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云皱着眉,道:“我觉得她……心思有些不好。”
苏棠语既觉得不可思议,又有些恼火,但说话的是她心上人,便忍着情绪,道:“她哪里不好了?谁跟你说了什么话?”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去看江紫萸,质问道:“你又跟宋哥哥说了什么?”
江紫萸气得睁圆了眼睛,道:“你不要胡乱诬陷人!我什么都没有说!”
“不是紫萸说的,”宋凌云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听说,黎枝枝她抢了长公主替晚儿上簪的机会,所以……”
“晚儿?”苏棠语立即反应过来,道:“是黎素晚和你说的?你信了?”
宋凌云迟疑道:“我听她说的话,似乎都是真的,阿语,我知道你和她关系好,不能接受——”
苏棠语气得想骂他,深吸一口气,道:“看来宋哥哥和黎素晚的关系也颇不错,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却不肯相信我。”
宋凌云表情一滞,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阿语,我自然是信你的,对不住,方才是我失言了。”
他说着,又百般认错千般哄,苏棠语方才消了气,道:“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说枝枝的不好,她也是你表妹,你为何只信黎素晚的鬼话?”
自是因为黎素晚当时趴在他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含泪倾诉,面对苏棠语的质问,宋凌云心虚不已,面上却后悔不迭,道:“这次是我轻信了她,往后再也不敢了,此生我只信你一个人。”
说着又来拉苏棠语的手,她因记着二哥哥的提醒,故而让开了一步,没叫他牵着,宋凌云眼中闪过不耐之意,很快又隐去了,笑着哄了她几句,这场小小的风波才算过去。
……
到了第三日清早,黎枝枝才刚刚起来,婢女正服侍她洗漱,便听见外面传来了噔噔的脚步声,能在公主府里这么跑的,只会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门被推开了,萧如乐探头进来:“姐姐?姐姐醒了吗?”
黎枝枝转过身来,因着今日是去猎场,便没有穿那些繁复的衣裙,而是穿了一套劲装,长发梳成高高的马尾,看起来十分飒爽好看。
萧如乐呆了一下,便闹着也要穿姐姐这样的衣服,不依不饶,谁劝都不好使,可她要矮一些,黎枝枝的衣裳并不合穿,恰逢长公主过来,见此情形,便吩咐道:“我那里还有一套,是我十四岁的时候穿过的,阿央穿着应该合适。”
轻罗去取了来,确实合适,但是那是一套男装,黎枝枝好奇道:“娘亲怎么会留着这么小的衣裳?”
长公主摸了摸那上面精致的刺绣,笑吟吟道:“那时候爱舞枪弄剑,这还是我母妃亲手给我做的,舍不得扔,就留下来了。”
萧如乐穿上,果真合适得不得了,婢女又给她束了发,长公主打趣道:“真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萧如乐十分高兴,道:“我是枝枝姐姐的小郎君!”
众人皆是乐不可支,萧如乐又要了一张小弓挎着,还真有些似模似样了。
所以当萧晏来到公主府花厅的时候,就看见一身劲装的黎枝枝站在廊下,一个小少年亲昵地抱着她的腰,两人说说笑笑,黎枝枝还伸手去捏那少年的脸。
萧晏:!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能从轮车上站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
明天抓虫~
第七十二章
“哥哥!”
那小少年转过头就看见了萧晏, 面上立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意,朝他飞快地奔过来,萧晏这才发现那人竟是他的傻妹妹。
他一颗心落回了原地, 上下打量着萧如乐,剑眉皱起, 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萧如乐团团转了一圈,动作娇俏得很, 偏偏她还穿着男装, 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还喜滋滋地问道:“不好看吗?姑姑和姐姐都说我俊呢!”
看她那副得意的小模样, 萧晏便照例想刺她几句, 但是不知怎的,他忽然对上了黎枝枝的目光, 顿了片刻, 认同道:“好看。”
她说好看就好看。
……
黔山猎场并不远, 出了城门往东郊而去,顺着官道大约行至七八里路就到了,这里的地势颇为平坦,生长的大多都是云杉松树,枝干茂盛, 因着常年蔽阴的缘故, 树下也不见杂草生长,反而落了一层厚厚的松针与枯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窸窣之声。
今日晴光正好, 天空碧蓝如洗, 浮岚暖翠, 清风吹拂而来,树影婆娑轻摇,传来松涛阵阵,让人整颗心都随之安静下来,长公主下了车,向远处眺望,道:“倒是个打猎的好日子,好些年没来这里了。”
黎枝枝道:“您从前常来?”
长公主便笑了,向她伸出手来,好让黎枝枝扶着下车,答道:“我年少时候很能折腾,京师到处都叫我玩腻了,便想着往外跑,经常和皇兄出去打猎。”
黎枝枝有些吃惊,长公主在她印象中,一直都是温柔又端庄的,就连说话也十分亲切和气,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长公主忍俊不禁道:“人长大了,就不能像从前一般随心所欲了,你现在还是在最好的年纪,就该无忧无虑,什么都不必去想。”
她伸出手,替黎枝枝把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在耳后,笑道:“枝枝只需要像阿央一样开心就好了。”
正说话间,萧如乐挎着她的小弓从后面过来,好奇问道:“姑姑,这山里有大虫吗?”
长公主失笑,道:“这只是一个小猎场,大多都是狐狸兔子这一类的小兽,可没有大虫。”
“那熊瞎子呢?”
“熊瞎子么……”长公主想了想,道:“若是运气好,倒是可以碰见,我从前就见过好几回,还有野猪呢。”
“哇,”萧如乐砸吧了一下嘴,天真道:“野猪是长什么样?”
“野猪就长野猪样儿。”
后面的萧晏随口接了一句,堵住她喋喋不休的追问,引来萧如乐不满的瞪视,正在这时,又有一行人迎了过来,正是苏棠语他们,裴言川也在其中,他牵着一匹枣红马,身着一袭深色劲装,看起来十分利落干练,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萧晏微微眯起凤眸,盯着正在行礼的青年,裴言川来也就算了,毕竟是长公主亲口点名的,谁来告诉他,这个苏清商又是怎么回事?
谁让他来的?
想起上一次北屏山的经历,萧晏便觉得心中十分不痛快,看对方也更加不顺眼了,偏偏他还在和黎枝枝说话,因隔得远,听不清在说什么,只看见黎枝枝笑了起来。
苏清商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他似乎有所察觉,忽然抬眼朝萧晏看过来,非常恭敬地拱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萧晏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地道:“这么巧,苏二公子也来这里打猎?”
苏清商只是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道:“也算不上巧,苏某是应约前来的,故而在此处恭候多时。”
萧晏:……
一旁的长公主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萧晏一眼,笑着道:“既是人齐了,便准备进山吧,诸位先点检一下行装。”
趁着众人各自去准备的时候,长公主又叫了萧晏到一边,低声问他道:“这位苏二公子,我之前只听枝枝提起过一次,是苏大人的小儿子,怎么,我看你这模样,他和你曾有过节?”
萧晏微微挑眉,道:“是枝枝邀他来的?”
长公主想了下,才道:“倒也不算,枝枝原本邀的是那个苏姑娘,苏姑娘问她能不能带上她哥哥一起来玩,怎么了?”
听说不是黎枝枝开口邀请的,萧晏心中这才总算是舒坦了一些,只是仍旧是不痛快,面对长公主疑惑的目光,他却又不好细说其中的原因,便含糊道:“算是从前有过一些过节。”
萧晏不打算告诉她,苏二对黎枝枝有心思,万一他姑姑瞧着这苏二,又觉得很不错,那该怎么办?
现在有一个裴言川就已经够麻烦了,至于其他的苗头,最好趁早就掐死。
这厢太子殿下心里的算盘珠子打得噼啪作响,谁知长公主忽然来了一句:“这苏二也喜欢咱们枝枝么?”
萧晏:?
他压下心中的意外,不动声色地道:“姑姑怎么突然这么想?”
“这你就不懂了吧?”长公主笑了起来,睨他一眼,道:“你姑姑是谁?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这种事不知见过多少回了,你们年轻人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我的眼睛?”
听闻此言,萧晏心里陡然一突,便听长公主又继续道:“那苏二大概对枝枝有些许好感,只不过他掩饰得很好,情绪也十分内敛,和这裴小公子完全不同,他上次给枝枝送过画?”
就是北屏山那次,萧晏还见过那幅画,便道:“确有此事,不过他与枝枝初次见面,便送了一幅画,这未免有些太直接了。”
他不遗余力地试图给长公主上眼药,长公主却不以为意,道:“只是送画么,倒也不算什么,不过他后来还亲手给枝枝刻了一枚印章,我瞧了一眼,竟然很不错。”
萧晏愣了一下,脱口道:“什么印章,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有什么可奇怪的么?”长公主看了他一眼,道:“那是他送给枝枝的及笄礼,也是十分有心了。”
萧晏:……
太子殿下握住轮车的扶手,手背上的青筋都要绷起了,他俊美的面上闪过几分阴沉之色,但是当着长公主的面,又不能表露出半点端倪。
萧晏可以肯定,一旦姑姑知道自己对枝枝那点心思,估计二话不说,就会亲自拿长|枪把他挑出去了。
偏偏长公主还在问他:“抛开你与那苏二的过节不谈,你觉得此人如何?”
萧晏有种想磨后槽牙的冲动,面上却故作轻快,笑眯眯地道:“这如何抛得开?过节就是过节,我觉得此人不如何。”
长公主听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说起来,还没问你,你与苏二究竟有什么过节?”
萧晏一噎,顿了片刻,才扯了一个理由,道:“裴言川不是喜欢枝枝么?他与我关系好,我向着他,有什么不对?”
“你倒是个讲义气的,”长公主忍俊不禁,道:“这样说来,你是觉得这裴小公子比苏二更好了?”
萧晏:……
他好悬没脱口说出我觉得他们都不怎么样,萧晏梗了片刻,才勉强道:“话虽如此,不过我觉得姑姑大可不必这么着急,枝枝才将将及笄,这全京师又不是只剩下裴言川和苏二两个人了,焉知以后不会遇到更好的?”
长公主点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也是,确实是我想窄了。”
萧晏心底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她继续道:“等今儿回去,我便着人去打听打听,把合适的人选都列个单子出来,挨个瞧,京中这么多世家子弟,不乏才貌出众,文武双全之人,总能找到枝枝喜欢的。”
萧晏:?
就在姑侄两人交谈的时候,另一边,黎枝枝正在试着开弓,说起来,她上辈子学了好几年的琴棋书画,但是于骑射一事,还真是一窍不通,一开始连弓都拉不开,好在裴言川十分热心,在旁边耐心指点。
教她如何搭箭,如何开弓,如何瞄得更准,事无巨细,黎枝枝学了没一会儿,便觉得手指痛得要命,裴言川一看,雪白的指尖已经被勒出一道红印子了,他有些心疼,道:“你这扳指不太合适。”
正在这时,旁边递过来一根雪白的绸带,黎枝枝微怔,转头望去,却见苏清商淡笑道:“用这个缠着手指也是一样的。”
他说着,又示意道:“手。”
黎枝枝下意识摊开手,苏清商替她摘掉那枚不合适的扳指,
又用绸带缠上被勒得发红的食指,他的动作很轻很仔细,却又带着一股子慢条斯理的随意,并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碰到过黎枝枝的手指,最后打了一个小小的结。
黎枝枝回过神来,道:“多谢二公子。”
“不必,”苏清商笑了一下,清隽的眉眼微微舒展开,仿佛二三月间,湖面漾起的清浅水纹,他道:“那这扳指就先借苏某用一用了?”
待黎枝枝颔首,苏清商便将那枚扳指收入手心,正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朝这边投过来,带着几许压迫。
苏清商转头回望过去,却见那人正是太子殿下,对方面上的神色微沉,凤眼微微眯起,遮住了眼底隐约的不善之意。
这会儿裴言川总算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太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看了看苏清商,又看了看萧晏,发觉这两人正在对视,也不知在看个什么劲儿。
最后他懒得去琢磨了,十分热忱地对黎枝枝道:“黎姑娘,我教你射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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