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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这事儿也怪我,她因着儿媳不好,苦闷极了,是我跟她说的,她儿媳就是闲得慌,才天天跟她别苗头,等大肚子生个儿子下来,管儿子还来不及,就不会与她争执了。

    她媳妇两年了,肚子没半点动静,陈寡妇也想抱孙子,正好快到六月十九了,就说去慈惠庙拜一拜。

    那天他们三个是一道出门去的,我当是她儿子不放心老娘,陪着上山了。

    等出了事儿才晓得,陈寡妇是跪拜上山的,我要是早晓得她有这心思,我肯定拦着她,大把年纪了,怎么吃得消啊!

    可她那儿子压根没管过老娘,这不是等着他老娘摔下来吗?这回不出事,下回也会出事的。

    你们是不知道,陈寡妇摔下来,衙门里找她儿子、儿媳去认,结果这两口子不知道哪儿逍遥去了,到天黑了都没见人。

    还是我儿子去认的,你们说作孽不作孽!”

    谢筝讪讪笑了笑。

    老妪喝了两口水,又道:“陈寡妇不容易,我看着她这十多年辛辛苦苦撑下来。

    年轻时,也有改嫁的机会,她怕儿子受罪,坚决没答应。

    就靠去成衣铺子收些边角料子,做些布老虎、绢花之类的小玩意,大街小巷去叫卖。

    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儿子,娶了儿媳,为了补贴家用,依旧在街头摆个小摊。

    最后却落得这么个结局,心酸哦!

    也难怪她,那段时日要死要活的,换作是我,儿子儿媳不孝,我也不活了。”

    谢筝认真听老妪说话,听到这一句,猛得瞪大了眼睛,一个念头闪过:“您是说,那陈寡妇原本不想活了?”

    “可不是!每次跟她儿媳闹完就哭,说过不下去了,有一回我去街上看见她摆摊,拉着个过路人也在说日子艰难,不想活了。”老妪苦笑,“她可不是说的气话,去年有一天,那两婆媳吵翻了天,她提着刀子挥,也不晓得是想砍儿媳还是要砍自个儿,还是我儿子好说歹说劝住的。

    前阵子想通了,想求求菩萨添个孙儿,哪里晓得,哎……”

    又听老妪絮絮说了些陈家事情,谢筝与陆毓衍才告辞。

    “辛苦您跟我们说这么多,”谢筝掏了几个铜板,塞给老妪,“我瞧您院子里晒着小儿围兜,这些铜板给他买糖吃。”

    老妪推了两回,还是收下了:“瞧你客气的,本就是我闲着没事儿,一肚子话想跟人说道说道。陈寡妇没了,这些话,我都不知道说给谁听。”

    陆毓衍敛眉,询问道:“您是说,陈寡妇没了之后,衙门里没来跟你们打听过?”

    “没有,”老妪摆了摆手,“让我儿子认完了,等她儿子后来又去认了,说是失足摔死的,让他直接领回来埋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怪异

    谢筝跟着陆毓衍出了胡同。

    陆毓衍哼笑着道:“晓得陈如师不喜麻烦,办案糊涂,倒是没想到,是这么的不喜麻烦。”

    谢筝亦是连连摇头。

    要她说,陈如师坐在府衙书房里,查案子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跑腿的都是底下衙役捕快,写案卷的有主簿先生,他到底有什么麻烦的?

    陈寡妇失足,从明面上看,的确清清楚楚,但府衙做事素来有章程有规矩,陈如师却压根没有让衙役来找左右邻居问话。

    意外,可以如此偷懒,可其他案子呢?

    陈如师这么办案,不出岔子才奇怪了。

    而恰恰,这个失足意外,在谢筝看来,也有些怪异了。

    “陈寡妇、石瑞,以及昨日落水而亡的单老七,分开来看,除了石瑞的砒霜来源外,似乎并无可疑之处,但……”谢筝思忖着,道,“但这些人,都有过一段时间的轻生念头。”

    陈寡妇的辛苦和不满,整条胡同都知道,照老妪的说法,她还跟小摊上的买家们提及过;

    石瑞屡考屡不中,他的郁闷,府学里也有不少人知道;

    至于单老七,从乐善好施的七老爷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整日醉醺醺要死要活的,更是满城都知道的。

    而他们最终都死了,两起意外,一起服毒。

    陆毓衍顿了脚步,他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道:“还有几起也是城南附近的,都去问问。”

    城南附近的还有四起。

    一个悬梁,一个拿刀刺了胸口,这两人案卷上都记了,因着家中琐事、生意败落,早就有了自尽的想法。

    另两人皆是失足磕到了脑袋。

    陆毓衍和谢筝一一去问了,如他们所料,这两人亦是寻死觅活了一段时日的。

    明明日头还挂在天上,谢筝却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一两起还能当是巧合……”谢筝喃喃道。

    街上人来人往的,陆毓衍不好安抚她,只能轻声道:“余下的,我让竹雾去打听,我们先回驿馆理一理。”

    谢筝颔首应了,问街边铺子借了纸笔,把几家的住址写给了竹雾。

    回到驿馆里,陆毓衍煮了一壶茶。

    茶香清雅,他给谢筝添了一盏:“茶叶是母亲送来的,你尝尝。”

    谢筝端起来抿了抿,热腾腾的,唇齿留香,暖人心肺,一盏饮完,整个人都舒坦了许多。

    “很香。”谢筝莞尔。

    陆毓衍眉宇舒展,细长的手指摆弄茶具:“父亲喜欢碧螺春,母亲那里备了些苏州府送来的好茶,让我们回京时带回去;母亲喜欢饮六安瓜片……”

    说是回来理案子的,陆毓衍却对案子只字不提,只与谢筝说茶。

    谢筝对茶不及对吃食挑剔,反倒是会因着点心菜品不同,而选择不同的茶。

    说了会儿,想到那些可口点心,谢筝不禁馋得慌。

    正好竹雾回来了,才算把话题止住了。

    竹雾的面色并不好看,他恭谨道:“如爷与姑娘想的,府衙与夫子庙附近的几桩意外,遇难的人在生前都想过轻生。

    谢筝与陆毓衍四目相对,心扑通直跳。

    这些案子,委实太过巧合了,一两桩也就罢了,偏偏每一桩都是。

    仿佛是有一双手,把这些想要轻生的人,一个个抹去。

    谢筝的手搓了搓胳膊,下一刻,就被陆毓衍握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