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提高民智,教育是根本。
纪炀看着账册,硬生生从修路清塘的费用里划出一部分,用于提高下面县学,夫子们的待遇。
更把即将要进行的灌江府巡查要务添上一项。
虽说他对灌江府已经了解颇深,但不是每个县城都去看过。
只有都去看过,才能知道里面的情况,更知道哪笔钱该花到什么地方。
这事也不算着急,等到汴京派来的官员们到岗之后,再加上灌江城官学考核结束,他就带着人手下面巡查。
随即抽查下面县城,直到所有县都去一遍。
这是个极大的工程,也是不得不做的工程。
看着这些计划,纪炀吩咐平安:“帮我给马儿多喂些饴糖,实在辛苦它了。”
平安哭笑不得,但真的去喂了几块。
马儿能尝出甜味,这是很好的奖励食物。
公务细致又繁杂,好在手边的小吏岳文塞也很好用,他较之玉县丞更活泼些,但也更滑,好在心眼不坏。
反倒是佃户出身,如今是小吏的鲁战,是个极踏实的,他下苦功夫在学字,纪炀很是支持。
岳文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学习玉县丞,玉县丞以前也是流外官,跟着知府大人之后,才成了如今的流内官。
意思就是以前没有正式编制,如今却都做了知县,还在陛下眼前有过名字。
这简直是天下间小吏最最向往的事。
不怪他做事卖力。
当初在右县的时候,以为没有关系,这辈子都这样了,没想到如今有了转机,还不赶紧干活?
纪炀顺手就让官学那些人安分不少,岳文塞更是敬佩。
等到去官学“检查”作业的时候,纪炀抱着挑刺的心,自然让官学的人更是脸色难看。
可惜纪炀名声显赫,这些人根本不敢招惹。
只能拱手听训。
纪炀对夫子们态度倒还好,去年灌江府情况那样乱,秋闱该举行还是举行,也是他们的功劳。
等纪炀让他们重新写今年计划之时,下意识看了眼学政的眼神。
那眼神里分明是愤愤不平,还带了郁郁不得志。
当天晚上,纪炀跟五姑娘,小云中小白鹤他们吃饭时,卫蓝走了进来。
纪炀道:“有情况?”
卫蓝点头:“有的。”
旁边丫鬟十分顺畅给卫蓝拿了碗筷,卫蓝也不客气,跟自家知县,不对,自家知府,不用客气。
不过他坐下,先掏出一封书信给到纪大人。
纪炀见那信封上的名字跟地址,还让五姑娘也看了眼。
“学政?寄到汴京的?”
五姑娘话音落下:“他不是要告状的吧?”
纪炀挑眉:“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把卫蓝拦下的信件直接拆开。
果然是学政笔迹,里面是对他多番诋毁。
从他不尊重读书人,再到他无礼对待乡绅,还把灌江城收回来的土地分给百姓。
甚至下面各县有样学样,如今的人都忘却礼仪,不尊重他们这些有知识有学问的,竟然去讨好那些老百姓?
实在不知所谓。
不愧是没读过书的纨绔,连科举都没考过,果然不懂礼。
自然还夹杂了对林婉芸代理知县的不满,更是百般诉说他们这些人寒窗苦读几十载,竟然还屈居在纪炀下面。
信里说的没那样明显,还用了很多生僻字,更用了很多典故指桑骂槐。
纪炀好笑道:“幸好跟韩潇学了许多年,否则都看不懂他怎么骂人的。”
纪炀看得懂,五姑娘也不例外,她家什么学识,这信她扫一眼就明白什么意思。
两人具不在乎,甚至让平安帮忙重新封好,看起来像是没拆开过一样。
“寄出去,看看他们要寄给谁。”
说到底。
还是他没考过科举的事,自然跟“清流”的科举人不能沾边。
之前就知道,他这官越大,这件事越会被人拿出来说道。
其实就是借这件事来抨击他。
上面的位置占一个少一个。
他来了,别人就要下去。
自然要想办法诋毁。
这没科举就做大官,确实是不妥之事。
他如今得罪这群酸儒,不定被他们怎么编排,这些读书人的笔可比刀厉害。
以前大家只是在坊间吵吵,然后是朝堂为他吵架。
估计最近一段时间,要用文人文章吵架了。
林婉芸笑:“放心,我哥的文章,绝对能打过他们。”
林家出马自不用说,但那群酸儒们,特别是在御史台那些,肯定还有法子。
纪炀算了算自己得罪的人。
宗室,怎么得罪的大家都知道。
地主们,分了其他地主的土地,同时地主的人早就对他不满了。
如今再多个儒生们。
若不是时机不合适,他都想给自己鼓鼓掌了。
那能怎么办呢。
想这些,不如好好吃顿饭。
吃饱了,继续去官学挑刺!
都得罪了,那就彻底得罪狠一点!
纪炀想了想,让人现在拿出笔墨来,他要给在汴京的好友们写封信。
不是打笔仗吗。
他也来凑凑热闹!
没想到当了知府之后,不仅要搞基建,还要打笔仗。
更没想到,最先来找茬的,竟然是这群酸儒们。
那他就来试试,自己这根笔杆子效果如何?
他文采或许一般,但他会气人啊!
第104章
纪炀从昌盛三十二年五月底到的潞州做官。
现在已经是昌盛三十八年一月底, 算起来,竟然也做了五年半的官员。
虽说前几年都在做知县, 但他实际影响力自不用说。
全天下都因为他提出的制肥方法, 让粮食或多或少增产,有些地方甚至顺着他的思路做出更好的肥料。
这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修运河,修道路, 修水渠,修石桥。
这些也都是肉眼可见的功绩,更是利国利民的工程。
再加上, 扶持贫弱县城,增加百姓收入, 维护当地治安, 平定乱臣贼子, 收复故土。
又是一桩桩好事。
但做这些事的时候。
他既是在承平国办事, 既是为民请命。
也是在得罪人。
在潞州的时候还好, 反正那扶江县荒芜得很,他怎么优待百姓, 怎么分土地, 都没事。
顶多是因为鸟粪一类的山泽税, 彻底得罪了宗室。
说他们的衣服是鸟粪做的。
即使因为关市税的事挽回一些, 但这个笑话已经传遍天下,他们自然还记得。
更别说如今灌江府下大大小小七个盐矿,已经尽数在纪炀的掌控, 没有如期在梁王这个宗室之首的手中。
这又是一大仇恨。
好在宗室还依赖关市税,暂时不会跟他翻脸, 但绝对不会有好脸。
宗室对他的仇暂时先记下, 如果说这还能有调和的话, 那接下来一大派系,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当初在潞州扶江县,纪炀惩治流窜过去的豪强,阻止他们兼并土地,已经让许多缙绅之家很是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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