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姚云忱对兄长说过的话。
    这话听在周楫之耳朵里，顿时浑身一僵，只觉得迎面挨了一箭，疼的说不出话。
    云忱那软绵绵的音调哽咽地叹了一下，纤白的手抚了两下周楫之的手背。
    似乎是知道刚刚那话把兄长吓到了，他声音愧疚地软了些，称呼也更亲昵：“哥哥，你知道我的身子弱，病一场接着一场，这次又……或许、或许我该提前留下点什么，万一哪天我不好了，还能给陛下争取一些时间……”
    “够了！”
    周楫之泪水噙在凤眸里，抬高了声音：“什么都不给他留。你好好歇着，不会不好！”
    云忱缩了下肩膀，但又马上重新拉他的手，在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哥哥别气，可我说的，是事实……兄长，你，你把忱儿扶起来吧。”
    周楫之固执地不愿动，紧紧抱着云忱装没听见。
    可这举动却引得云忱有些心急，歪头要说什么，刚一张嘴就又咳起来，血丝染在了洁白的帕子上。
    周楫之瞳孔一颤，再不敢违逆云忱的意思了。
    他把云忱紧绷的身子揉软了，又喂了点热的参茶，这才扶他站起。
    云忱脚一落地，膝弯就一软，微微蹙眉：“我的腿？”
    周楫之看见，云忱眉心蹙起，似乎想不通他的腿为什么使不上力。
    因为之前的药量太大，云忱身体不好，还没清醒过来，周楫之怕他劳神去想，又想的头疼，便将人抱起来：“躺久了腿软，哥哥抱你，需要什么样的纸笔？”
    当然。
    也带着一点私心。
    他不敢面对清醒的云忱。
    如今的云忱不单单是那位天纵横才的帝师，也是周楫之想要拼尽一切护着的宝贝，他不愿意让云忱看到，看到这样一个肮脏的自己……
    身子骤然一轻，又被抛来了新的问题，云忱有点懵。
    那双没什么神采的桃花眼失了清冷，更让人怜惜，缓缓眨了几下就忘了腿疼的事，声音滞然道：“普通的、纸砚就好。”
    周楫之收回目光，默默咽下喉间血气：“嗯。”
    周楫之给人裹严实了抱去中殿，让王速喜给拿来了纸笔。
    云忱沉默地低着头，笔尖儿舔饱了墨，在纸上不间断地写着什么。
    姚云忱那场大病后，身体变得虚弱的厉害，几次险些没救回来，太医来了无数趟，也只能靠着些参茶补药吊命。
    他害怕了。
    但不是怕自己死去。
    而是怕自己死后，陈垚这个暴虐的性格使君臣离心，落得无人辅佐的局面。
    他要把如何治理南方，如何抵御北成侵袭，如何用人都写下来。
    在他死后，献给皇帝……
    [云忱：啧，这不得给我单独写本史书？]
    [系统112：呜呜呜，你能不能继续写，不要说话。]
    [云忱：……]又把我当电影看是吧。
    补票！
    周楫之守在一边，几次开口劝他休息，但都被无视了。
    他试着接近云忱，专注的青年却是被他吓到，微微颤抖着呛咳了一阵。
    周楫之不敢再动了，退在一边守着，命宫人点上了灯。
    就这样，一直守到了半夜。
    王速喜也在不远处看着，看着云忱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尾浮现病态殷红，削瘦的身躯轻轻摇晃，笔都要拿不稳了。
    王速喜苍老的脸扭曲起来，不住地看向皇帝，甚至好几次动了僭越的念头，想自己过来劝说。
    明日再写啊！
    急什么。
    大成多的是珍惜药材，皇帝又怎么舍得他……
    难道在南荣。
    那边的皇帝苛待这孩子，连些名贵药材都舍不得给他，他才会这样着急，要把东西一口气全写出来才行？
    那杀千刀的狗皇帝！
    王速喜紧紧攥拳。
    但没人能想到，牵动人心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病美人帝师，此时正躺在系统空间里嗑瓜子嘬凉茶。
    笔下那些悲壮苍凉的文字，悉数由系统112友情接管。
    [系统112：友情？]
    [云忱：亲情！是亲情，你，就是我最敬爱的义父！]
    [系统112：……我写的差不多了，你要在我这儿躺多久？]
    [云忱：咔滋咔滋，滋溜，差不多了啊，小、啊不，我最敬爱的义父，帮我搞口血出来吧~]
    第385章 病美人帝师又吐血了34
    血顺着唇角流下，在纸张上红梅一般晕染开来。
    云忱眼睛有些模糊了，血珠挡了字，他急的皱眉，捻起中衣的袖子就去擦。
    可擦了这边的血迹，那边又落下来，滴哒的声音在云忱耳边无限放大：“不，不要……”不要毁了这些东西。
    他真的。
    没有力气再写一次了……
    “忱忱！”
    周楫之把椅子挪开要抱他，云忱就在这时抬起头，一片惊惶过后，眼中全是无助的神色。
    帮帮我……
    不要毁了那些字……
    周楫之看懂了他无声的求救，心疼到了极致，颤抖地揽着人哄道：“没事，能看清！我让人重新抄一份，没事的，能看清，没有弄脏。”
    在这一遍遍的耐心重复下，云忱耳边鼓噪的声音消失，胸膛的起伏慢慢缓了些，一直强撑着的疲惫意识终于开始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