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焉绷着嘴巴,同样摇头。
顾嬷嬷悄声将糕点搁在案上,探过头看了一眼司檀手中未完的小像。“我拿了芙蓉糕,夫人尝尝?”
“不吃!”司檀气呼呼地侧过脸应了一声,便又继续动着剪刀。
就这凑近的短促一瞥,顾嬷嬷夺下司檀手中的剪刀,惊声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嬷嬷问的怎么了,自是她嘴巴上那块红肿。
不止嘴巴,她的耳朵、颈子,哪哪都有。像是浇了辣椒水,又像是被热水烫了。火辣辣的,除了疼,还羞人,她都没脸见人了!
“被狗啃了!”
司檀羞怒吼了一句,缩缩脖子,将衣领扯的高一点,也好将脖颈上的小蔷薇掩盖起来。若是再扯高点就更好,把头包起来才够。
“都要流血,快来,让老奴看看。”
顾嬷嬷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司檀红胀的圆脸,像是炸透了的小龙虾,咬上一口都能吃。
“不要。”她慌忙抿起嘴巴,忍着微痛,将剪刀重新夺了过来,继续去戳那张可恶的脸。
闻亦,就是一只窖藏多年的包菜,从里到外都坏透了!
又臭又坏。
她越想越羞,越想越恼。脸颊上的白腻清透被遮的严实,被一重又一重的胭红取代,而后肆意漫延。至耳朵处晕开,再往脖颈里钻去。
真以为她被狗咬了,顾嬷嬷还想要继续查看。卓焉啼笑皆非,拼命与她使眼色,手也没闲着,小心扯着她的袖子,提醒她不许再继续问下去。
顾嬷嬷怔愣片刻,终是明了……夫人这样小的年纪,也难怪会羞的脸红。她真是老糊涂,这种夫妻间的事,哪有硬问到底的?
反过来想想,侯爷与夫人的感情可真好。
就先没几天,她午后照常来此教夫人剪纸,刚至木桥南端,远看见侯爷将她抱着,看那样子,应是在给说故事。夫人躺在他怀中,拽着他的手,乖顺阖眸,安静慵懒地像只吃饱了不愿挪窝的兔子。
侯爷说着故事,还不时地低下头亲一口。每每想起,她除老脸臊红之外,又禁不住要为夫人感到高兴。有这样悉心周到、温柔多情的夫君,真乃幸事。
不过夫人心好,秉性纯良至真,这幸事,更应是她该有的。
顾嬷嬷挪身过去,将案上糕点往司檀面前又推了推。视线延伸至她颈间,见星星点点的红梅绽的妖娆。再慢移到她紧抿的唇瓣上,红肿难隐,绷多紧也能看到。
夫妻感情再好,也不能这么咬!顾嬷嬷轻声哄道:“夫人歇会儿吧。”
司檀仍旧低头忙乎,根本不应。
顾嬷嬷转向木缘与卓焉,见她二人皆是无可奈何,只得静下等着。
若按之前,有侯爷在,夫人根本没有机会生这样久的气。今日是二十七,乃夫人生辰,更是不会。可城中传来密信,管事匆匆唤侯爷前去,侯爷没能将她安抚好便离开,夫人心中存怨,自然得自己消了气才行。
茶色渐暗,木缘不动声色地又换了一盏。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檀将闻亦讨厌的模样剪够了。脸上云霞转淡,微吐口浊气,道:“好了。”
口中只要说好,便不再生气。司檀将整整十张小像理好,依依过目之后,再拿红纸剪一道记号,将其外包起来。
闻亦,真丑。剪了那么久,手中被纸染红了。司檀低头看着,腹诽几句,将那包小像压在剪刀下。她要将它们一并存起来,待哪天有空,叫闻亦好好“欣赏欣赏”自己的坏模样。
三人见此,相觑偷笑,又各自忙碌着。拿帕子,端水。
心头雾气散去,司檀笑颜缓归。擦了手,迫不及待地捏起顾嬷嬷端来的芙蓉糕。粉粉嫩嫩的糕点,看起就甜乳松软。
“真好吃!”她禁不住赞一句。
顾嬷嬷慈声笑着,“夫人喜欢,就多吃几块。”
“你们也尝尝。”有好吃的喂饱肚子,什么气也得散。司檀甜甜地眯起眼,招呼着与她们一起分享。
小姐这馋猫。卓焉笑笑将盘子推过去,“我们都不喜甜食,小姐还是自己吃吧。”
司檀将手中的半块塞进嘴里,歪着头道:“木缘也不喜欢?”
木缘点点头。“都是没福气的,这么好吃的都不吃。”司檀低低嘟哝着,再捻一块。
被闻亦气饿了,得多几块才能补回来。
见她又开心地挤出梨涡,顾嬷嬷受了传染,也跟着弯起嘴巴。无意转过头,见红纸底层像是压着一张剪好没多久的纹样,她笑着将其抽出。
“这是夫人自己剪的?”顾嬷嬷翻来翻去地赏看,口中夸道:“夫人已经可以自己摸索着学了,又进一步。看看这善财童子,剪的多有样子!”
“这是善财童子?”司檀一惊,囫囵咽下口中的甜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我之前见窗柩上贴着一对儿胖娃娃,应是嬷嬷剪的。觉得好看,就自己试试。”
“光是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吉利的。”她自嬷嬷手中拿来,摊开在案上,面上盈然笑意,宛若旭日当空,妙目紧盯着童子极乐常开的嘴巴,止不住低声念念叨叨。
卓焉掩唇嘻嘻暗笑,“小姐,奴婢都知道这叫什么,您竟当他是个胖娃娃。”
她不是没见过么,有什么稀罕!司檀绵绵的白她一眼,引得三人欢喜大笑。
这样讨人喜爱的夫人,顾嬷嬷深觉亲切。摸着案上摊开的童子,敛笑道:“夫人过了今夜,就十六岁了。与侯爷感情那么好,当生一个胖娃娃,好让着冷清清的院子热闹热闹才好。省得自己看着童子的模样动剪刀。这剪的再好,哪有自己生的亲。”
“嬷嬷说的是啊,夫人,是该为府里添个娃娃。”不知怎地,木缘也开始附和。
这样一开了话头,就没完没了。尤其是卓焉,好似比起让她自己生都激动。司檀脸皮如丝纸,薄而不经磨。被左一句右一句的打趣,瞬间面红耳赤起来。
同样的话,太后也说过。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若不是今日提起,她都不怎记得。且太后说的委婉,不像嬷嬷,那样直白地就讲出“生娃娃”。
司檀觉得羞死了,比被她们灼灼盯着嘴巴看都羞。脸上的火辣再次席卷,且愈发汹涌,不可阻挡。
三人讨论娃娃,顺理成章又明目张胆地当着司檀的面聊带娃的事。司檀更是无地自容,头垂的越来越低,不敢想孩子的事情,更不敢瞧她们。
视线缓移,至笑颜乐绽的善财童子脸上,司檀怔怔停留,犹疑、迷茫、扭捏,又隐隐溢有眸中期待。
怎会有期待?她慌忙挪开,躲躲闪闪不敢再看。
可又不由自己的,想要探知透彻的欲念越来越强,强到令她不容忽视,且远远盖过了她的不好意思。
待三人欢聊的热度微降,司檀反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