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深蒂固,不过是表象而已......”
崇元帝原本还不以为然,然而接过那奏疏一看,心中顿时又惊又喜。惊的是,这薄薄一纸,把柳家的人脉、资产,乃至赖以存身立命的命脉梳理的一清二楚——有些他知晓,更多的不知道。而这里,更一一给出了代替,或是覆灭的法子,又一一有对应的可用之人。最后,最要紧的,总结覆灭柳家所付出的代价与收获的利益之对比:只直接可归入国库的银钱,便有整个国朝一年的赋税收入!更勿论众世家群龙失首,再无力联合对抗天家! 怎么看怎么有利无害!
崇元帝惊的是,这薄薄的一张纸,其实也是崇元帝这近几年一直在筹谋的,然而竟有人抢在他前面,比他挖的更深,还把该准备的人、物甚至舆论,都准备好了!
“你老实跟朕讲,这东西谁弄的?”崇元帝沉着脸问白以初。
白以初只迟疑了一下便俯首道:“是方氏所为。”
崇元帝心中倒吸一口冷气。当年方氏归顺之时,国中一片欢腾,唯老丞相却有担忧:“世人皆知,方氏上下齐心,便是化整为零归入我朝,焉知不能潜移默化,反客为主,逆转乾坤?”
帝王的沉默中,白以初觉着浑身燥热。此时崇元帝心中所思白以初如何猜测不到。其实之前方锦安也和他提及过。只是方锦安似乎颇有信心:“别的日后再说,柳氏这事儿陛下必然会应,喂到嘴边的好处,怎么肯不吃!”
果然崇元帝终于开了口:“那便除了它!”
白以初大喜,立刻向方锦安、李忆处分别送信,又自去安排不提。
李忆接到白以初这信的时候,已在大河边耽搁数日了。
此处的河段,已然被薄薄冰层覆盖,却又没冻结实,故而无法渡河。
自然把李忆拦住的不是这河,而是叛乱已平息,方锦安又追过来的消息。
李忆一下子无处可去,又不肯回转,只在河边就地扎营。
一开始兵士们每日里操练,他就跑河边大石上,捧着方锦安的那封信整日整日地发呆——却还是不肯看。
楚峦看着这样的李忆,觉着这人委实有病,配不上自家小姐。“你再不看我家小姐就到了!”看了两日他就受不了,也是手脚作痒,跑去他身边劈手去夺那信:“我来帮你看!”
李忆敏捷躲避,然而楚峦身手非凡,俩人势均力敌,争夺之间一个不小心,那信被撕扯开,信纸随河边疾风瞬间飘到了没结冰的河面上,浸湿沉入了水中。
李忆还想冲去河里捞来着,楚峦死活按住了。之后这几日,李忆就一直一副死人脸,以切磋武艺为借口,把满肚子火气发泄在楚峦身上。
纵然楚峦也不是吃素的,和他对打胜负总在对半分,可也架不住他这股子气一天天不见衰减。
楚峦只能望河祈祷:小姐啊,你快点来吧!
楚峦日盼夜盼中,总算盼来了方锦安的船距此只剩下一天路程的消息。
“小姐的船明天到上面的望云渡口,再往下不能走了,河面都封住了。末将明天一早便启程前往望云渡口接应。”楚峦和李忆禀报:“殿下去不去?”
李忆没说话。
都许多天了,时间的推移并没有让他愧疚稍减,反是心中愈发沉重。他现在想方锦安想的发狂。可是却又愈发怕见她。他开始后悔当时的逃匿行径,这哪里是大丈夫所为,还不如让她给他一刀来的痛快!也免得她这数日奔波,折腾身体......
楚峦见他又这样不言语,心中无奈。同时送来的还有白以初的信,楚峦忙送上。
李忆没精打采地看了,如他父皇一般,心中倒吸一口冷气。他惊的却是:她果然怒极!造成这件事的三方,废太子、柳家,她都使出了雷霆手段,那剩下的自己,迎来的会是什么呢?只盼她不要气大伤身才好......李忆闭闭眼,把那信揉成一团:终归她明天就要到了——等等,说起来,望云渡口和这里所属的新尚县,是柳氏的老家啊......
楚峦自管退下了,他心中思量着,李忆爱咋地咋地,自己明日一早自去望云渡口接人就是。说起来明日可是祭灶之日了,原本今年可以和小姐一起过个好年的,硬生生被李忆搅和了,眼看着只能在这荒凉之地过年......楚峦想着,便寻了军需官吩咐:明日去附近村镇里,多多准备好酒好菜。
吩咐完了,楚峦巡视了一圈军营,便回自己帐篷睡下了。
然下半夜时分,他被人唤醒:“统领,殿下孤身一人出了营地,不许人跟着!”
“往哪里去了?”楚峦穿上靴子就往外走。
“看着是纵马沿河岸逆流而上了。”
逆流而上?楚峦呵呵了:装的那个死人脸,实际比谁都急!这一晚上都等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懒癌发作了好几天,捂脸......
第64章
天蒙蒙亮的时候, 李忆到了望云渡口。
虽是一夜没睡,但他没有丝毫倦色。除了即将见到方锦安的忐忑外,他亦在琢磨着昨天白以初的那封信。
说实话, 若是李忆自己来动手拔掉柳氏的话,总也还得数年时间筹谋。而归顺不过三年的方氏旧部已然部署好了!就说嘛, 这三年方氏那帮子将军谋士一直寂寂无声, 这未免不是他们的性格——果然!天知道他们私底下做了多少小动作。
按理说身为上位者, 对这种事儿该是极忌讳的。可是李忆没有。他现在唯只思忖着整盘计划可有疏漏错误, 如何掌控局势。他自己都没察觉, 纵然历经风波,他一直把自己和方锦安视为一体。
也是因为那信中提及的一事, 促使他昨夜无法入眠, 片刻不能多等必得亲自过来。
“喂, 码头不可纵马, 说你呢, 下马!”突然一声利喝打断了李忆思绪。循声望去,正有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瞪了他。此人披甲执锐,像是个兵士的样子。身后还跟着一队和他一般装束的男子, 他们原是在巡逻。
李忆今日不过穿了一身普通常服, 他也不欲暴露身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路上都是假托的禁军名义。因此依言下马步行。那人冷哼一声, 带着人继续巡逻。
李忆却盯着他们的背影:观其行止风貌,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