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起那冒着热气的豆花,一口一口的喂温禧。
“你多喝点儿,我加了红糖和玫瑰。你把这颗红枣也吃了,小心嚼,有核。……你吐我手上吧。”庄湄拿手自然而然的接过那红枣核,放到小桌上,又继续慢慢的喂。
庄湄对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毫无顾忌的坐到温禧腿上并不意外,她这五年里,坐温禧腿上就和坐在椅子上一样,她更对自己喂食的行为不感羞涩,因为这五年里,她也喂过几次。
温禧起初神魂不附体,后来喝了甜豆花,胃里渐渐暖起来,也就慢慢回了神,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庄湄,那细心的小模样简直像是正含着露珠的小雏菊,随风轻颤,摇曳人心。
“缓过来了吗?”庄湄见她眼神慢慢恢复如初,就轻声问她。
温禧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再喂我几口,我饿了。”
庄湄弯起嘴角,把碗底也喂了。
“好了。吃完了。”
她正要从温禧腿上下来,温禧就抱住了她。
庄湄捏着碗,“……怎么了?”
“你不好好睡觉,出来做什么?”温禧问。
“是你说的,你没法儿顾得那么周全,希望我可以帮你一起完成……我母亲的葬礼。这说到底,是我亲生母亲的葬礼,哪里能让你一个人忙呢?”庄湄又拿帕子给温禧擦了擦嘴角,“你放我下来,我得去找洱善了,洱善的父母也是今早到,我和她要去接机的。”
温禧松了手,庄湄问:“豆花好喝吗?”
温禧低下头去,说了句,“好喝。”
“那我也给洱善盛一碗,这几天也辛苦她照顾我。”
“你刚喂了我,现在,又要去喂她吗?”温禧站起来问。
大约是这话语气略重,且有发难的意思在,庄湄一时没转过弯来,反问道:“你说什么?……”
温禧不愿看见她一副受惊的样子,便摇头道:“你去吧。”
“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不会再和你作对。”庄湄也不愿看见温禧一脸不悦的样子,她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怯怯的说。
温禧心里就更加不乐意了,为什么从前庄湄什么时候都喜欢和她对着干,现在和吴洱善结婚不过几天,就变成了眼前这样柔情似水的人儿?什么都依着她。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她宁愿自己听错了。
“好。是你说的。”温禧转过头,她微微低下头,深深的看着庄湄,“我不准你喂她喝豆花,一辈子都不准,你能答应?”
庄湄愣了愣,随即笑道:“她本来就不喜欢中餐,我还是给她拿火腿三明治吧,我当是什么事呢。你吓我!”
庄湄推了温禧一下,温禧也后知后觉的笑了。
小天井里,给红豆藤搭的小竹架一直延伸到屋檐上头,乍看挺像个小鸟巢,那些结满了红豆角的藤子一路攀援而上。
微风吹过来,一些扑腾的响动从头顶响起来,庄湄和温禧齐齐抬起头来,只不知道何时,已经有四五只毛色鲜艳的鹦鹉悄无声息的飞到那些竹架上,正你一下我一下的啄那些还未成熟的红豆角。
这些鹦鹉早就被容兰芝割了舌头,当然出不了声。
庄湄和温禧抬头没看一会儿,忽然这小天井上空就腾得又飞来了十几只的各色鹦鹉,它们有的干脆飞下来去啄那未红的青西红柿。
温禧和庄湄站在一群没了舌头的鹦鹉中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往事,两人都低声笑了起来。
而那斑斓的鹦鹉围着她们俩上下的翻飞,不停的,舞……
第76章 哀容 一
庄湄端着早餐去客房叫吴洱善起床的时候,吴洱善已经醒了,她正站在窗边打电话,她说话的声音不似平时那样清脆,非常低沉小声。
故此,庄湄什么也听不清。
“你起床了?”庄湄拍了一下她的腰,吴吓了一跳,随即握住她的手,对着手机那边的人说:“你们路上小心。”
“怎么?爸爸妈妈已经在路上了,不要我们去接了吗?”庄湄问。
吴笑了笑,“我不是再跟我爸妈说话,他们的航班延误了,我们过一个小时再去机场接他们。”
“那你在和谁说话?”
吴眉头微挑,她卖了个关子,说:“很快你就知道了。”
“快洗漱吃早饭吧,我去厨房给你拿的?”
吴洱善闻了闻,“真香啊,我的小夫人一早起来,就这么贤惠,亲自给我端早餐过来,真是受宠若惊。”
吴抱住庄湄,亲了亲她的发顶,“老天爷眷顾我,你终于肯开口和我说话了,现在心里好受些了吗?”
庄湄没有回答,只是反手抱了抱吴,“嗯。你快些吃早饭吧。”
“好,遵命。”吴作了个标准的屈膝礼,又逗得庄湄一笑,吴依稀可以看见庄湄脸上的泪痕,见她笑了,心里却越发为她难受。
她们二人吃完早饭之后,已经有陆陆续续的宾客进入温宅,第一批都是南方的宾客,一半是本家人,一半是容兰芝十几年来的心腹,来得早,无论辈分大小都去灵堂那边吊唁了片刻,辈分大的给容兰芝宽心问候,辈分小的一排一排的跪在蒲团上给死去的【容夫人】下跪磕头。
尽管在场没人见过这个容兰芝的【秘密相好】,但是没有人脸上不强行挂着一点哀思,哪怕是最小的孩子,好像在并不合身的宽大丧服里也顶着一张沉痛的脸。
庄湄在灵堂不远处看着,只暗自惊奇,这整齐划一的哀容是多么难得,要知道她小时候去参加重要人士的葬礼也未必能作出这样一副孝子贤孙的样子来,只从这一张又一张脸上,庄湄就觉得容兰芝作为温淙来续娶的妻子,能把温家治得这样服服帖帖,手腕非常人能比。
第二批客人只有一小拨人,容兰芝看到这一拨人时的态度略显熟络,和前一拨人有些不同,经女佣提点,庄湄才知道,原来这是容兰芝的娘家人,那个手里拄着龙头拐杖,由四五个人搀扶照顾的白发老妇人就是容兰芝的母亲,听说已经九十多岁。远看,容母好像拿拐杖捣了容兰芝的脊梁骨,于是很快就有人将她们分开,容母走路不利索,最后干脆由男佣们抬往前宅的客房去,那容母经过庄湄这边的时候,庄湄就听见她含糊不清的说:“孽缘呐……孽缘呐……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畜生。”
老太太边喘气儿边流泪,情状痛楚。
第三批客人是如今南方黑、道上个顶个的能人,温禧站在他们中间,和他们一起敬香,又和他们一起跪在蒲团上,和必须磕三个头的小辈们相比,他们这些中青年全都只磕了一个头,不过磕完头他们一直跪着,好似在听容兰芝的训话,这一跪就是十分钟。
十分钟后,温禧和他们一起站了起来,容兰芝在温禧耳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