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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心里也是惊着了,这一回头瞅见钧哥儿,想到前些日子老爷说的那些诛心之言,哪里禁得住,就在钧哥儿面前掉了泪。

    顾钧忙扶着夫人坐下来,刘氏哭道:“老爷要不说,我却是不知你这儿难到这个地步,没个使唤的不说,天寒地冻的,衣服都添不了两件……哎!”刘氏这妇人虽不说有多好心,心眼却也不是极坏,钧哥儿好歹也叫过她几声表姑姑,如今的日子过得连萧府里的小厮丫鬟都不如。

    “这儿有何难的,以前在老顾家,也穷得吃不上饭过,此处实乃一个清净地方,没什么不好的。”顾钧连声安慰刘氏,刘氏看钧哥儿对她无半句怨言,心里反是愈发过意不去。

    钧哥儿安慰了刘氏许久,夫人渐渐止了泪,之前因大哥儿的死而生疏的情分,这会子又找回来了。

    刘氏看看这一处,握着钧哥儿的手,叹道:“你这儿也是怪冷清的,竟也住得了人,毋怪老爷要恼了,要传了出去,也不知面子要往哪儿搁。”她仔细打量了钧哥儿,顾钧年纪轻轻,却已作守寡的打扮,又思及钧哥儿的身子,压低了声音问,“大哥儿如今也去了,你……你那日子到的时候,究竟是怎么熬的?”

    顾钧知她问的潮期一事,脸色白了白,横竖也不是什么该避讳之事,就说:“老爷夫人命顾钧为大哥儿守灵,钧儿一直记着,至今这门除了送东西的人进来过,再也不曾给外人打开。”若说道潮期,钧哥儿本就不是个身子强健的,萧晟死后半年竟都没再来过,直到上上月,总才发作了三次。顾钧有了头一回的经验,这会儿只要夜里盗汗,就把自己锁在屋内,仍谁叫都不应。好就在他虽嫁过人,身子却没被破过,潮期尚熬得住,只一两夜也就过去了。

    刘氏一听,又不忍落泪,直道钧哥儿苦命,钧哥儿眼睛虽红红的,眼泪却不曾落过。

    刘氏今儿个过来,可带了不少好东西,顾钧推辞几番,但也收下了,只不肯要那几个伶俐的丫鬟:“我这儿一人也忙得过来,本就不是金贵的,用不着多人来伺候。这些丫鬟跟夫人久了,今儿到我这来,怕也不惯,还是随夫人回去罢。”

    刘氏也不强求,只去前同顾钧道:“老爷说了,今年过年要你回去。到时候,自会叫人来接你。”钧哥儿笑着点点脑袋,刘氏跨出门之前,眼角余光却瞥见屋里屏风上挂着的一件氅衣,暗道是眼熟,不及看清楚,丫鬟便催说马车备好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别了钧哥儿。

    人都走后,这院子便再次清冷了下来。

    钧哥儿走回去,那粗使丫头已经打开了食盒,眼馋地看着那些吃的。顾钧便道:“拿回去分给家里人一起吃罢。”跟着回到屋中,坐到炕上,给老嬷嬷接着喂饭。

    刘夫人走之后,顾钧又过了一个多月的平淡日子,期间就一个管事来过,原来的邢管事不见了,换了个姓温的过来,送来了不少过年要用的东西。

    顾钧原当说要接他回萧府过节的事,不过是虚话罢了,倒不曾真的当真过,哪里知道,一月末时温管事又过来,竟突然要接他回去了。

    顾钧问道是为何,温管事却大叹一声:“此事也是瞒不住了,先前老爷指说要接您回去吃宴,却不知怎么了,突然病了,到今日已经过了半月,怕是不大好了,夫人这才要小人接您回去,指不定……指不定,就是最后一眼喽——”

    第10章

    温管家就接了少君回萧府去,顾钧从车里下来,亲眼看到萧府当下的光景,方知那做管事的还是把话说轻了,瞧这堂内堂外,白绫都备好了,下人一个个已作哭貌,若不知道的人,还当时太傅已经去了。

    钧哥儿跟着管事快步走去院子里,老爷的屋子外头跪了几十光头和尚,嗡嗡嗡地念着佛。上回顾钧在时,家里头死了大少爷,如今他好容易再踏进萧家的门,竟又赶上了这样的事情,钧哥儿也有些恍惚,脸上更没了血色,等通报的人从屋子里出来,说老爷要见少君,这才整了整面儿,进去瞧瞧萧仲孺了。

    屋子里药味极浓,钧哥儿一进去,便先听到女眷的哭声,哀哀凄凄的,好似摧人心肝。顾钧往内里走去,转到屏风后,就见着了萧老爷。

    萧仲孺卧在床上,实在是病得狠了,一张俊容青青白白,唇色透紫,额头还发着虚汗,比两月前见到的模样,恍如判若两人。顾钧只当方才一路来,同做梦一般,这会儿亲眼看到老爷要病坏了,怔在当处,也忘了要走过去。

    屋内有刘氏一个妻,还有正怀子的郭氏。刘氏正茫然然地坐着,手捻着木珠,嘴里翕动不知念什么,那郭氏两眼哭得肿得如核桃也似,极是伤心,要说这一院子里,老爷万一有个好歹,怕是这郭氏下场最不好过。刘氏一见钧哥儿来了,便让丫鬟带他进来,且同萧仲孺哽咽说:“老爷,钧哥儿来了。”

    萧仲孺虽是睁着眼,却不十分清醒,只听到顾钧来时,眼里有了点神,手也有了力气。顾钧未曾想老爷到这时还惦记自己,两眼盈盈的,也有了点泪光,坐在床边看着萧仲孺,唤了声:“……老爷。”

    萧仲孺听是钧哥儿的声音,好似心也安了,薄唇动了动,刘氏毕竟做了他二十年妻子,今儿也同他有了感念,安慰道:“老爷宽心,妾身……妾身必定待钧哥儿同郭氏母子一样,您别忧心了。”

    萧仲孺这方阖了阖眼,手握住了钧哥儿的掌心,好似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将他抓紧了。这会儿下人进来说:“五姨娘撅过去了!”

    刘氏擦擦泪,挥挥手叫人把郭氏抬回院子去,让她不用再过来,好好养着孩子方是要紧。这些日子,外头的人来来去去,有萧仲孺的门生,也有朝廷重臣,刘夫人不过是一介愚妇,这会儿老爷要坏了,她也没了主心骨,哪晓得如何安排,都只随他们进来出去,自己叫来了一班秃驴在外头,也不知到底能将人多留片刻,还是直接将魂儿送去往生的路。

    顾钧陪着夫人待了半天,也没什么主意,就只能给老爷擦汗,听着那念佛声,熬到了快天黑,夜里那宫中太医院的林院正却暗悄悄坐轿子来了。

    刘夫人不知林院正连夜赶到萧府是作甚,林院正却瞧瞧两边,刘氏知晓他的意思,把闲杂人等都遣了出去,屋子里只留顾钧、卢录事、温管事还有另两个萧仲孺的亲信。刘氏这才道:“这屋子里都是老爷信得过的,院正就赶紧直说了罢。”

    林院正抬袖揩汗,方把要事给交代出来,几人一听,都骇了一阵。卢录事脸色暗下来,低声道:“院正的意思是,大人这不是急病,而是中毒?”又追问,“现在有多少人知道此事?”

    “确是如此。”林院正拱拱手,“此毒为慢性毒,今晨放血后才看出了端倪,此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