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爹不高兴,大哥也能作主吧?咱俩都是当爹的人,又不是以前那青愣子无个担当。”
沐大郎可不敢把兄弟的话往深了听,越听只会越生气。他二弟不止一次暗示他是个惧内的大软蛋,想来就窝火。
“那是当然!”沐大郎霍然站起,连顾杏娘都说沐二郎当家,难道他的家是刘氏当吗?
如今轮到刘氏脸皮发红变色,自家男人自家最清楚,接下来她最最担心的事就是大郎被二郎激得立即拍板。得稳住先,回大苑村待公婆劝一劝才有转机。
“好,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那就直接定下吧。杏娘,我跟大哥回一趟村,把以前写的契书拿回来,你跟春儿晚上不用等我回家吃饭了。”
“哪有如此急!”刘氏气道:“秋收还有六七日,二郎你闲闲打打的等半个月也行。难不成怕不还啰?大房还没穷到那个地步。”
沐淳挣开娘的手凑到爹跟前,满眼希冀:“秋收?是不是春儿马上就可以吃到今年的新米啦,不用去粮店买便宜的陈米了?爹爹,春儿想吃新米。”
沐二郎这才想起他已经三年没吃过自家地里的米,发霉的陈米吃习惯了还真忘记新米的滋味了。思到这里神色寒如冰,简直是新仇旧恨齐涌上来。
刘氏和沐大郎表情精彩,男的稍稍有些心虚,拿顺手他还真当是自己该拿的了。而女的却只想着要撕了面前这赔钱货的坏嘴。
“大哥,要不这样,算算种一季的稻子要多少工钱,我双倍给你。”沐二郎用着商量的口气,却隐隐有令人不容忽视的气势。现在二房存有二十来贯钱,换成银子至少二十两,有了家底,整个人气质也跟着变化:“大哥不是差旺祖进学的钱吗?春儿又想吃新米,大哥得钱,我得这一季的稻子,如何?”
刘氏嘴角猛地一抽,工钱有几个?当得几担米?合着大房还成了你二房的佃户了!哪有如此欺负人的!
沐大郎刚刚泛出的那点心虚转瞬即是,口气发凉:“二弟,你财大气粗了,也莫要逼兄太甚。”
脸皮可真厚啊!沐淳这是切实领教到了。唉,果然是升米恩斗米仇。
“爹爹今天还是不要回祖父家了吧。”沐淳说了这么一句。场中五人,就她这个小人儿好像最闲适,完全不在状况内一般。
刘氏一听,脸色微微转霁,这回她不想撕赔钱货的嘴,还准备往下接话。
“爹爹明天就回来。”沐二郎摸摸女儿小脸。
“伯娘不是说了吗?还有六七日才收稻子,爹爹到时去就能带新米回来了。咱家的地很多,多少亩,二十还是三十?爹爹拿一小半回来就行,春儿肚子小,吃不了多少的。”
沐二郎露出一个略带凄然的笑,望向兄嫂,脸上明摆着四个字:你们怎么看。
刘氏:“……”她好想说老娘坐地上哭给你看。也顾不得贤良了,低头狠瞪一眼依然是茫然状的赔钱货,心里怄得不行。
最终,刘氏和沐大郎还是舍不得“他家”的稻子,别说还一小半,一斗都不行,吃进嘴里的吐出去,简直如同刮骨挖肉。显见沐二郎是铁了心要收地回去,就算沐大郎敢拉下脸来出尔反尔让沐老爹沐老娘强加干涉,估计也动摇不了。这沐二郎横得很,顺毛驴,本想缓半月慢慢磨软工夫的计划多半是不行了。
于是,再是不甘心也只能让沐二郎跟着回大苑村。能把损失降到最小,是大房两口子目前仅能做的,也是他们唯一能想谋划出来的。
走前沐二郎极自然的抓起刘氏准备往竹篓里装的母鸡,扔给顾杏娘说既然是大嫂给你养身子的,不能不领情,大哥家不缺这点吃的,再说大嫂小月的时候,咱们也没少送。
沐二郎这混身是刺的派头,哪里再听得进大房旁的话。刘氏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家不下蛋的老母鸡给赔钱货抓在手里捋毛毛,想来个体面的假笑竟比哭还难看。
刘氏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机关算尽,反误了她田地性命。
一定是命犯太岁,出门没看老黄历,好好的进城捞银子,结果赔得妈都不认识了。
大房两口子走后,顾杏娘意然发现身上出了一片冷汗,心说自己果然还是心太窄,终是动了大气。
“娘,事情交给爹爹是不是很好?”
顾杏娘初始还没听明白这话,半会才回过味来。女儿稚嫩的脸在她眼前晃啊晃的,她觉得恍惚,“春儿,你明白很多事吧?”
沐淳没吱声,只暗想着以前她爹是很由着她娘的。顾杏娘这爱图一时爽的倔强性子或许就是沐二郎惯出来的吧。
不过,那被休回家的二舅妈,跟沐二郎到底又是个什么情况。
女儿不说话,果然是人小鬼大,顾杏娘甩甩头想着心事杀鸡去了。
“娘,你猜爹爹拿回地会做什么?”沐淳迈着小碎步追进去。
“还能怎么,自己种,忙时回家请帮工。”顾杏娘说话没过脑子,因为这就是她的想法。
“娘还是听听爹爹怎么做吧。”
“呵。”那只鸡都给折腾得不会叫了,顾杏娘麻利地划开脖子放血,语带嘲笑:“那依我儿看,你爹爹会怎么做?”
“我爹一定会把地交给外人种,不会佃出去,也不会自己种!”
“哈,你爹爹又没傻,怎会做那种事。”顾杏娘听得好笑,那还不如给大房,至少占个理,在沐老爹沐老娘面前也说得上话。
“交给外人种,我们家可以得粮食呀,外人可不是大伯,不会不要脸面的。若是给佃户,佃户要被大伯欺,没人敢佃。自己种,咱们又不住村里,定会被大伯偷,或者使坏,咱们忙来忙去还讨来生不完的闲气。所以在村里寻个有些本事不怕得罪大伯的人家才是最好的。”
顾杏娘停下手上的动作,经女儿一分析,心道还真是这么回事。方才她说自己请帮工种,也是逼不得已的办法,如果有可能,她一辈子都不想回大苑村。不想看那些人的脸色,伯子姑子没一个好人,气得她睡不了一个安稳觉,做梦都在咒骂那一家子。可是拿回田地又不能真荒着,朝廷也不允许,势必忍气回去伺弄,想想都心烦。如果用女儿这个法子,倒不失为好办法。
顾杏娘讶异,“这些想法是谁告诉你的?”
“是春儿自己想的,娘和爹总是在我面前说乡下的事情,我想来想去这个办法最好呀。”
顾杏娘心叹,女儿当真是知道想事情了,以后说话要注意些。紧接着撇撇嘴,心有不甘地说道:“果然像你爹!你们沐家人满身都是心眼儿。你哪一点像我顾家人了,我顾家可没有小小年纪就满肚子算计的孩子。”
“谢谢娘夸我,女儿编头花去啦。”沐淳笑着出了灶房。
顾家,唉,外祖父的寿元就在这两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