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下学期开学,我和楚堰走上那通往教学楼的漫长梯坡时,我忽然想起自己的饭卡落在车里了。楚堰帮我返回去取,我拦不住他,就站在阶梯上看开放的玉兰花树,洁白如雪的花瓣洒在道路的两旁。
一阵风吹过,我的视线里出现了我飘扬的红色发带,我往它飘动的方向看去,眉眼有些熟悉的人站在低我十几个台阶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稍微回想了一番,便忽然想起来,这样的空洞麻木的眼神,我只在一个人那里见过。
我不确定道:“你是楚桓宁?”
面前的人依旧面无表情,我觉得是认错了,刚想道歉,他却忽然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楚桓宁,就是我一开始进入楚家的契机,救下的那位少爷。我之前为了写好我的日记,去网上搜了这件事,顺便也知道了他叫什么名。
我随便胡诌了一个借口:“你比较有名。”我的视线从他的脸移开,便看见了他缺少的右手臂,“你是截肢了吗?”
楚桓宁没说话,也就是默认了。我不想多说什么,因为我看见楚堰正往我这边过来。等到他走到我身边,我就没再和楚桓宁说话。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他插班到了我们班上。楚桓宁在讲台上介绍自己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消失的右手上,还有人时不时将目光转移到我这里,我都没有太在意。
新学期需要换位置,我没再和林泽做同桌,而是和顾程欣一起。
我把书本搬到顾程欣旁边的时候,她看起来惊讶至极,甚至没忍住脱口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明明早已经猜到校园霸凌的人是她,为什么还要坐她的旁边。
我只是朝她微笑道:“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想和朋友坐在一起。”
顾程欣避开了我的视线,没再说一句话。她后面的小团体却坐不住,楚子琳把说小话的内容露出来,话里话外都是嘲讽,“现在突然想和程欣攀关系了,谁知道安的什么好心。”
我丝毫不为所动。到了第二天,我放在课桌里的课本被撕毁,我就朝顾程欣道:“那个,能借我一起看吗?”
顾程欣死死抿着嘴唇,最后倔强说了一句:“不要。”
我舒展眉头,朝她道谢:“谢谢。”随后就把她的书放在课桌中间,直接翻开。
顾程欣顿时像只炸毛的小猫:“我说的是不要!”
我没管她,只是笑着道:“顾同学真是个好人,愿意把书借我看。”
顾程欣忽然又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保持沉默。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连霸凌的次数都减轻了不少,顾程欣也愿意跟我说话了。
我找她问题的时候,她都会用小鹿一样的眼睛愠怒着盯我:“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笨。”
顾程欣成绩虽然也说不上年级前十,但是也排在我前面,找她讲题的也大差不差,就是她讲的我要弄好一阵才懂。
某天,我算好了时机,在部门做完自己的工作,便去找坐在角落的顾程欣说话。她却一副很惊骇的模样:“你来这做什么?”
我微微一笑:“和我的好朋友聊天。”
顾程欣小声凑到我耳边恶狠狠说:“在部门不要跟我说话,以后在外面都不行!”
我掐她腰上的痒痒肉:“真的吗?被这么说我好伤心呀。”
顾程欣连忙跳开左右躲,又被掐得忍不住笑意,只能嘴上大叫着:“你,你这个坏女人,我讨厌你!”
我们的动静吸引到了全部门的目光,顾明月捂着嘴笑着问我们:“你们关系这么好呀,之前怎么没发现?”
顾程欣跟个鹌鹑一样没再说话,我也对着她笑:“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这样啊。”顾明月看向我们的目光流转了好几次,最后还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家妹妹是个玩心大的,要是她惹得你生气了就和我说,我好好说教她。”
我依旧保持微笑:“哪有的事情,程欣只是嘴上不饶人,本质上是很好的人。”
顾明月把些许发丝别到耳后,露出流畅的下颚线,“看到你们关系很好我就放心了。”
到了第二天,顾程欣无精打采地来到学校,我坐在她旁边,一眼就看见了她脖子上青紫的痕迹。
我的心冷了几分,在她耳边悄声说:“你能告诉我发什么了什么吗?”
顾程欣神经时刻紧绷着,被我吓了一跳,浑身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我轻握住她冰冷的双手,“没事的,相信我,我一定能解决的。”
顾程欣什么都没说,恐惧和痛苦的泪水在眼睛里面打转,呜咽着哭了出来。
我坐在靠走廊的座位上,用身体挡住她满是泪水的脸,轻轻地抱住她,任她在我的怀里哭泣,同时,我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望向远方,思考应该怎么把那些人千刀万剐。
顾程欣的抽泣逐渐减弱,她闷声道:“你想知道的话,就去我家一趟。”
“好。”
我摸了摸她的头,顾程欣现在好像有些害臊了,抹了抹自己的眼泪,扭头哼了一声:“你不要搞错了,我可不是说要你来解决这件事,我自己也可以解决,只是你想知道所以我就跟你说而已。”
我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顾程欣还是低下头,声音小得和蚊子一样:“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我听清楚了,便向她道:“不用谢。”
等到放学,顾程翘了部门的事情,而我提前和沉默说了一声让我打掩护。我跟着顾程欣一起去她家,她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忽然问我:“你不去和你家人说一声吗?”
我摇头:“不用,我和司机已经说好了。”
顾程欣就说:“我不是说其他什么人,我是说楚堰。”
被她提到这个名字,我莫名有些心神不稳:“你怎么知道他?”
顾程欣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每次我进校门看见你都和他走在一起,他又不是什么透明人,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他是谁了。”
我之后还是尽量少跟他一起走比较好。我思虑出这件事,便跟着顾程欣一起去了她的家。
外面看起来豪华典雅的别墅,内部却死死拉着不透风的窗帘,随处散发酒精和中药的味道。要不是玄关是客厅的摆设,我还以为是医院。
我问她:“你是家里有人生病吗?”
进到这个房子后,顾程欣的声音都变得小了许多:“嗯,我妈妈。”
顾程欣把我带到一个房间门口,用眼神示意我安静,敲了敲房门开口道:“妈妈,我带朋友来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