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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北斗掀起来帘子,她便进了屋内。

    陈大医巴巴又跟了进来:“热早下去了,只是萧郎君思虑过甚,一会儿醒一会儿迷糊,夫人劝劝也好。”

    一会儿醒一会儿迷糊

    不知道能不能套点儿话出来。

    两人边走边说,到了内室门前,陈大医便侧身掀了帘子。

    谢姜眸子一扫,见萧仪靠着绒枕半躺半坐,且此时正扭脸看过来,便上前问:“可好些了?”

    萧仪眸子里笑意一点点漾了开来,抬手指指榻前鼓凳道:“夫人且坐下来说话。”

    谢姜听这人说话时中气不足,心知是伤势严重,不敢使力的缘故,便也轻了嗓音道:“北斗煮了些粥,郎君可要用些?”说着话,便在鼓凳上坐下。

    萧仪微微一哂,勾唇道:“方才喝了碗汤药,先放一放。”

    谢姜回头吩咐北斗:“先放去炉子上热着。”

    “是,夫人。”北斗施了礼,便拎着食盒出去,这边儿陈大医也是颇有眼色,向谢姜两人略一点头:“老夫出去煮药。”也跟着出了内室。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两人。

    萧仪两手撑住床榻,使力向上挪了身子,待坐舒服了些,这才吁口气,似戏谑似调侃问:“夫人惯常晚起榻,今天起个大早不知有何事?”说罢,眸子向谢姜一瞟。

    这哪里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分明是无比清醒才对。

    谢姜略一思忖,索性打开窗户说亮话:“五天前,陈王下诏立陈元膺为储候。”说罢,稍稍一顿,转瞬又道:“陈元膺得诏之后,便密见霍延逸。有消息传来,称霍延逸欲前往楚国。”

    说罢这些,谢姜凝视了萧仪,轻声问:“你道他为何前往?”

    谢姜的眸子黑而大,偏眼白又微微泛蓝,一黑一篮之间,愈发显得她两瞳清澈灵动。

    萧仪对视了这双眸子,心里一酸一甜,忽而又一荡一沉,如此浮沉激荡,个中滋味直是复杂莫名。

    谢姜见他虽然看了自家小脸儿,然而神色怔仲,就像透过自已看了别处,不由一蹙眉尖儿,轻声喊:“萧仪!”

    耳畔是乍喜乍嗔的低语,身旁又是这小人儿似兰似麝的香味儿。

    萧仪恍然又回到从前,两人相偎相依,这小人儿撒娇道阿仪这名字好听,铮这个字儿,不妥

    只是再一眨眼,世事数度变幻萧仪一时心痛难忍,这么一疼一刺,回过神来看了谢姜道:“他必是去见楚熙。”

    谢姜见他脸色苍白,额上颈子上出了一层薄汗,忙探身扶了他道:“郎君先躺下,这事儿待会儿再说不迟,我去叫陈大医来。”

    “毋需,我坐一刻便好。”萧仪反手握住谢姜,轻轻一握,便又急快松了开来,扶额道:“倒抔茶来可好。”

    谢姜心思玲珑,早看出来箫仪心思扱沉。这种人搁在往常还好,如今身子受创,又乍闻仇家虎视眈眈,一时受不住也是有的。

    ☆、第134章 谁人寒夜未安寐

    “好”见他这番强撑,谢姜心里也是有些发涩,便低低应了道:“我去倒了茶来。”便起身出去内室。

    待出屋倒了茶再转回来,萧仪已是神色如常,就连额头上的汗也蘸的干干净净。

    谢姜暗暗叹了口气,揣了茶递上,待萧仪喝罢,便又接过来放去桌子上。

    萧仪微阖了阖眼,再睁开时,便是沉静如常,看了谢姜道:“夫人既然知道消息了,必也会有所动作。夫人是想。”

    谢姜见这人眨眼之间,似又回复了往日那种似清冷似洒脱的性子,不由抿嘴道:“郎君方才倒是吓了我一跳。”说罢,微微摇头。

    萧仪也是勾唇。

    两人无声笑了半晌,谢姜转身去掀帘子,只将转身末转身之际,眸子在这人脸上一转,细声道:“郎君且安心歇着罢,陈元膺想称霸还早的很。”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

    萧仪眼看她掀了帘子,纤细窈窕的腰身一旋,又逶迤与地的裙裾窸窸索萦,片刻间便拖去了帘后,不由眼睑微阖,仔细品味她话里的意思。

    只觉安慰有,叮嘱有,且更有“挺身而出,拦下一切”的浓浓意味。

    屋内静寂无声,萧仪思忖良久,一时倒是痴了。

    当初老封王在位时,曾经赏赐给王皓一座宅邸。只是后来王皓辞去大司马之位,此处宅邸便空了下来。

    此时宅子里冰雪未消,又房舍之间殊无人声,倒是显出来几分寂寥之态。

    由侧门通往后院的青石小径上,倒是打扫的频为干净。

    夜暮低垂,天际稀落几颗星星,星光映着房顶上的积雪,散出浅淡的冷光来。

    侧门“吱呀!”一声,远山推了门进来,待回身又拿铜锁锁妥了,这才沿着石径匆匆去正房。

    正房廊下没有挂灯笼,因着积雪的反光,却是廊柱石阶依稀可辨。

    远山看看寑房里倾泻而出的一点烛光,眉头一皱,便急步掀了帘子进屋。

    九公子正倚着书案看书,听见门帘子一响,便抬了眸子。

    远山上前躬身揖礼道:“公子,东城传了消息回来。”

    昨儿个下午九公子下了浮云山,走时特意留下东城在半间亭。此时东城传信,必是半间亭的消息。

    九公子眼睑微阖,抬手揉了眉心道:“说来听听?”

    远山低声道:“今天上午晌,夫人去见萧仪,其时谈起霍廷逸去楚,萧仪道他必是去见楚熙。”

    “嗯!他与本公子倒是想到了一处。”九公子眉头微微一皱,放下手看了远山道:“陈大医没有说他呓语时都说了甚么话?”

    听见自家主子问这个,远山想了又想,心知就算这会儿不说实话,保不准等会儿九公子三问两问,自家还是瞒不过去。

    远山便又施礼道:“陈大医言,萧仪呓语中常喊胭脂,并言若四年之后他亡故,你怎么办。”

    九公子握书册的手指一紧,没有说话。

    等了片刻,远山见上首还是没有动静,便大着胆子斜了眼角向上偷偷瞄了可惜,烛光亮是亮,只九公子一手握着书册,另只手掐了眉心,掐眉心那只手掌正好挡住眉眼。

    远山只见他眼睑似阖非阖,倒好像是神游物外。这汉子只好又垂头去盯着脚尖儿。

    又过了一会儿,九公子咳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依夫人的性子,为大局为救命之恩,萧仪这件事她也不会不管。”说罢这句,放下手敲敲桌沿儿,眸光一扫远山,淡声吩咐:“派人去看看她怎么对付楚熙。”

    远山忙躬身应了,应过这声,听听九公子似再无吩咐,这才转身掀了帘子出门。

    门帘子一掀一荡,吹的案桌上烛光忽闪忽灭,直是闪烁不定。

    九公子起身踱到窗前,点漆般的两颗眸珠望向远处,神色间亦是变幻莫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