得肤浅,成为猎物却不自知。
多讽刺,武子昕的今天,就是她的昨天。
她没兴趣揣测武子昕刻意在她面前炫耀的用意。
无非女人那点攀比心理,女人总是见不得自己钟情的男人将另一个女人放在手心嘘寒问暖,毕竟她和林季延,完全没有血缘关系。
工作间隙许愿偶尔会抬头去看外面那片广袤的蓝天,于是高耸巍峨的晟达进入眼帘,她想到此刻就在大楼里工作的男人,也许他也正望向窗外。
某种意义上,这种跨越时空的对视,每天都在发生。
所以聪明如武子昕,心里察觉到什么了吧?
时间在千篇一律的忙碌中淌过,到了周五晚,全城最in的年轻人血液躁动,翘班的翘班,逃课的逃课,呼朋唤友涌向红河体育馆。
全城陷入热恋,因为misspink的演唱会要开始了!
这是许愿最近最重要的工作,整个晚上她都要待在红河体育场进行现场追踪报道,包括采访即将入场的歌迷,进入演唱会进行远距离的拍摄,甚至散场后还要拍一些片子,通常女团热辣的劲舞歌曲能调动全场气氛,根据往年经验,亢奋的歌迷们在散场后后会释放年轻不羁的天性,在镜头前会有很精彩甚至语惊四座的大胆发言。
这些都是报道的亮点,甚至电视机前的中老年观众也很喜欢看这些镜头。
开场前的红河体育场已经聚集了许多年轻人,人手荧光棒,粉丝团带了很多应援用的手幅灯牌,现场少不了黄牛身影,穿梭在年轻人中间,一番言语拉扯,交易成功。
许愿站在镜头前侃侃而谈,介绍现场情况,她也算一个经验老道的记者,竟然难得紧张。
因为她今天的形象实在不像过去的她。
往日的黑长直做了微卷挑染,化了淡妆,她本来五官就精致,奶白肌肤细腻,就这么点改变,整个人就改头换面,时尚度立刻提升了好几个level。
她从没有为一次出镜准备那么久。
misspink的几个爱豆都是引领时尚的热辣女孩,她们的粉丝也大多是潮人,因此为了配合今天的报道,她提前找tony做了个很潮的发型,还特地找了齐晓暮陪她逛了一天街,购置了几身颜色明丽适合上镜的新衣服。
效果也很惊人,往日社会新闻里沉敛的女记者许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俏皮活泼、颇有少女感的记者许愿。
她比过去更精致,更上镜了。
而这一切改变,都源于单总监找她的一次谈话。
“小许,你这段时间表现不错,我收回我之前不认可你的说法。”然后苛刻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一个来回,“你的综合素质不错,但是形象还有待改变,我不知道你意识到这个问题没有,以前在社会版,你要跑新闻,穿的舒服整洁,观众不会对你有额外要求。但你现在在娱乐频道,我们的观众群变了,更年轻,懂审美,品味更刁钻,想要在这个频道立足,不在自己身上花心思是不行的。”
“你底子好我承认,但在我们频道,这是不够的,你这样素面朝天也不化妆打扮,是不敬业的表现。”
对于踏踏实实工作的记者来说,这实在是很严重的批评了。
从没有人批评她“不敬业”,但今天,单总监批评了。
她自省了一个晚上,终于想通:改变领导印象,得先从改变自己开始。
采访完一些亢奋的歌迷粉丝,她被年轻人纯粹的快乐感染,也开始期待炫酷音乐炸响天空的那一刻,工作暂告结束,她轻快走到场外一角喝水润喉,惯性拿出手机,看有没有领导的工作指示。
两条短信悄然滑进手机。
【今天很美】
【我的玫瑰绽放了】
第26章
是化成灰都能被她认出的号码, 用这个号码注册的微信已被她拉黑,所以只能用短信的方式出现在她视线里。
但也足够令她眼瞳地震,心脏骤缩。
犹记得缱绻情深时, 有人在她耳边轻缓低语:“在我讨厌身边所有颜色的时候,有人在我家里栽了一枝带刺的红玫瑰, 我每天看着它,被她扎到出血,后来,我爱上了它。”
那时的每一幕记忆都还清晰如昨, 想起时, 胸腔震荡。
情人眼中的柔波, 缠绕的呼吸,肌肤慰贴时的体温, 窗外的夜风, 翻涌而来的深吻……
差点被喉中的水呛住,许愿仓皇向四周寻觅,左顾右望转了数圈,却没有见到深刻在脑海中的那张脸。
他站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多久了?
不自觉地咬着下唇肉,当咬到疼痛,疼到盖过心脏的那阵绞痛, 才渐渐松开牙关。
明明约好不再纠缠, 为什么还是要继续做这样莫名其妙的事?为什么要继续发这样意味不明的信息?
对,她曾是他的红玫瑰, 为他绽放过自己最艳丽的颜色,也为他满身带刺, 可最后, 也是他亲手将它从土壤中拔出, 插在花瓶里,等她凋零。
林季延,为什么你还不明白?
你的玫瑰早就枯萎了。
“今天这人也太多了吧?为了追星都不怕热的吗?”摄像小吴擦了擦颈间哗哗往下淌的汗液,他是个快两百斤的胖子,这番折腾下来,背后的t恤已经洇湿大片。
许愿已经心不在焉,问唐浣到了没有,入场时间到了,唐浣说已经和陆丰南坐在内场了,位置离舞台超近,视野好得她想哭。
【老许,坐我旁边的就是你哥和她女朋友哎!你哥的长相气质真的戳我55555,刚才偷看差点被他逮到了】
【完了,我心跳的好快,你哥刚才冲我笑了一下,啊!!!终于知道你哥为什么要戴眼镜了,他长了双夺命电眼啊啊啊,我死了】
许愿面无表情,此时磅礴的体育场内部冲出几米高的火焰,斑斓火焰环绕体育馆一圈,点缀黑夜,远处声浪轰天,耳膜鼓震,场外没有票却流连不去的歌迷们不约而同发出一阵阵欢呼。
熟悉的舞曲前奏激烈鸣响,场内场外声浪不断,演唱会开始了——
因为是电视台采访,所以演唱会组委会给了进场拍摄许可,小吴满头大汗地扛着摄像机进内场拍了一圈,演唱会现场音响轰炸耳膜,劲歌一首接着一首,观众们的情绪全部被调动,一个个都和疯了一样。
“整个城市的小年轻都跑来炸街了吧?”小吴抹着脑门的汗跑出来,实在热得不行,跟许愿说去买冰可乐续命,撂下沉重的摄像机就没了人影。
附近都是一些没有票的零星粉丝在徘徊,许愿其实也累,找了个人不多的水泥地一屁股坐下来,就累得再也起不来了。
人太多了,耳朵嗡嗡的不舒服,还是家里清净舒服。
她环顾一周,发现自己跟附近游荡漾着笑的年轻人比起来,自己其实是置身事外的。
所有的热闹都和她没关系,除了未竟的职业理想,她好像,真的没什么热爱了。
这是一种寂寞的感觉,很孤独,好像除了自己,她就没有再拥有什么。
是真正的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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