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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堂中,踩着案卷自缢了。

    天子正对着百官送来的奏报反躬自省,忽而听人来报,说当朝廷尉魏明华自缢于公堂上。内心正惶惶不安,却又找不得自己过失的帝王仿佛终于等来了先帝留给自己的难题,登时拍案而起,不听详报,只说了一个字:“查!”

    于是,便有了今日,天子居于明堂之上,文武百官分列左右,注视着禁军将白马带上大殿的场景。

    白马进入洛阳宫,并非头一次。但这一次,他是在青天白日下,踏着朱红大道而来。他行得不徐不疾,到了地方,并不急于阐述,而是规规矩矩地行过三跪九叩的大礼,等天子亲自发问,才从容对答。

    天子面前,摆着两样证物:一块马腹玉符,一支旧匕首。

    白马身后,跪着一名证人:贩奴商人,陈安。

    大殿上落针可闻,没有一个人敢发出疑问。

    惠帝扣下匕首上的机关,取出其中那张带血的青纸,再取出传国玉玺,在另一张青纸上落下一印。

    他颤抖着手,将两张青纸并排摆放,一眼就看出了其中蹊跷,但经历过谢英的事,他算是受过了风浪,已能沉住气,先给赵王赐了座,才问:“王叔可有什么要说的?”

    赵王细细看过两张青纸后,旧神色淡定,道:“陛下,一个身份不明的胡人,带着一张来历不明的矫诏,便要空口诬蔑老臣欺君罔上、滥杀无辜,陛下难道会信?”

    惠帝:“楚王怎么看?”

    楚王应声出列,道:“前些日子,江湖人聚于石头城大办英雄会,掀起风波无数。陛下知道,允弟生性柔弱,事情出在他的封地上,令他不知所措。臣弟不得不替他出面压制,并将赵灵带回京城,交由大理寺查办。”

    惠帝:“楚王辛劳奔波,受苦了。”

    楚王一摆手,道:“这是臣弟的本分。还是说魏大人吧!昨日,魏大人星夜来访,言及此案乃是他平生从未遇过的头号难案,因为事关赵王,不知如何决断。臣弟惶恐,不敢多言,未料魏大人会因此自缢。自责之余,臣弟不禁要想:魏大人是当朝廷尉,是大周断案最高明的人,他说难办的案子,恐怕确有蹊跷。别的事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另一件事,到了此时,却不得不上报。”

    惠帝:“何事?”

    楚王:“举办英雄宴的人,名唤岑非鱼,只凭他的身份,便能证明赵灵是赵桢遗孤。此事,司空大人冯飒应当最清楚不过。”

    惠帝眉头紧蹙,疑惑道:“冯老将军?”

    冯飒应声出列,跪伏在地,道:“臣有罪!”

    冯飒向来不偏不倚,在谢瑛谋反时,更曾救惠帝于危难,而后重新出仕并升任司空,为人处世公道正派,朝中上下有目共睹,惠帝不知他怎会牵扯进来,连忙问:“冯司空何罪之有?”

    冯飒摇头叹息,道:“当年,国子祭酒曹跃渊上书进谏,触怒先帝,被抄家灭门,唯有一子,名唤曹三爵的,因远在玉门从军而幸免。曹跃渊万念俱灰时,老臣不忍见他走上歧途,便派人将他送入少室山避祸。他在山中结识了高僧弗如檀,因缘际会、遁入空门,十年后才还俗下山,改名换姓,即为岑非鱼。”

    赵王冷笑道:“冯司空怎能包庇罪臣后人?”

    冯飒冷哼一声,道:“朝有谏臣,国不亡也。先帝怒杀曹祭酒,悔之晚矣,知道曹三爵仍在世后,不仅没有怪罪老臣,还赐他一张丹书铁券,由老臣亲自送到他手中。”

    惠帝点点头,道:“先帝对曹祭酒的事耿耿于怀,寡人知道。冯司空做得对。”

    冯飒:“岑非鱼就是曹三爵,他感念我的救命之恩,年前还曾来拜访我。赵桢若真有遗孤,他虽未见过,但能凭一件信物确认。”

    惠帝:“什么信物?”

    冯飒:“赵桢的一块白马玉符。”

    惠帝听过后,命冯飒即刻将岑非鱼传召入宫。

    岑非鱼轻功了得,不过片刻,便已站在大殿上。

    惠帝听过岑非鱼的陈述,将两块残玉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点点头,道:“赵王,看来赵灵的确是赵桢的遗孤。听说赵灵武功了得,他没有必要同岑非鱼合伙,假冒罪臣之子,诬陷于你。”

    赵王脸色铁青,再也按捺不住,指着白马大吼:“你血口喷人!”继而转向惠帝,双膝跪地,三叩首,将前额磕破,“本王对大周忠心耿耿,当年出兵平叛,早知定会被人嫉恨报复,但为了江山稳固,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剿灭了叛军。定是他两人受人唆使,串通合谋,请圣上明鉴!”

    声泪俱下、头破血流,赵王的模样半点不似作伪。

    惠帝摇头叹息,道:“两人之言不可信,这玉符还有一块,是在齐王手中?速速去将齐王传来。”

    众人故作惊讶,甚至有人装模作样地询问齐王怎会在京中。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月前楚王亲自督办案件,眼下齐王劫掠漕粮的罪已经坐实,被软禁在洛京城中的行馆里,只等天子裁决。

    齐王顷刻便至,虎步龙行,脸上没有半点心虚。他跪倒在地,行过君臣大礼,朗声道:“罪臣见过陛下。”

    “旁的都是小事,暂不要提。”惠帝举着两块玉符,朝齐王发问,“齐王可认得此物?”

    齐王从董晗手中接过玉符,细细查看,惊道:“这、这是昔日并州军的前锋,白马军主帅用以调兵遣将的玉符。”

    惠帝又问:“齐王如何识得它?”

    齐王长叹一气,道:“昔日,赵铎老将军在玉门抗击匈奴,适逢天旱,朝廷国库空虚,兵马粮草吃紧。是我父王伸以援手,将青州的存粮送往边关,帮助老将军渡过难关。人分两面,并州军虽作乱,但他们镇守玉门关二十余年,尽心竭力抗击匈奴,却是不假。”

    惠帝:“叔父贤明,大公无私。赵铎为魏臣时,亦很少参与朝政之事,及至大周开国,他更是为了大义,向我朝称臣,只请愿继续留在玉门驻守边关。”

    齐王点头,目有泪光,道:“后来,赵桢将军从这块玉符中,发现了楼兰秘宝的踪迹。当时匈奴人佯装与我修好,局势和缓,赵桢将玉符一分为三,趁着这个空档,让岑非鱼回家省亲,并将其中一块玉符赠予我父王,算是还他慷慨赠粮的一份情。赵桢、曹三爵、我父王三人各持其一,任何人都不能私吞,我父王亦已将此事向先帝禀明。”

    赵王简直一个字都不愿多听,听得“佯装”二字,当即打断齐王的话,道:“齐王怎知匈奴是佯装与大周修好,难不成,是你或你父亲眼所见?当时,匈奴明明早就有意同大周言和,可那赵氏父子在玉门关当了一辈子将军,都长了一颗嗜血的毒心,惧怕往后再无战事,自己手中便再无兵权,所以才会从中作梗,不断挑起争端,拒绝将兵权交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