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孩子真乖。”
他循着母亲的视线看过去,电视上那女孩,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短头发蓬松可爱,正在唱《解脱》,一开嗓就十分打人,他这几年在美国进修音乐,也碰到不少好嗓子,然而女歌手这种唱法,确实不多见。
“她还喜欢篮球,你在美国这些年,找得到人打比赛吗?”
“嗯。”
接下来每周五,他都会准时陪母亲看直播,最后那段时间,直播总是到很晚,他担心母亲的身体,只允许她看到十点,然而每次她都执意看完。
他看得出,母亲很喜欢这个女孩子。
究竟为什么喜欢,他始终不知道,只是每次看到她,心情就会莫名放松,她的微笑很治愈,反应慢得可爱,有时候遇到很难回答的问题,不知道搪塞过去,而是认真去想,然后慢悠悠开口。
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陪伴母亲过完这个夏天,她差不多该痊愈出院了,然后他就重新飞回美国,日子还是照常继续,而那个女孩,也只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
然而夏天快结束的时候,一切都面目全非。
总决赛那天晚上,母亲病情告急,进了手术室,整整五个小时,他守在外头,最后医生出来,十分歉疚,只让他进去,趁着人还没走,说两句话。
母亲赖着最后一口气,说话断断续续:
“不要恨你、恨你爸爸,音乐暂时、放一放,回来帮他吧,他、他老了,父子哪有隔夜仇……”
他点头,母亲最终走得安详。
那个热情的夏天随着一把大火悄然结束了,从墓地一路疾驰回家,他把机票扔出车窗,任它飞舞旋转,最终尘埃落定,落在他看不见的远方。
而从美国背回来的吉他,被他尘封在地下室,常用的那只话筒也一并束之高阁,不见天日。
八年了,他再也没有开口唱过一句。
☆、第二章
2.烦
今天的一号房间跟往常不大一样,她下了飞机,一脸倦色,打开门,却有沁人心脾的芬芳扑面而来。
不知道是谁,在桌上放了一大束百合,她走近一看,花瓣上还沾着露水,鲜艳欲滴。
她并没有多想,大概是节目组安排的,不过她的心情却莫名变得很好,原本还有一丝焦虑紧张,现在已经十分和缓了。
她坐下,插上耳机听第二场录制要唱的歌,听到一半,跟着哼唱起来,却还是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四下绽放的白色花瓣,露水沾湿了指尖,染上淡淡的香,微凉的触感叫她一惊,才发现分神了,即刻垂下头,收回手,继续认认真真听歌跟唱。
后来的十期节目,她对于每场比赛房间里清香宜人的百合已经渐渐习以为常,从没有发现,原来其他房间是没有的,唯独她这里是例外。
他在第一场结束之后,斟酌了很久,最后要到了nickii的联系方式。去年第一季,本来节目组也邀请了她,不过因为档期问题,她并没有来。他还是抽空一集不落地全看了,并对nichii十分欣赏,如果在这个舞台上要突破,要改变,那么找nickii是不会错的。
nickii是个有野心的音乐人,不过他不担心这位韩国编曲老师用力过度,一开始观众都需要新鲜感,必要的时候,他会亲自操刀。
彩排之后,nickii就打电话给他,她的表现绝大部分都很完美,韩国老师指出了几处细节,编曲还需要推敲,nickii问他的意见。
如果时间允许,他当然想为她的每一首歌编曲,不过现阶段不行,他让nickii把彩排视频发给他,听了若干遍,他改了又改,加了响指部分,觉得效果满意了,才又重发过去。
第二场比赛录制当晚,他卡了时间飞到长沙,开场前五分钟入座,人头攒动中,他等待她的到来。
跟彩排视频上完全不一样,凌乱飘逸的碎发,亮色润泽的唇,在这个舞台上,她开始坚持改变,不愿意再戴标志性的眼镜,他忽然觉得,她不戴眼镜似乎更好看,那种不经意间慵懒的媚态,很多时候被黑框大眼镜挡住了。
更意外的是,今晚她穿了低胸小背心,外面一件黑纱,虽然有打底,非常安全,但是动作之间,白皙的胸口上,锁骨那里,若隐若现的纹身才是致命的□□。尤其在第一段唱完,她带着众伴唱打完响指之后,唱到:
“我就喜欢,我是这种女生”,眼神魅惑,从头到尾把人打量个遍,唇角还若有似无浮起一抹坏笑,仿佛要把谁的魂魄勾走。
她似乎要把自己揉碎了扔在这舞台上,揉得还不够刻骨,还不尽兴,还有拘束,这样的一丝保留更叫人心痒难耐。最不能忍的是,她竟云淡风轻扇了扇肩头的黑纱,大半的肩一时再无遮挡,连锁骨那里的纹身都格外清晰。
他知道,除了这里,她身上还有好几处纹身,右手虎口的翅膀、左脚脚踝上的古希腊太阳、左手中指上的b以及腰腹处的未知图案,都是他想探寻的。
他知道,九年的时间,她同他一样,经历了人生的许多低谷,这些纹身或多或少都代表了某个阶段的她,已经与她的生命融合,密不可分了。
这么多年,他总有错觉,她还是当初那个唱着蓝调布鲁斯的腼腆帅气小女孩,然而一回头,当所有焦点聚集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是如此惊为天人。
☆、第三章
3.哭了
他坐在车内,车平稳地驶在开往演播厅的路上,剩余的几封邮件都发完了,合上笔记本,一抬头,助理犹犹豫豫,从前排递过电话,告知他,她今天的状况很不好,几次排练中断,最后硬是坚持唱完了,可晚上的比赛,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他接了电话,是节目组的人打过来的,他开始问话,声音越来越沉,话越来越少,基本问一句,就停顿很久,在等对方回答。助理不敢去看他的脸色,只发现他将电话越握越紧,几乎要捏碎了它,手指关节处微微泛着白。
空气似乎都要凝固,四周安静极了,他挂了电话,忽然开口吩咐:
“再开快点。”
仿佛每一秒都是煎熬,等到了广电楼下,他打开车门,甩下助理独自一人上去了,司机只得载着助理去泊车。
他直接按下一号房间所在的楼层,在空无一人的电梯里站定了,才生出一股许久不曾有过的无力感,他和她只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他以什么身份站在她面前?还是在门外守一下午,守到曲终人散,守到明日黄花?
电梯门很快开了,他即刻迈开步子,走廊里静悄悄的,他看了表,现在离正式比赛只有不到五个小时了。
他毫不迟疑地往前走,直到在一号房间门口站定了,门是虚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