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半,却同样的清亮,算起来,她来这儿也即将满半年了。
面对着数日煦之的不闻不问,她心下惶恐:我好像说错话了,王生气了。
恃宠而骄,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记忆之中,她在木族王府多年,好像都没这么放肆过,反倒是在煦之面前,尽管表面上小心谨慎,私下却被纵容得任性起来。她是独女,父亲早逝,母亲在身边的时日不多,虽然槿年柏年也待她如妹,煦之待她却与旁人不同。如果说槿年柏年是呵护,那么煦之在呵护之余,还多了几分宠溺。
苓岚有些唏嘘:他待你再怎么好,他也终究是个王啊!多少人渴望得到王这样的关心和荣宠呢?你得到了却又随意丢弃……苓岚啊苓岚,你太不给他面子了。你有什么好?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既无倾国倾城之色,亦非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王也没有其他不妥的举动……再说,王又图你什么了?
她闭上了眼睛,幻想在月光下,煦之一身银白色的袍子被月色染得更为冷清,他在水族王的黑袍、木族王的黛袍、土族王的褐袍、火族王的紫袍中间,是最为夺目的,而且他是最年轻最英俊的王,他的神情最高傲,最冷峻,五神大概也最眷顾他吧。
唉……苓岚暗里鄙视自己:我怎么一心向着他呢?木族王待我至亲,我反而没这么挂念他,我真是不忠不孝。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见夜月无言,无法为她排解心头的烦忧,回屋睡了。
猫从窗子跳进来,悄悄卷在她的脚边,暖绒绒的,软乎乎的。
夜里翻来覆去地做着梦,她梦见了两仪城,月色之下,王摸着她的头发,对她说:“你这个不省心的丫头。”
次日醒来,眼角仍有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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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安殿外站满了人,迎着北风。苓岚和留下来的宫娥、内侍、侍卫等人在锐安殿前立着,静候煦之归来。
煦之硬朗的面容如天气一样冷若冰霜,他没吭声,挥手让大家退下做事。苓岚见他没往自己瞧上一眼,心下难过。煦之不理她时,锐安殿的众人虽不至于为难她,但也不敢与她多交谈。
她退到花园独自扫雪,心绪难平,不知不觉扫了一个下午,小手冻得通红。晚饭随意地吃了几口,剩下的都留给了猫,她走进花园中点起了灯,也不敢停留。
王真的生气了,大概再也不想让她去伺候吧?她心中的惶恐、不安、悔意、难过纠缠在一起,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害怕多些,还是伤心多些。
她望着小屋内的残灯,心想:活该,谁给的胆子,竟敢嫌弃王的恩典……以前,他从来不管我,我干活也好,偷懒也罢,他都对我笑呵呵的。可这些天以来,我偷懒也好,干活也罢,他都不搭理我了。对了,他不是说要偿还我心愿么?不知道现在还算不算数……真是的,事到如今我居然还在贪这个,简直不可救药。
这往后的日子,要这么冷冰冰地过下去吗?初来锐安殿的后花园时,除了那对老夫妇以外也没其他人,半个月后,连老夫妇都回土族了,她一个人独来独往,那份寂寞都受得住,何以此刻却会如此难熬?大概是一旦适应了快乐的日子,便抵挡不住那突如其来的孤独……
往昔多甜,此时就有多苦。
煦之回来后,前些天的气已消得差不多,可这两日,他又开始生闷气:苓岚这丫头真是越发放肆了,竟然这么久都不来向本王问安!
他无非就想找个台阶下,等她主动认个错,然后他便可以故作大度地原谅她:看啊,本王待你不薄吧?
他分明看到她已经行动自如,却只在花园干活,再不肯进殿,心里又想:难道我不在的时候,她被人欺负了?
遇见她之前,他那么高高在上,受万人景仰,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素淡而从容不迫,如今却是千般滋味萦绕心头,坐立不安,各种失态。
年关将至,这年要怎么过?
作者有话要说: 苓岚刚开始不太自信~~
请大家原谅她~~鼓励她~~^?_?^
☆、战乱
事实上,这个年,所有人都过不好。
蛮族再次偷袭,攻占的是土族,抢走了大批的贵重矿石,又进击金土二族交界的村落,烧杀抢掠,掳走金族妇女数十人。
消息传来之日,正是除夕。煦之并未出席宫宴,留在书房来回踱步。
此时,煦之已和苓岚冷战半月有余,他原本就心情烦躁,面对此辱,终于忍无可忍,信手将案上碍眼的诸物数尽扫落在地,直到看到她那根玉簪,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苓岚,我承认,能打败我的,大概只有你了。
阻止了内侍收拾,煦之命人召众武将进宫到锐鸾殿议事。承列领命退下,煦之却不想动身,靠着凭几,心仿佛被抽离。他瘫软下来,闭目,叹息。
“王。”
多少次,梦中都有她的声音,时而温柔,时而惊慌,时而无奈,时而喜悦……似幻亦真。
他睁开眼,一只纤纤玉手在拾起地上的东西。
真的是她。有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到她了?十天?半月?还是更久?那一瞬间,他有个近乎疯狂的念头,他想站起来冲过去揪起她,然后狠狠地拥她入怀,不论她如何挣扎都不再放开。可理智告诉他,这样激烈的行为只会吓着她。
“王,您还在生气吗?”她的声音怯怯的。
“苓岚,你过来。”煦之凝视着她,他想认真地,看看她。
她依言走过去,跪在他面前,仍旧是那一身白袍绿带,依旧是双环髻簪花,脸上不施脂粉,表情也是怯怯的,看上去又消瘦了几分。
没错,还是那个苓岚。煦之笑了,笑容却十分疲惫,也夹带了几分无奈:“来捶背。”
苓岚垂下眉头,挪到他身后轻捶肩背。
就这样?煦之失笑,他甚至忘了要假装多生气一会儿。也许就多一会儿……没准苓岚还会说几句软语?或是撒撒娇之类?
好安静,好像有什么不对劲,有种直觉迫使他回头看了一眼。
她在流泪,无声无息,如梨花带雨,如芙蓉沾露。
如有寒光划过心中,煦之大惊:怎么回事?
他霍地转身:“怎么了?不舒服?谁欺负你了?”
苓岚摇头,泪水不断从眼眶涌出。她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当日被罚为奴,她都不曾哭泣,因此她从来没发现,眼泪是如此强大的武器,可以在瞬间攻破一个爱惜她的男人的心房。
“怎么了?”煦之捧起她的脸,她的泪滴落在他的指尖,仿佛温热灼心。
“苓岚以为……您再也不理我了……”
这句话如像一根针扎在他心头,有种无形无影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