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与生俱来的法术解除,才终于显露出真实的形貌来,果然像是被拔了毛、光溜溜的惨白色猴子。
叶清桓恰到好处地冷笑一声:“啧,没想到这玩意还挺挑食!”
他嘴上虽在胡说八道,眼睛却忍不住又看向了姜云舒的方向——她好像全然不知疲惫了似的,连夕风的形态都没有丝毫变化,但凡她所经过之处,长舌猴子汇成的潮水像是撞上了坚硬的礁石,全都头破血流,只能吱吱叫着逃开,转而向其他发出声音的人那里碰运气。
可惜也不是什么好运气。
姜云舒也不追,只不急不缓地将潜伏在丛林深处的猴子尽数逼出来,就仿佛她能够看见这群隐形的怪物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大小两种怪物终于都绝了种,古木之间堆满了零碎或完整的尸体,或许正好用来滋养这片肥厚得异常的红叶树林。
姜萚来不及喘匀气息,便立刻快步走到一边,查看起杜商的伤口来。
“怎么样?”绿绮低声问,以往都抱在怀里的铁琴此时被她当作拐杖拄着,一边沾满了腐叶与血水,但她却实在没有顾及的力气了。
姜萚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给他喂了药,又碾碎了一包药粉,细细撒在他肩上伤处,看着那处狰狞伤口慢慢开始收敛,这才轻吁了口气,疲惫道:“应当没有性命之忧,只是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
话刚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苦笑出来。
——这样的时候,哪有好生休养的余裕呢?
他便转过头:“十七,你的身体也不好,我看此地暂无旁的危险,要不要……”
他说到了一半,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发觉叶清桓根本没在听,而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本该是他徒弟的小姑娘。
然后就听他问:“你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具尸骨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林深处,白骨依旧安安静静地散落在原地,似乎与此间发生的事情毫无瓜葛。
夕风已经散落了下来,飘渺雾气化作了清澈的浅流,迤逦流泻了满地,隔在两人中间,偶尔几线从繁茂枝叶间漏下的月光倒映其间,被分割成了星星点点的璀璨微光,犹如繁星坠地。
又像是天河的倒影,将两人隔在这亘古不竭的水流两侧……
姜萚蓦地怔了一下,把这毫无道理的念头驱逐出脑海,觉得自己大概是太累了,以至于开始胡思乱想,幸存的白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把硕大的脑袋蹭进他的怀里,带着十足信赖的温暖驱散了一闪而过的阴霾。
姜云舒也缓过来了一点力气,收起了夕风,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脸上的平静忽然碎裂开,显出了一种十分古怪的神情。
“你……”叶清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双眼倏地睁大,“你进阶了!”
姜云舒还是那种牙疼似的表情,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像是……吧?”
不等叶清桓数落她,她就飞快地补充:“方才看到那具尸骨的时候,突然有所了悟似的,但是……”她越说越疑惑,声音也低了下去:“可这也太草率了……都说结丹要明悟天道和己身的……”
可她既没有时间参悟什么天道,也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以后要走的路,说到底,不过是隔着一片幽暗的密林远远看了那具白骨一眼罢了,若这样都能结丹,恐怕那神奇的骨头兄得让人高高供起来付钱瞻仰。
叶清桓跨过了隔在两人之间的几步距离,伸出手,攥住了姜云舒的手腕,分出一线灵元探入,却不到一息就又撤了出来,笃定道:“确实已经进阶,只是因瘴林阵法所限,还未能收束灵元归体,所以能够调动的力量并未提升太多。”
“可是……”姜云舒依旧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叶清桓放松下来,这才觉得浑身都散架了似的,没有一处不难受,干脆拣了根干净些的树根盘膝坐下,没好气地讥讽,“我早知道你是个蠢货,但还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蠢到连自己有没有结丹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其他几人也听见了,都难以置信地望过来。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姜云舒却干巴巴地苦笑:“所以说我不知道啊……我体内……没有结成内丹。”
叶清桓一怔:“你再说一遍?!”
姜云舒不自觉地抖了下,苦着脸伸出手去:“要不,你再看看?”
“……”叶清桓面露怀疑,略一思索,果断地摇头,嫌弃道,“万一你真和我同境,你这蠢货没深没浅的,我可不自找罪受!”
除非差出一个大境界,否则修者之间通常不会冒险探入对方经脉,以免遭到抵抗甚至反噬,姜云舒脸一红,不由想起了自己当年做过的莽撞事,她还没说话,却听一旁有人说道:“我来看看。”
是姜萚。
姜云舒犹豫一下,还是把手伸了出去,可刚伸到一半,却被抓住了,叶清桓没好气道:“不必!”
若只是个一心景仰师尊的乖巧弟子,那么姜萚也该算是她的师伯,长辈探看晚辈的修行进程,也不算什么大事,可好死不死的,她偏偏并非“只是弟子”,事情便陡然尴尬起来了。
姜萚愣了下,一时没明白他这从小就别扭的胞弟在闹什么幺蛾子,正要询问,脑中突然闪过数月前姜云舒的一句话——十二哥,那药先给我一粒呗?
时间过了这么久,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她当时唤的并不是师伯,而是十二哥。
他让自己突然产生的念头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向两人,叶清桓还是一副讨债鬼似的不耐烦表情,而姜云舒则回给了他一个在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的眼神,活似个可怜兮兮的小媳妇。
姜萚顿时觉得头都大了一圈。
最终还是绿绮打破了这种尴尬:“若含光真人不介意,可否容我来试一试?”
这一次叶清桓没再阻拦,绿绮再怎么疲累,毕竟境界足够高,并未受到任何阻碍就将灵元探入了姜云舒的体内。可灵元越是深入,她的神色就越是凝重,到了最后,额头上甚至浮现出了一点薄薄的汗意。
过了许久,她终于收回了那缕灵元,字斟句酌地说:“云舒确实进阶了,但她体内也确实并未结成金丹。”
在她丹田之内,并没有结丹修者应该凝结成的内丹,反而盘踞着一团让人看不透彻的雾气,即便用尽法子,也只能隐约觉出在雾气深处似乎有什么正在安静地沉眠。
而就在试图将灵元与神识探得更深的一刻,绿绮蓦地生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迷雾中潜藏的凶兽突然睁开了眼睛,正在用凌厉森然的目光注视着她。
她外表镇定,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毫无道理地希望,无论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最好还是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