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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抱沙石而沉江,仗节死义,以警醒君王,告诫后人。于是,其人虽已死,却千古流芳。”

    周勤抬头,眺望天边明月,见夜空中阴云散尽,漫天繁星尽显,他叹道:“周勤读书习武,都是为了做官,但做官,并非是为了君王朝廷,只是想让百姓过得好一些。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我不怕千难万险,只怕于心有愧。”

    二爷一巴掌拍在周勤肩头,大叫一声:“好!好好好!你很是不错,我喜欢性情中人,这船就给你了。”

    周勤忙不迭说道:“还未请问大侠……”

    二爷终于回答:“你先前猜得不错,在下岑非鱼。”

    周勤双眼圆睁,赶忙问:“果真是白马银枪岑大侠?你的马呢?”

    二爷哈哈大笑:“如假包换。白马银枪、江湖浪子之类的名头,不过是为了押韵而已,说书人随意胡诌的,不可轻信。我本姓曹,兄弟们看我年纪大,都唤一声‘曹二爷’。你是有官职的大人,不必如此,喜欢怎么喊便怎么喊罢,反正我估摸着,往后我俩打交道的机会不会多。”

    周勤知道自己说了蠢话,连忙道歉,也不与二爷客套,只问了关键几个问题。

    一,岑非鱼三年前枪挑十二连环坞,为何如今会与渐台坞搅和在一起?二,岑非鱼为何对自己出手相助?三,此事是否真与齐王有关。

    岑非鱼只简单地说了两句,忽然狡黠一笑,贴在周勤耳边,道:“你的名儿,与周瑾很像。你是否知道,从前,周瑾就是齐王的幕僚?而且,关于周瑾,还有另一个传闻。周大人是聪明人,想必是知道的。”

    岑非鱼话不明说,但周勤略一思索,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他心道,周瑾是江南有名的人物,他少年时飞扬跋扈,为害乡里,被迫进国子学读书后,受到“洛阳三俊”之一的陆机指点,幡然悔悟,再入江湖行侠仗义,结识少年曹跃渊,两人痛饮狂歌,酒后策马狂奔,至于玉门,抗击匈奴。关于周瑾的传言着实不少,但只有一则不同:周瑾在江湖上,与女侠乔羽出双入对,育有一子。只可惜,乔羽还未能进入周家的大门,周瑾便已战死。此后,乔羽不知所踪。

    如今细想,十二连环坞坞主,乃是周望舒,此人姓周,多年来深居简出,行踪不定,江湖上甚少有人见过他,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年龄。家主周邘为建邺令,向来执法严苛、赏罚分明,但对这个江湖帮派以及周望舒,从来不闻不问,仿佛是默许了他的存在。这其间,会否存在什么联系?譬如说,周望舒就是乔羽的儿子,就是周邘的异母亲弟?而曹二爷与国子祭酒曹跃渊,与周瑾和周望舒,是否同样有着什么关联?

    周勤相通此节,连带着看二爷的眼神都不同了,他本想说些什么,可一开口,便见二爷伸出一根食指,贴在唇上:“嘘!我还有要事在身,走了!周兄,后会有期。吁——!”

    二爷不待周勤回答,一步跨过千江水于月,长吁一声,便见一匹白马泅水而来,二爷稳稳当当,骑在它的背上,扬长而去。

    他的手中,还拈着一支荷花,不知为何,他将花瓣全数振去,只留下个胀鼓鼓的莲蓬,塞进怀中。

    月落日升,天光大亮,喧嚣落幕。

    轻柔夏风中,半是荷香,半是血腥。

    风中飘来几片红白粉嫩的荷花瓣,清风停歇,血腥未散尽,荷花瓣落下,点在水上,点开涟漪,点在周勤眉心上,被他用两指拈起,放在手心。

    尾注:

    1歌是屈原的《怀沙》赋,怀瑾握瑜,嘿嘿。

    2一枝一叶总关情,诗是郑燮的。

    第46章 中毒

    转眼已是六月末。

    自春至夏,枝头柔嫩的新绿,转眼已成饱满多汁的墨绿。

    随着黄昏时分心宿西斜,燥热的暑气渐渐升腾,将人间的水露吹了个一干二净。于是,水嫩的叶片逐日缩扁,最终变得薄如纸片,干燥的热风穿林过叶,激发出恼人的沙沙、沙沙声。

    天地焦热,众人焦燎。孟殊时回京后,不是待在宫中,便是在禁军营里操练,一直不得空;二爷将一个小糖人放在白马窗外,拍拍屁股,也没了踪影。

    神州大地上,芸芸众生都在为着各自的生活,奔波忙碌。

    随着七夕临近,洛京较往日更加繁华。

    女人们已经按捺不住,纷纷走进街市,购买乞巧物事。大街小巷中,随处可见三两丽人相邀而行,云鬓花容、态浓意远,仅仅是脂粉香气,便已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车马力役,至夜仍未退去。

    见到此情此景,倡优们都坐不住了,想方设法地往外跑,买胭脂水粉的、凑热闹的,少年少女们闹腾起来,掌事也管束不住。适逢乔姐心情极好,将每月歇业休整的日子提前,让青山楼闭门谢客,着掌事们带着倡优妓子一同出游。

    “点绛唇,大家都去呢,你、你不来一起玩么?”

    白马闻言,抬头一看,见一名少女扒拉着自己厢房的门扉,探出个小脑袋,模样怯生生的。他想也不想,喊了一声:“月边娇?”

    白马记忆力极佳,整个青山楼中,但凡是打过照面的人,他都能立马叫出名字。然而,他记得月边娇,却是因为两人遭遇相仿:一样是胡汉混血,一样是父母双亡,一样是被人贩子拐骗至此。倒不是同病相怜,只是他一看到月边娇,就会想起自己流落中原的一双姐姐。

    三年来,白马从未放弃过寻找,却连一丁点线索都不曾找到。

    全族被灭,两名阿姊是他仅剩的亲人,是他在这个残酷人世间唯一的牵挂,是他的执念,几乎成了他的心魔。可他找不到阿姊,压抑的情感无处释放,只能将这种亲情转嫁给别人,譬如青山楼中的可怜人——对临江仙恭敬,将其视为长姐,对月边娇爱护如,将其视为幼妹。

    这种情感不见得有多么深厚,如风雪夜中,恰巧被困在荒村破庙里的几个天涯旅人,相互依偎取暖,彼此关照,聊以自慰罢了。

    许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许是因为他一直将自己当作一个行在路上、未曾归家的旅人,总之,白马对任何女子,都从未动过男女之情,更无须提什么“动心”了。

    白马摇头苦笑,答道:“我不是女人,乞巧做什么?而且,我不喜欢凑热闹,去了也没意思。倒是你,多大了还如此贪玩?”

    他看月边娇没心没肺的单纯模样,忍不住嘱咐道:“到时候跟紧些,小心莫走丢了。”说罢,想了想,从枕头下取出个钱袋,拿去两粒碎银,问:“有没有钱?看你也是没钱的样子,拿去花用。”

    “我有钱哩!”月边娇拿着个绣着小老虎的钱袋,话未说完,已经笑着跑走了,“那你好生看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