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正想抽身走人,蓦地听到身后有人喊“纪棠”,惊得眼皮子一跳,愕然转过脸去。
斑斓的霓虹灯下,站着个臃肿的年轻女子,拖着条土气的麻花辫,微微仰着头,笑得眉眼弯弯。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了。
周遭的色彩霎时褪去,满世界只剩黑白色,唯有她的笑脸,鲜活如初见。他记得,一切都记得。记得她撒娇时旋的梨涡,也记得她嗔怒时竖的秀眉。
他听不见夏敏元和白子梵又讲了什么话,仿佛是灵魂飘出头顶,看着自己的脚,一步步朝她迈去。
她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凝视,稍稍偏转侧脸,对上了他的目光。
极度的惊与喜凝在她的眼中,化作一个大大的灿烂笑脸。
像是交错了万年的、命运般的相遇,一个字也不必说,懂的人自然懂得。
她同样提步向他走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用跑的。短短的一个对视,短短的十米夜街,他们却恍若穿越了几个世纪,几个光年。
许京抬起双臂,想接住她,“棠棠……”
然而——
半路横插出来一人,拦在他们中间,对着纪棠,怒气难遏道:“你怎么在这里?谁许你来找我的?”
纪棠的脚步刹住了,茫然地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男人,隔了好半晌才想起,这不就是原主的“丈夫”白渣男吗?他怎么也在这里?
她试探性开口问道:“白子梵?”
白子梵窥了一眼夏敏元,将声音刻意压低了,语气却仍极严厉,是那种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的命令式口吻,“快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纪棠本来对“白渣男”还没什么痛恨,毕竟他争取婚姻自由这一点,深究起来没什么错处,只是不该栓着原主在他家为奴为婢,受尽欺凌。
然而今日一见,才发现此人真是不愧“渣男”之称。
她白眼一翻,撇嘴道:“这条街是你的产业,还是这仙乐宫是你家开的?什么叫作‘不是我该来的地方’?”腿长在她身上,她想去哪儿,还得经过他同意?
白子梵咬牙逼近了一步,寒气凛然地盯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心中奇怪的夏敏元走了过来,“子梵,怎么了?是认识的人吗?”
“是个同乡。”白子梵连忙和她撇清关系。
纪棠听了这句话,突然呼吸一窒,心中涌上一股极强的怨气。这怨气自然不是她的,而是原主对白子梵的憎恨。这种情况她在末日副本中也曾遇到过,似乎只有原主对某人某事存在非常厉害的执念,才能被触发。
这一瞬间,她的身体忽然不像自己的了,一连串的悲愤欲绝的质问脱口而出:“原来在你心里,我只是个同乡。呵,同乡?一个同乡,会住在你家中,替你服侍父母,照顾弟妹吗?晨昏定省,端茶送水,给你娘洗脚,给你爹做寿,还要被他们戳着脊梁骨骂生不出儿子!你弟妹上学,要我回娘家去求哥哥,看嫂子的眼色;你祖母瘫了,又是谁一把屎一把尿伺候她?她发起疯来,连我的头发都抓掉了一半,把我的十个指头都啃出了血啊!”
纪棠清楚地看见许京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脸上浮现出极其震惊的神情。
她满脸黑线,真想让原主不要讲下去了,可无论如何都遏制不住那股澎湃汹涌的怨气,口中还是不断吐出凄厉怨毒的话语,像是要把一辈子的苦楚都倒干净了。
“你这个陈世美!在外面有了女人,就要和你爹娘合起伙来休掉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纪棠捂着脸,深感丢人。
大姐!咱们用高端、大气、上档次点的复仇方法好么!求你了!学重生宅斗文里那样,把人家搞得家破人亡、倾家荡产、悔不当初啊!你这出口就是同归于尽,活脱脱一副怨妇嘴脸啊!
纪棠顿感绝望——这一世和许京的第一次见面,难道就要给他留下这样的印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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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她头脑昏沉,哭笑不得的时候,迅雷不及掩耳地,许京已经一拳将白子梵撂倒在地。
“啊——”夏敏元捂嘴尖叫一声。
许京双目赤红,一下子攀到白子梵身上,提拎着他的领带,狠狠地把他的脑袋掼在柏油路上。白子梵瞪大眼睛,鲜血从牙齿里迸出来,试图从他手中挣扎出来,却发觉这个看似羸弱的世家公子哥,手劲极大,像钢铁浇筑的一样。
“你疯了!”他大喊道。
许京是快疯了。他雪白的牙呲着,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乌黑的眼眸中,两团熊熊烈火在燃烧。
“你和她结了婚!”一拳打在白子梵的鼻梁上,直打得他鼻血横流。
“还不好好对她!”又是一拳,砸得白子梵脸颊都凹了下去。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敢给她脸色看!”白子梵惨叫一声,掉了两颗牙。
站在一旁的夏敏元拼命去拽许京,可毕竟没有力气,反而自己跌了一跤,坐在地上,捂脸哭泣起来,喊道:“别打了!别打了!”
许京气得两眼充血,嘴唇发抖,显然已经怒到了极处,恨不得将这人杀之而后快。
他一拳拳打下去,不多时,白子梵便已经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夏敏元哭得嗓子都哑了,踉踉跄跄站起来,喊着要去找巡捕。
纪棠看得心惊,这时代勉强也算是法治社会,杀人是要坐牢的!
她咽了下口水,弱弱地说:“行了,别打了吧,要出人命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才让许京僵住了手。
☆、第四十九章
许京甩开白子梵,迈着长腿站起来,喑哑道:“跟我走。”
“好,好,我跟你走,只要你不再为难他。”夏敏元一张俏丽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屈身拉着许京的手,哀戚道,“不管你让我干什么,我都答应你。”
白子梵抬起肿成猪头的脸,勉强睁开一条眼缝,含糊不清地说:“敏元,不要求他。我宁可死了,也不愿意你嫁给他。”血污的手指微动,扯住了她的裙角。
“子梵——”
“敏元——”
两人抱头痛哭,俨然是一对被拆散的苦命鸳鸯。
纪棠:“……”喂,你们俩要不要先搞清楚状况再喊。
许京用看智障的眼神瞥了这两人一眼,攥着纪棠的手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气得手指发抖,可仍像怕抓疼她似的,只把指甲往自己指腹里扣。他手长腿长,步子又快又大,纪棠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