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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76
    却又想不出如何反驳他,只能干瞪着眼,看他一笔一划地写着奏折。

    岑非鱼收起最后一处笔锋,将毛笔放在搁山上,单指一推,卷起奏折,再推出一掌,将那小案稳稳当当地隔空推到房中的圆桌上。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突然扑倒白马,弹指将窗幔放下,欢呼道:“写完!该拿赏钱了。”

    冬至节过后,岑非鱼就留在清河县赖着不走了。

    原本,白马手下的兄弟们都以为,只要岑非鱼来了,白马就会放松对他们的操练。怎料那两人虽日日同房,白马依然每日五更就起,自己先练过功夫,小辫儿一甩,精神抖擞地跑上校场折磨他们

    到后来,军士们看岑非鱼的眼神,竟带上了一层同情。不知从何时开始,清河侯府甚至开始流传起岑非鱼“不举”的传闻。

    岑非鱼听到流言,直是怒不可遏。

    他平日无所事事,跑得最多的地方,除白马的寝室,就只有后厨。如今,他像个跟屁虫似的,日日黏跟白马身边,尤其是当白马操练手下时,他就像只老鹰一般蹲在瓦顶上,凶神恶煞、目光如箭,试图从四百人中找出制造谣言的始作俑者。

    可如此一来,岑非鱼却更加生气。

    清河侯府的军士们,都是曾经落草为寇的江湖人,如今野狼变成了家犬,一身匪气总是洗不去的。他们多是被白马所降服招徕,好容易接受了自己的大哥长得漂亮的事实,又见他被这样一个“不举”的老流氓纠缠着,心中自是不平,没少给岑非鱼小鞋穿。

    譬如晚饭时分,众人闹哄哄地敲盘子敲碗,等待伙房抬来红烧肉,用大勺给他们分发。

    伙房眼神不差,偏就略过岑非鱼。待岑非鱼来问,他才一拍脑袋,忙从后厨里端出好几笼蒸菜,扯着嗓子大喊:“给鄄城公上菜喽!韭菜虾仁、白酒焙雄蚕蛾、胡桃仁饴糖白米粥,对症下药,专治——”

    “肾虚!阳痿!不举!”兵哥们杀气腾腾地喊道。

    白马暗暗发笑,见岑非鱼那副委屈模样,登时强行变了脸色,数落手下们不懂规矩——但不曾惩罚他们。

    兵士们被白马训得服帖,自此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嘲笑岑非鱼。但岑非鱼打开汤盅,时不时便能见到一快浮在油花上的猪肾;他钻进被窝,忽然被刺的嗷嗷叫,一阵摩挲,便会摸出来梨树枝和海棠藤。

    岑非鱼将自己当作勾践,卧薪尝胆,暂不同他们计较。

    皇天不负有心人。过了小半月,那“真凶”还真被岑非鱼揪了出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侯府主薄陆简。

    “你是不是贼心不死?”岑非鱼将陆简按在地上一顿揍,一连灌他喝下两碗凉后泛腥的猪肾汤,逼问道,“谁他娘的要补肾?”

    陆简虽说跟了白马以后,武功见长,可同岑非鱼比起来,他简直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秀气的白脸上青紫一片,求饶道:“我跟兄弟们开开玩笑,谁知道他们竟当真了?二爷,二爷!唔……别灌了,再灌要死人了!”

    岑非鱼拿起第三碗猪肾烫,凑到陆简嘴边,见对方已经翻起白眼,这才没有用强,邪邪一笑,问:“不想喝?”

    陆简欲哭无泪:“我肾火旺!”

    岑非鱼眼中一抹狡黠闪过,道:“那你替我做一件事。”

    陆简捣头如蒜,未知一次嘴贱,竟会让自己落入前狼后虎的境地,简直肠子都悔青了。

    第二日清晨,众人如往常一样,在校场上操练。

    今日,岑非鱼罕见地没来。

    半个时辰后,白马下令修整,自己跑到屋里找水喝。兵哥们便一屁股坐在地上,说说笑笑,以为终于把岑非鱼给制伏了。

    即在此时,陆简佝偻着背脊、捂着肿胀的面颊,磨磨蹭蹭地走到校场中央的点将台上。

    他先咳了两声清嗓,四处张望,见白马正好不在,才颤着手从怀中取出两封书信,气沉丹田、朗声念道:“七月九日,白马吾、吾爱!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嘶——!真他娘的酸。咳,我俩都是男儿郎,你要在外打拼,贱妾不愿效仿妲己、褒姒,做祸国殃民的红颜妖姬,自甘效仿樊姬、班婕妤,忍痛与你分离,以全你的功业,让你将对贱妾的爱意,付诸清河百姓。往后,我将每日修书一封,向你哭诉衷肠,却不能将信送到你面前,以免乱你军心。你、你的……非、非鱼。”

    “陆简,你念得什么玩意儿?”众人笑得东倒西歪。

    “我的天,终于念完了!”陆简念得头皮发麻,根本往台下看,到最后憋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可今日岑非鱼的吩咐是,让他每日念两封信。

    陆简低着头,在众人火热视线的扫视下,再次念了起来:“七月十日。白马吾爱!两日不见兮,如隔六秋。想你,真是想你!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鹄南翔,念君客游多思肠。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为淹留寄他方。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建文帝的诗写得真好!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我爷爷?你的非鱼。”

    陆简念完,抹了把汗,忽觉晴朗的天似乎阴了下来。他听见众人哄笑,心下暗道糟糕,不情不愿地慢慢将头抬起来,便见满面涨红的白马站在自己身前。

    陆简尴尬地笑道:“老、老大,读书好,读书是好事!”

    白马气得几乎要爆炸,怒吼:“陆简你是吃饱了撑着吗!”

    陆简抱头鼠窜,被白马追着打了一顿,简直受够了夹板气。

    可毕竟白马下手轻,打起自己兄弟,就像玩闹一般,而岑非鱼的拳头却很硬。陆简一番考量,决定冒着殒命当场的风险,或许其实是他自己看热闹不嫌事大,当真每日都将岑非鱼带上校场,见缝插针,一字一句地大声念出。

    先前,军中确实有些人不懂岑非鱼同白马的感情,觉得断袖之癖不过是玩笑而已,没把岑非鱼当回事,如此,才敢整蛊他。

    但听了一封又一封的书信,他们嘴上笑说“酸倒牙”,可说不敢动自然是假的,对岑非鱼的敌意慢慢消弭,不再将他当成外人。

    时不时还会有人大着胆子宽慰白马,语重心长道:“侯爷,鄄城公对你一片痴心,这天地虽大,找个真心相付的人却不容易,唉!”继而附在白马耳边,压低声音道,“我直说罢。听说,牛鞭炖汤能治不举,您要么试试看?”

    白马无语凝噎,简直是哑巴吃黄连。

    等到八十九封信全都念完,已是初春。

    朝廷准许修缮河渠的批文发了下来,惠帝更觉此事利国利民,破天荒地开了私库,拨给白马些许钱粮。

    同日,十二连环坞的人抵达清河县。岑非鱼回到鄄城,将当地的队伍拖过来。白马向崔则、崔恕借了数千壮丁,凑够六万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