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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眷们玩闹,萧柏他们不好凑着,与傅老太太告罪一声,便先离席了。

    主子们有先行的,用过了席面的丫鬟婆子也陆续散了。

    谢筝刚准备走,就听见里头傅老太太的声音。

    “我们来些新鲜的,阿黛那丫头呢?赶紧叫她进来教教我们明州城里行酒令的规矩。”

    谢筝脚步一顿。

    浅朱轻轻推了推她,示意她趴在桌面上,自个儿抬步往里头走:“老太太,阿黛多吃了两杯酒,喏,趴下嘞!奴婢来给您讲明州城的规矩,有一回姑娘与城里的官家姑娘们一道赏花时,她们行的雅令可有意思了。”

    傅老太太哈哈大笑,一面笑话阿黛酒力不济,一面催着浅朱说规矩。

    谢筝趴着等了会儿,见里头玩得热闹了,便赶紧起身,悄悄往回走。

    萧家花园依着旧都喜好建造,水边除了游廊,亦有其他与设宴花厅相似的小厅堂,都被一一卸了窗板,垂着纱幔。

    谢筝不想回安语轩,经过一处厅堂,便抬步进去。

    夜风吹拂纱幔,映出后头临水而坐的一人身影,谢筝脚步不禁一顿。

    她认得快,只一眼便看出来,坐在那边的是陆毓衍。

    暗暗念了声“冤家路窄”,谢筝蹑手蹑脚想退出去,刚一挪脚步,就被止住了。

    “去哪儿?”陆毓衍声音清冷。

    谢筝只好硬着头皮道:“奴婢不敢惊搅衍二爷赏月。”

    陆毓衍微微偏过头来,隔着幔帐睨了谢筝一眼:“月色不错,既然来了,就坐下来陪我一起赏月吧。”

    谢筝皱了皱眉头:“衍二爷,身份有别,男女不同。”

    “哦?”陆毓衍似是轻轻笑了,“你与我之间,还需讲究这些?”

    心扑通,慢跳了一拍,谢筝只觉得背后一片冰凉,寒意一直窜到了她的四肢。

    陆毓衍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说她是一个丫鬟,他是表公子,她无需避让,还是,他其实根本就已经知道了她是谢筝,是他的未婚妻,因而无需讲究。

    谢筝不自禁地咬住了下唇。

    茶馆之后,她有几日不曾遇见陆毓衍了。

    案子了结,谢筝不用再为罗妇人与郑夫人耿耿于怀,也终于能够沉下心来,细细分辨这些日子的事情。

    她想,萧娴许是对的,陆毓衍恐怕知道她是谁,只是没有把握,没有实证,亦或是有别的理由,没有揭穿她的身份。

    那她呢?

    她该如实相告吗?

    在陆培元回京之前,在弄明白陆培元的立场之前,就坦言镇江生的一切……

    谢筝缓缓跪坐下,陆毓衍望月,她隔着纱幔看陆毓衍。

    月色皎洁,映在水面上,粼粼波光,伴着夜风,化作一阵阵涟漪,桂花香随风而来,沁人心脾。

    “宫粉厌涂娇额,浓妆要压秋花。西真人醉忆仙家。飞佩丹霞羽化。十里芬芳未足,一亭风露先加。杏腮桃脸费铅华。终惯秋蟾影下。”

    清冽声音缓缓,陆毓衍没有回过头来,只是对着水面上倒影的圆月,念完了这一词。

    谢筝的身子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的生辰是二月十六,顾氏直到二更过半才生下她,而谢慕锦在院子里等了好几个时辰,抬头就是明月。

    那夜月色皎洁,琼宫、玉兔、丹桂,都能一一辨明。

    所以,谢筝的小名是“丹娘”,只有谢慕锦和顾氏才会唤她一声“丹娘”。

    而陆毓衍念的分明是一咏丹桂的词。

    一直悬在心中的疑惑终于明了,谢筝垂着眼帘苦笑。

    他果然是知道的……

    第四十八章 丹桂

    一室静谧。

    陆毓衍没有再说什么,谢筝亦是沉默。

    那词散了,像是浮于水面的银盘,在风中随着波光荡漾,下一刻就不见此刻模样,但它依旧映在那里,不曾消失。

    一如她的身份,无论陆毓衍是不是点破,他们都心知肚明。

    确认之后,很多事情亦变得清晰起来。

    哪有那么多的凑巧,陆毓衍只是比谢筝以为的更了解她罢了。

    他知道她会骑马,他的黑马叫做逾轮,她喜欢香客居的牛肉包子……

    谢筝只对五年前的陆毓衍留有“一眼”的印象,而陆毓衍却在她浑然不知的时候,知道了那么多。

    月光透过纱幔,朦朦胧胧落下。

    谢筝突然想起了去年的中秋。

    镇江府衙后院里,顾氏饮了几盏菊花酒,搂着谢筝坐在院子里赏月。

    月色清亮,映在顾氏眼中,却添了几分不舍。

    “月缺月圆,一眨眼,我们丹娘都这般大了,”顾氏捧着谢筝的脸颊看了又看,“丹娘还能陪娘过几个中秋?也就再一年了吧?等过了明年此时,再往后的中秋,就该与姑爷一道了。”

    谢筝不耐烦提出阁的事儿,笑话顾氏吃多了酒,就想着早些把她嫁出去,明明娘家人该千不舍万不舍的,多留一年是一年。

    母女两人似是拌嘴般打趣,叫谢慕锦听了直笑。

    顾氏当时的话语声依旧在耳畔,一年过去,已然是物是人非。

    她没有再陪着父母观月吃月饼,不管舍得不舍得,去年的中秋,是他们的最后一次。

    而她的这个中秋,虽是与陆毓衍一起,却也不是什么夫妻。

    人生的际遇起伏,当真是猜不透,也看不破……

    想起父母,谢筝的胸口钝钝的痛。

    早知今日,那时候她就不笑话顾氏了,一定要窝在母亲的怀里,好好撒娇。

    丹桂香随风来,她凝视着陆毓衍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唤道:“衍二爷……”

    声音出口,后头的话哽在了嗓子眼里,谢筝想顺势都说出来,可话到了嘴边,却涩得又不晓得从哪里开始说起。

    陆毓衍半侧过身来,似是看着她,又似是没有看。

    纱幔在夜风中轻轻晃着,谢筝掐了掌心一下,终是让自己平静许多。

    外头却突然骚乱起来。

    一阵惊呼划破了月夜的宁静,似是水面上落下了石块,溅起一片水花,水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