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人这才算是醒了。
陆风渺倒是很不客气,转身便坐在了案前的蒲团上,莲信站在他身后,抱臂望着那人。
“大半夜的,怎么还会有人来?”镜月低头伸伸胳膊打了个哈欠,明显不悦,“无论什么事都明日再来吧,不看了不看了……”
镜月明显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莲信轻笑道:“你就是镜月?”
“是又如何,我要睡了。”
“我们想找你问一件东西的下落。”莲信忽然想起来她们正好要找孽镜,顺便看看这镜月是不是个神棍。
没想到镜月想也没想一口答道:“不知道不知道。来我这不是看你想问什么,是看我知道什么。”
“哦?那你知道什么?”莲信毕竟人在酆都诨号莲大忽悠,自感和神棍十分聊得来。
“都说了明日再来吧……”镜月草草收拾了桌案刚起身要走,莲信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他面前将他拦了下来。
“姑娘你这是——”镜月无奈,仰起头时,看到莲信的面容愣在了那,半晌才皱眉道了句,“你是谁?”
莲信移步到陆风渺身边微笑,“你也看看他是谁?”
镜月钉在那儿摇了摇头,哑然道:“不知道。”
莲信只以为这镜月果然是个招摇的骗子,连她是个鬼差的身份都看不出,可见没什么修为。陆风渺看着镜月不语,却觉得此人反应异常,倒不简单。
果然未过半晌功夫儿,镜月长长叹了口气:“您二位可是接我去地府的黑白无常?”
莲信:……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44章 水月镜花
“二位的身份我实在看不出,反正不是人,若不是索命的鬼差,实在想不通还能是谁。”镜月一扫之前的微恼,和颜道,“总之山中来了贵客,就算是你们把我的魂儿带了去,我也高兴得不得了。”
“反正不是人”这句虽然听着虽有些刺耳,不过莲信倒是无以辩驳。
镜月回到了案前坐下,唤来小童烧水奉茶,支着脑袋一直看着莲信。“这位姑娘可是之前见过?竟是亲切得很。”
莲信瞪了他一眼,还没张口斥他,镜月忽然猛烈地咳了起来。
陆风渺一双眸子极清冷,只是审视着镜月,一言不发。
莲信见他咳得脸色由之前的苍白转为涨红,便没忍心再火上浇油,她环视堂中摆设,只是地板光洁,壁上贴了许多字画,并无佳品,案上放了很多书卷,高高一摞。
她初进之时竟未在意,这天语阁中一直飘散着淡淡的药味,和竹音大哥那屋子里的药味极其相似。可莲信转念一想,那时在两房山小院里陆风渺熬的药也大抵是这么个味道。她对这些东西一向不敏感。
镜月咳了很久,勉强喝了一盏淡茶,这才好了一些,哑着嗓子问道:“姑娘说要找我问一件东西的下落,不知那是何物?”
莲信看了陆风渺一眼,待他点头方道:“是孽镜。”
“孽镜?我孤陋寡闻,成天闷在山里,倒不知道此为何物,怕是帮不了你们。”
“如此,便也罢了。”莲信有点失望。
“阁下年几何矣?”陆风渺忽然幽幽问道。
镜月近来两次被人问及年龄,有点莫名其妙,挑眉道:“才过了弱冠不久,难道我长得这般着急吗?”
陆风渺垂眸撩着盖碗,明显不想理会镜月。
“我一个凡人,哪骗得了你们……”镜月失笑,“虽然我这记性不大好吧,也可能少算了些年岁,或许我已而立?”
莲信只觉得云里雾里,这两人又是说得哪一出?
陆风渺依旧不理他。
镜月捻着鬓角散发掐着三指算了许久,一拍大腿道:“一甲子。这样总行了吧,总该念着我是个老人家饶了我吧。我练的乃是浮忧道,虽未修成正果,能驻个颜也不算稀奇。”
莲信哑口:“我倒是更信你只有二十岁,多些。”活了这样久的人还这般少年轻浮,她也是着实没见过。
镜月有点讪讪,“我可是愁得很,这般熬着,倒不如痛快死了。活了这样久岂非成了怪物,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藏在山里给人算命之类维持生计。”
“十两银子开价可不少。”
“纵是如此,我头年还是换了两块堂里的蒲团。”镜月无奈道。
“这样说来你的确会算命?那我们刚进来你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倒是和一般算命的不大一样罢了。我能看到的,多是对方之隐私要密,若非今日见你二位是贵客,我还从未和世人说起过此事。”镜月说了许久喝了口茶,看了看陆风渺闷葫芦似的坐在那,不知为何身上便有些不自在,尤其是他方才说莲信面熟,那目光更是将他透骨贯通,身上微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月下访客果然有趣,倒是忘了问二位名讳,做何营生。”
莲信将发带顺到了胸前,面不改色道:“这位是陆大夫,我是他内人,叫莲信。”
陆风渺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是我轻浮了,是我轻浮了,怪不得受人冷眼。”镜月浅笑,“那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兄台可否能给我诊治诊治。陆大夫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我这副身子尚不如那八十岁老翁,全靠药吊着,且都说我是个将死之人,也不怪我将二位误做阴差了。”
说话间,陆风渺已切上了镜月的脉门,莲信摇头,心道陆风渺这到了哪都给人看个病的习惯也是不能更好了。
镜月本以为切个脉也就完事了,没成想陆风渺还要看舌相,莲信在边上盯着着实有些尴尬,但还是无可奈何地伸了舌头出来。
莲信看着陆风渺极其严肃的样子,嘴角一直噙着笑。
“怎么样?”镜月问道。
“单看脉象,寿数已是将近,可如此情状俨然已维持了许久,可见你便是不用药,也不延医,照样能如此下去。”陆风渺看着镜月,眸色倒是古井无波。
此般有些匪夷所思。
“怎么会这样?”镜月拽着陆风渺的袖子,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
“你活了多少年,是否修过道,原是无需骗我的。”
镜月脱了力,扶额坐在软榻上一时没了动静。莲信言语安慰于他也毫无反应,只是皱眉如木僵了一般,直到陆风渺拉着莲信告辞出了门去良久,也不为所动。
他是在想一件事情。
也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他尚年少随着父母住在还阳江那边。那地方算得上是穷山恶水,寥寥没几户人家。
屋舍临江而建,江水自幽峡而来,那峡湾经年阴云密布,水域多是湍流漩涡,再好的艄公也也不敢穿峡而过。可急流中却是有一座小小孤岛,汛期涨水之时便会被完全淹没。岛上本该是没什么树木可以成活,却有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