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非鱼的话,决定向他说出实情,无论岑非鱼信与不信,自己都不想对他有所隐瞒。
他伸手在岑非鱼头顶胡乱揉了两下,看着岑非鱼笑了起来,便说:“我不问你了。不过,岑大侠,你是否想过,赵桢的……”
笃笃笃。
就在此时,厢房的门忽然被人扣响,叩门声十分急促,似乎来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白马起身准备去开门,却被岑非鱼一把拦住,强行抱在怀里。
岑非鱼一副无赖模样,道:“管他呢,打扰别人谈情说爱,死后是要被十殿阎罗挠脚底心的。”
白马十分嫌弃地将他推开,“你这样爱胡言乱语,死后不怕入拔舌地狱么?”他面色微红,额头上流下一滴汗来。汗珠落到岑非鱼鼻梁上,再从他的鼻尖滑下。
白马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推开岑非鱼,边走边抱怨:“只晓得搂搂抱抱,我也是个男人好吧。”
岑非鱼坐在原地,张开双臂,大喊:“那我吃点儿亏,让你来抱我嘛!”
“周大侠?请进,屋里……乱糟糟的,抱歉。”白马开门,只见来人头戴青铜鬼面,腰悬三尺玉柄剑,穿一袭白衣,正是周望舒。
“不妨事的。”周望舒与白马点了点头,视线越过他,与岑非鱼遥遥对视,道:“随我来,有要事。”
岑非鱼走上前来,单手撑在门框上,将白马夹在自己与门板中间,对面则是周望舒。三个人站得很近,岑非鱼搂着白马,与白马一同正面对着周望舒,周望舒向后退了一步,但三人的位置仍旧极为怪异。
白马不想扭扭捏捏,故而没有挪动,硬着头皮等他们快些说完。
岑非鱼低头,迅速在白马后颈上亲了一口,对周望舒笑道:“若非要事,看哥哥不打你屁股。”
周望舒稍稍侧了侧身,用侧脸对着这不知羞的人,道:“方才有人来报,赵王通过如是观,向整个江湖发了悬赏令,用黄金万两悬赏大……赵将军的儿子。”
岑非鱼不屑道:“赵王那个老东西?不,不可能,此事必然有蹊跷。”
“你来我房中详谈。”周望舒说罢便走。
白马喃喃道:“赵王、如是观、黄金万两,悬赏……不行,不行。”
岑非鱼却面不改色,抱着白马,在他耳边低声问:“方才你想对我说什么?”
白马转过身来,将岑非鱼向后一推,道:“没什么,你快去吧。别耽误了大事。”他心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赵王真的发下万金悬赏,免不了会有人走漏风声,从而引起一场腥风血雨,眼下是多事之秋,我还是应当藏身暗处。而且,看岑非鱼如此紧张我父,若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他会不会失望难过?我可是个胡人啊。
岑非鱼却不肯。他把白马压在门上,低头与对方碰了碰鼻子,最后在白马鼻尖上亲了一口,“左手刀上,第五个字是个‘心’字。”
白马不解,“那是什么意思?”
“你看那边。”岑非鱼用脸颊蹭着白马的脸颊,让他侧头望向外头那一片墨蓝的天空。
此夜星河如瀑,明星闪耀,漫天繁星仿佛正在窃窃私语。
白马这几年身在异乡,从未过过什么节日,从未留意过头顶这片梦幻美丽的天空。
他张大了双眼,眼中倒映着一片星海,“看……什么?”
他的语气凝结了惊诧、赞美、感慨,以及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留恋。留恋十六岁盛夏的这个夜晚,七夕佳节,能有人与他共赏一片星空。
凉风拂面,白马沉浸在这温柔的时光中,未曾想到,岑非鱼给他的惊喜根本还没有拿出来。
岑非鱼吹了个极响亮的口哨。
白马抖抖耳朵,隐约听见一阵雀鸟扑扇羽翼的声音。那声音由杂乱至有序,从两个方向传来,似乎有两群鸟儿,分别栖息在院落的东西两头,忽然一下被岑非鱼的哨声惊醒,成群成群地振翅高飞了。
岑非鱼贴在白马耳边,道:“莫要眨眼。”
白马双眼圆睁,碧色双眸水光潋滟,眸中倒映着一片湛蓝璀璨的星海。在这星海中,忽然出现了两行蓝黑相间的喜鹊,喜鹊扑扇着翅膀,仿佛在天河中游动,翅尖落下的细碎绒毛,就是它们在星河中划水时,溅起的星花点点。
岑非鱼看着白马的眼,白马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院落中,两群喜鹊从两个方向同时飞出,洁白的肚子连成两条线,在夜色的衬托下,像极了两串断线的珍珠。
岑非鱼低声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注] ”
最终,两道喜鹊的队伍相互交错,断线的珠串重新结好。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成群的喜鹊定在空中振翅浮动,连成了一道真实的“鹊桥”。
楼中的人都被喜鹊的动静吸引出来,站在院子里发出惊呼,羡慕着不知哪个姑娘,能遇如此浪漫的情郎。
岑非鱼又吹了一声口哨。
漫天喜鹊突然聚成一团,继而忽然散开,仿佛一朵巨大的礼花砰然绽放。一只胖乎乎的喜鹊从中间冲上云霄,继而俯冲而下,嘴里叼着一支花花绿绿的东西,一直飞到白马面前。
白马惊诧得无法言语。
“两情若是久长时,”岑非鱼便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伸手将那支东西拿了下来。他站在白马背后,双手穿过白马的红发,搭在他肩头,反手把东西递到白马面前,“又岂在朝朝暮暮?”
白马用手去拿,岑非鱼却迅速把东西举起来。白马踢了岑非鱼一脚后者一面呼痛,一面告诉他:“用嘴,啊——”
白马将信将疑,惊诧得微微张嘴。他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楚,这支东西是一朵模样略有些古怪的金楸檀花,花朵很大,呈一种并不常见的娇艳玫红色,花枝上没有叶子,整个看起来很硬。
白马反应过来时,岑非鱼已经把东西喂到他嘴边,“试试。”
白马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诡计,然而围观的人却都在瞎起哄,嚷嚷着“吃呀!吃呀!”
那只叼来花朵的喜鹊,还拍打着翅膀,悬停在半空中。
岑非鱼掐着中指与拇指,在喜鹊头顶弹了一下,抱怨道:“送完花便退下,哪有你这样看人恩爱缠绵的?也不会脸红。”
岑非鱼动作快,那只喜鹊猝不及防地被弹了一下,胡乱拍着翅膀,向后退了半尺。它愤愤地冲上前来,在岑非鱼脑门上啄了一下,又在花儿上啄了一口,叼着一片花瓣飞走了。
“好不要脸的采花贼!”岑非鱼气得跳脚。
众人发出一阵爆笑,白马不愿意被人围观,勉强伸出舌头,在花瓣上舔了一下。不试还好,这一口下去,他瞬间双眼放光,“怎么……是甜的?是糖做的!”
他仿佛忽然回到了初遇岑非鱼的那个午后,这人倒挂在树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