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程断然拒绝了。
……
粮食送走后,赵士程的学习生活依然无波无澜地继续。
他上午学经义加锻炼身体,下午学琴,隔上一两天去林灵素那给对方“天书残页”和工作灵感。
让他很不满意的是,明明他已经写了那些化合物的危害,林灵素还是满不在乎,口罩是什么?手套又是什么?太麻烦了,只要我小心些,这些毒物就伤害不到我。
惹得赵士程如今都不也轻易进他的炼丹实验室。
不过,这一天,赵士程依然像从前那样去炼丹室找他,却没有看到这便宜师父的人影。
一番寻找后,发现这家伙正抱着一窝小鸟,在那里开心地笑。
“师父你这是在干什么?”赵士程看着这几只全身绒毛,颜色灰扑扑,长得特别丑的幼鸟,面露嫌弃,“好丑的鸟。”
“这是仙鹤,”林灵素纠正道,“我们这些有道之士,怎么能没有仙鹤来增加道韵呢,再说了,咱们这脉,除了擅长雷法,也擅长驯鹤,算了,不和你说,反正你也不会学。”
赵士程瞬间来了兴趣:“这驯鹤,怎么驯啊?”
“当然是从小到大养,注意饮食和温度,不要养死了,用食物教导……”说到自己擅长的,林灵素立刻滔滔不绝,长篇大论起来。
赵士程听了一会,心中开始动起来。
他怎么把这事忘记了,林灵素除了雷法之外,驯鹤的手段是历史上都有记载的——他在大冬天于皇宫的宣德门外搞了“人工降鹤”,宋画宗为此还专门画了一副瑞鹤图,成为后世某个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那么……
“师父,既然你会养鹤,那也一定会养鸽子吧?”赵士程兴奋地坐到他面前,和他一起给小鹤喂食。
林灵素疑惑地看他一眼:“虽然不会,但禽鸟之属,万变不离其中,多养些,也就能摸清其中习性了。”
“那你看,如果我们能训练一群鸽子,不是更有气势吗?”赵士程试探道。
“想什么呢,”林灵素晒道,“这天空有鹰有隼,最喜食那鸽子这类的小鸟,仙鹤至少还会被隼类所杀,你养鸽子,隔三差五,必定会少上一只。”
“我知道,”赵士程却不愿意轻易放弃,“如果,如果养的多呢,比如我养一百只,哪怕每天被吃上一只,百日之后,也有新的鸽子长成了吧?”
林灵素不解:“虽然如此,但你不是白忙活吗?”
“怎么会是白忙呢?”赵士程道,“最近西北饥荒,我家山水送粮过去,却一直没有消息,她整个吃不好睡不香,要是办事人能带只鸽子在身边,有了消息就放鸽子飞回,带走消息,一两日山水就能收到,就能让他安心许多,而且……”
赵士程顿了顿:“如果在汴京和密州之间养上两群鸽子,有急事,也可以让别人出重金传个消息回来……您想想,一条重要的消息,就比如南方饥荒,粮价上涨,这种消息,花上个几百贯,贵是不贵?”
林灵素本能道:“那就可以提前买粮,当然不贵!”
“那您想想,我们就当路上十只鸽子会被吃掉九只,只有一只送到,养这十只鸽子,能用到两贯钱吗?”赵士程谆谆善诱。
“不,一贯钱就够了……嘶!”林灵素抚摸着下巴,“好像,是很有赚头啊。”
“对啊!”赵士程痛心疾首道,“所以,师父你这一手养鸟心得,只用来养几只鹤给自己装逼、咳,给自己添加一些仙气,未免太浪费了,不如成为大宋鸽王,化身为天下最大的消息贩子,你看那些小报的馆主们,他们一个个,都是大客户啊!”
林灵素摸着下巴,被说得相当心动:“你说得有几分道理,要为师我是方外之人,怎么能为这些铜臭之物折腰呢,若是沾了俗气,将来还要怎样光大我派?”
赵士程一拳砸在小手上:“这个容易啊,您管养鸟,其它什么事,比如每个城里修鸽子楼什么的,可以和山水合作啊,你出能力,山水出钱和管理,到时赚的钱,五五分,您看如何?”
林灵素这下是真的心动了:“就养群鸽子,就五五分?你别是在骗我。”
“我怎么可能骗你呢!”赵士程委屈地脸都红了,“你是我师父,天地君亲师,我虽然年幼,这个还是懂的,有我在,山水自然也不会占你的便宜啊!”
“这……也不是不行。”林灵素用手指抖着面前的雏鸟,若有所思,“只是我也需要摸索一些时日,便先试试吧,既然要合作,你让你当婢女给我送些鸽子来,我且试试。”
将来他要扬名,也是需要许多钱财的,既然有机会,那大可试试。
左右不过是耽误些驯鸟时间,一只鸟也是驯,一群鸟儿也是驯,不是么。
“师父,你真是太厉害了。”赵士程十分高兴,“对了,听说您最近很忙,我看您身边都没几个支使的人,到时我让山水给你送几十个仆人,到时养鸽子这些杂事,也能给你分担分担,否则这道观,也太冷清不是?”
林灵素摸摸胡子,欣慰道:“真是个孝顺孩子,那我便收下了。”
他最近没有收徒弟,身边只有几个普通仆从,是该有人服侍了,这个徒弟真是没有收错啊。
赵士程闻言,乖巧地点点头。
林灵素忍不住摸了摸小孩的头,小赵真是聪明又可爱,比儿子还贴心。
第61章 准备出行
赵士程很快给师父挑选了好些个机灵仆人, 还有一大批鸽子,修起了鸽笼,他隔三差五地去看这些大小鸽子们。
别说, 鸽子的咕咕声偶尔听听还挺解压的。
林灵素第一个教育他们的就是饲养飞禽,一定不能喂养的太密,否则一个鸟瘟,就会全部死光, 所谓家财万贯, 带毛不算, 就是这个原因。
赵士程心中一动,立刻回去给林灵素手抄了一份秘方——采集新鲜大蒜,捣烂、切碎制成蒜泥, 然后加入饲料中。或将新鲜大蒜与饲料原料混合,然后粉碎新鲜大蒜在饲料中的添加比例为半成到一成,可以有效提高禽鸟的成活率。
林灵素拿到这张天书后,看赵士程的目光就有那么一点不对:“你这还是选着给我抄么?那我让你抄来的仙丹法怎么一直没有?”
赵士程就很天真地答道:“我真的没找到啊, 我识字不多,可能看掉了吧。”
林灵素总觉得哪里不对, 好像自己成了徒弟的仆人一样……但是他转念一想, 这种机会如此难得,又有得赚,当仆人也认了, 反正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不过大蒜使用比较少, 赵士程又让山水去与农户商量,让他们多种些大蒜。
大蒜不比粮食, 都是农人在房前屋后少量种一点, 给饮食添添味道, 且大蒜根系浅,对地的要求不高,只要有水,就能种,山水提高了收购价格后,密州城内外的农户们很多便在田间地头种上一些大蒜,或者用蒜米养育独蒜。
而赵士程则开始回忆明胶的制法。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磺胺这种化学药品很麻烦,但是大蒜素胶囊这种东西,似乎可以试试。
以前他总想着大蒜液可以用来外伤灭菌,却忘记了本身大蒜素就有着和青霉素相似的功效,只不过大蒜素进入胃里后,会被胃酸破坏,所以他一时没太在意。
可是这次喂鸟儿,让他想起来,如果用明胶把药包裹起来,避开胃酸破坏,那么,这种胶囊就会是一种不亚于阿莫西林的神药。
明胶的做法也不难,十七世纪就已经有胶囊了,原料是用猪皮做的,基本流程就是石灰水浸泡猪皮,然后除去猪皮上的油脂,洗涤并用烧碱中和,然后把处理过猪皮拿去锅里熬胶,浓缩,漂白——这个年代,这一步可以删除了,然后凝固成胶壳。
烧碱正是他要点的下一个天赋树。
嗯,只要有胶囊,剩下的,就是大蒜素的产量问题了。
将来要多多推广才是,大蒜里的蒜素含量很低,好像是1%还是多少来着,加上萃取肯定有损失,一吨大蒜有十斤大蒜素可能就算高产了。
懂了,回头就把这个方子写给林老师,让他先把大蒜素萃取这步搞定,这一步比较麻烦的就是要用高浓度酒精,得反复蒸反复蒸,特别耗费时间精力,这事简直太适合林师父了。
这样又能研究又能培养助手的老师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赵士程甚至心中还难得地泛起一点内疚,当初他还想着把林老师给灭了呢,真是太不应该了,等自己将来搞事情时,为了林老师这些贡献,也得留他一命才对啊。
……
赵仲湜最近很难受,儿子天天请他听音乐,他为此给老妻诉苦,希望她管管儿子。
然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妻子一点都不理解他,反而说道:“虎头这孩子一学会弹琴就每日弹给你听,如此孝顺之行,是你的福气,我都没享受到呢,你居然还嫌弃,像不像个当爹的?”
这话让老赵额生青筋:“我福薄,这福气消受不起,都送你行不行?”
种氏当然不会接这个茬:“行了行了,孩子学会了,弹起来就好听了,别那么小气,对了,汴京那边传来消息,濮王身体不太行了,怕是要提前回去看看才是。”
这话果然把老赵的注意力转移了,他皱起眉头:“这是又要换濮王了么?”
种氏忍不住笑道:“应该是了,陛下遣御医看过了,说快则一月,慢则三月,就差不多了,咱们家要是去,差不多这个月底,就得上路了。”
老赵神情瞬间不是那么开心了,这种糟糕的情绪维持到了第二天,以至于赵士程拿着琴在老赵书房打卡后,老赵瞬间推开窗户,神情冷漠而危险:“虎头,你长这么大,没有挨过打吧?”
赵士程报复是报复,但并非不会看眼色,所以,立即停手,用乖巧无辜的眼神看着老爸。
赵仲湜这才神色不渝地关上窗,关得还很重。
“老赵吃枪药了?”赵士程一时莫名其妙,于是让书童拿起琴,去找母亲。
种氏正在池塘边晒太阳积毛衣,见儿子带着琴过来,顿时神色一变,就想找个由头离开这是非之地。
“娘亲,刚刚爹爹说要打我!”赵士程哒哒地跑过来,一状告过去。
哦,不是来弹琴的啊。
种氏心下稍安,摆出慈母神情:“哦,他最近心情郁结,你少去惹他,过些日子便好。”
“娘亲,爹爹为何如此啊?”赵士程爬到她身边的软塌上,睁大眼睛问她。
种氏笑了笑:“还不是京城传来消息,濮王怕是要去了,咱们得回京城一趟。”
“濮王啊。”赵士程哦了一声,有些明白了。
他们这一脉就是濮王一脉,濮王也是赵宋唯一一个可以继承的王爵,算是宗室里除了帝王一脉外,最尊贵的一脉。
这事并不复杂,当年仁宗二十七八还没有儿子,就从宗室里——赵士程的祖爷爷的儿子里抱养了一个小孩赵曙,当太子养了几年,然而几年后,仁宗生出一个儿子,便把抱养的小赵曙送回家里。
但过了没一年,孩子夭折了,于是又把赵曙接回来继续养,然后又过了几年,仁宗又生出一个儿子,赵曙又被他送了回去……
可惜这个儿子活到一岁就死了——仁宗又把他接回去,但定为皇子,而不是太子,反正就是一个备用品,接下来的几十年,都是要立他为太子了——宫里又妃子怀孕了,这样反复折腾,一直到仁宗去世,赵曙才登上皇位。
在当皇子的这几十年里,赵曙在宫廷里地位极为尴尬,没人敢接近,也不敢接近别人,就怕引起皇帝猜忌,生活困苦,都是亲爹悄悄接济才能勉强生活。
所以,当赵曙继位后,就想把亲爹追认为皇帝,这事在朝廷上吵了快一年,最后大臣和皇帝各退了一步,将父亲封为濮王,濮王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直接继承的亲王爵位。
赵士程的爷爷赵宗辅,就是赵曙的亲哥哥,他们这一脉,也因此有了尊贵的身体。
“你不知道,这个濮王爵位啊,先帝和陛下简直是折腾我们这些宗室,”种氏忍不住嘲讽道,“虽然在咱们这一脉里传,却不是父传子,而是兄传弟,这么些年,已经换了八个濮王,眼看着就要传到你亲爷爷头上了。”
“这不是好事吗?”赵虎头疑惑地问。
“好什么好。”种氏嫌弃道,“每次濮王换人,你那些爷爷就争来斗去,要敬献珍玩给陛下,这些钱从哪来,当然是你爹爹这些当儿子的出,你爹是庶出,和老家的几个嫡系关系不好,出力不讨好,这次回去,怕是又要受气了。”
“好像很可怕啊。”赵士程配合地睁大眼睛。
种氏笑了起来,把儿子一把扯进怀里,笑道:“怕什么,有娘亲在呢,再说了,他们那些蠢材,还能欺负得了你?”
赵士程不满道:“娘亲,你说的什么话,明明虎头那么乖。”
种氏轻嗤一声:“别装了,你的鬼心眼多着呢,我也就是看你有分寸,由得你闹了,家里就你最机灵,你那几个哥哥和你比起来,简直蠢笨如猪,回头可不许欺负亲哥哥们,知道么?”
赵士程乖巧地点头:“我听娘的。”
种氏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至于族兄弟们,那就随你便了。”
赵士程就很生气:“都说我不是这样的人了,有你这么当娘亲的么,连儿子都不信。”
种氏嗯了一声:“你记得就是,说好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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