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位纪伯爵精明无比,知道自己侧室的哥哥跟宗室勾结,也知道自己不受当朝宠臣儿子的待见,索性不出庄子。
至于他的庶子跟侧室被流放这种事,他更是懒得管。
纪炀早看透他的性格。
若不是为了原身,为了武侯,对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到底是原身的爹,如今他跟纪伯爵的关系已经世家诟病,没必要再添些麻烦。
世家整天说他不贤不孝。
其实也没说错?
太子自然也不能理解纪炀父子之间的关系,可意外地并未多问。
其实旁人都不知道。
徐九祥是有些怕这个臣子的。
他总觉得,纪炀跟他父皇很像。
不是行事做派,是身上隐隐的气势。
像是处在同一层面的人物。
可徐九祥又知道,纪炀对他十分客气,也不会背地里搞阴谋诡计。
他不是这样的人。
整个五月,太子要么在田间地头看麦子,熟悉农务,要么跟着母后一起挑选未来皇后跟未来皇妃。
等到亲事定下,更多时间则在筹备婚事。
十月份,皇后跟两位皇妃会一起入宫。
这三家里,皇后乃是应天金家,承平国开国文臣之一的后人,皇后本人性格温和,父兄都在朝中做官,明年兄长也会回京任职。
皇妃一个是皇后娘家人,另一个则是靠向太子的武将。
这种配置,几乎把拉拢写到脸上。
但就算写到脸上,想要当皇妃的人大有人在。
文家甚至都递了名册。
只是皇上皇后并未选中他家。
太子亲事定下,应天金家的子侄党羽自然也跟太子更为亲近。
不过他们跟纪炀相处的时候,也没有自持身份,反而十分客气。
对这种有能力的人,谁会不钦佩呢。
说起金家,那是不输文家的世家大族。
有他们鼎力相助,太子的路已经被铺得十分顺畅。
现在皇上那边暂且不说。
太子身边,林家,纪炀,金家,母后娘家,被拉拢的武将一家。
剩下朝中势力,宗室已经没了声音,只要世家服软,那皇上的布局顷刻便成。
饶是纪炀,都不得不感慨,不愧是皇上,意识到自己身体不行之后,立刻能把所有事情安排得极为妥当。
这些事情里,纪炀只是个旁观者,因为他知道,此时旁观对他来说最好不过。
现在的布局里,已经是最能平衡各方势力的。
只不过不给皇上当刀之后,还挺不习惯的。
纪炀当然在说笑,朝中局势渐渐平稳,他花在基建更田地上的时间会更多。
趁着时间,赶制一批批水车发到乡里各地,来保证农作物的灌溉,再跟灌江府那边商议多养耕牛。
耕牛多了,价格就会下来,那便会有更多百姓买得起耕牛。
提高生产力,这才是最重要的。
趁着难得的和平时间,赶紧工作啊!
让手下都卷起来!
可纪炀隐隐感觉不对劲。
还在田地的时候,纪炀再次梳理了一下身边的人。
想到他之前说过的话,宗室没了,如果世家再服软,那朝中的局势便会瞬间如皇上布下的那般。
可世家怎么服软?
从最开始到现在,他们都在暗戳戳地做事,根本不冒头。
也就是宗室没了,才显出他们。
就连他们掌握的汴京文报如今都低调不少。
就算京都趣闻重启,汴京文报也没打擂台,他们最知道什么时候该低调的。
要是硬出头还好。
这样滑不留手最难处置。
除非。
除非有他们容不下的人?
有他们看到就厌烦,天生跟他们不合拍的人。
纪炀看向天空,忍不住翻个白眼。
谁说皇上不拿他当刀了?
只不过以前明晃晃的刀剑,现在藏在暗处而已。
世家比他们想的都有耐心,不等最后一刻,绝对不会出手。
即使他们对自己的恨不比宗室少,甚至在看过宗室的下场后,只会更忌惮他。
但再忌惮,现在也会显得平静无波,等到时机真正成熟,才会对朝堂下手。
那个时机成熟的时间,大家都懂,就是皇上真正没了的时间。
可皇上不能让他们隐忍,要挑拨他们,要让他们闹起来。
只有这样,才能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为儿子解决这些人。
一个不冒头的潜在危险,怎么才能挑明呢。
当然是。
钓鱼执法。
纪炀这会不是刀剑。
他是弯钩。
纪炀看看旁边认真观察田地的太子徐九祥。
你爹。
真是好样的!
怪不得最近那么平静!
怪不得皇上都不见他!
不见他的原因,既是把他推向太子,也是表明疏远,好挑拨稍稍浮躁的人开始动手。
如果不出意外,很快他娘子也不用去皇宫看诊了。
一步步下来,他这个弯钩总能钓到大鱼。
皇上这一招,只怕林大学士都没想到,否则再怎么样也会给他透露消息。
这也太狠了。
纪炀好气又好笑,他拿准皇上为了太子不会管他,皇上也拿准他为了百姓会忍下当刀剑鱼钩。
更算准,就算自己知道要当鱼钩了,也会让事情顺利进行。
毕竟天天出来看田地,他跟太子都知道,宗室侵占土地,世家就不侵占了吗?
太子私下都跟他说过土地兼并问题,皇上会不知道?
纪炀这会只能仰天长叹。
不过有些希望皇上可以再撑久一点。
有这样的皇上在,他跟太子才能专心倒腾农具,倒腾种子。
徐九祥看着纪炀叹口气,好奇道:“怎么了?这批农具有问题?”
农具没问题,你爹有问题。
这话也不好直白说,皇上的心思连林大学士都没说,何况这个傻白甜太子。
纪炀道:“没事,只是想到要快些发下去,汴京府周围几个州,应该都需要先进的农具。”
“还有召集过来的农人,年底陆陆续续都能到吧。”
太子点头,笑道:“诏令已经发下去,相信天下有识之士都会过来,到时候农司就能真正组建起来。”
来到田间,他才知道百姓平时的疾苦。
走到坊市码头,更知道普通百姓的生活。
这让他想到宗室奢靡时,总有些愧疚,怪不得当初京郊院子开放,会让那么多百姓愤怒。
当时的他还有点不理解,如今全都明白了。
他更知道,宗室没了,还有世家。
在给京都趣闻投稿的时候,徐九祥便了解过汴京文报跟京都趣闻之间的“恩恩怨怨”,作为太子,他知道的肯定更多一些。
等跟纪炀熟络起来,再认识京都趣闻主编晁盛辉,里面许多内情单看看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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