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不伤心?你瞧,就这几日功夫,头发又白了一大半。”
柳娘不说话,当然是伤心的,毕竟是儿子,可他不止这一个儿子啊!
张大人看她没反应,心里也明白丧子之痛,不是三两句话能平复的。张大人严肃着一张脸,讲事实摆道理道:“和哥儿此去,大孙儿有责。可大孙儿才八九岁的年纪,毕竟还是幼童,又懂什么呢?海哥儿快三十的人了,膝下只有这一子,说不得这辈子也就这一子。我有心让他赔罪,等送走了和哥儿,就让他去跪祠堂。你要体谅我,大孙儿是我张家唯一的后嗣,子孙香火系于一身……”
“和哥儿到底是怎么去的?与我说实话!”柳娘沙哑着声音开口。
“和哥儿与大孙儿在池塘玩乐,一时踩空掉了下去。大孙儿当时是吓住了,这才跑去躲着,等下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事儿大孙儿有错,可并非全都是他的过错……”
“池塘四面有围栏,要怎样不小心才能踩空?郑氏把儿子当眼珠子,怎么会让他去池塘玩耍?和儿身边的奴才呢?我安排两个人贴身跟着他,现在人呢?池塘就在后院正中,前后左右都是仆人,怎么呼救都无人去救?”柳娘连连发问,见张老爷不答,拍着床板道:“你说话啊!”
“和哥儿在假山上玩耍,一时不慎才掉进去的。假山上哪儿有围栏?这是和哥儿的家,你疑神疑鬼的做什么,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为何不问?头七没过,和儿的神魂还没走,我叫他亲耳听一听,他的亲爹是怎么待他的!虎毒不食子啊!他是你的亲儿子,你就能眼睁睁看着他喊冤蒙屈,短折而亡?杀人凶手还在逍遥快活,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柳娘痛苦流涕,哭喊不停。
“阿柳,阿柳,当真是你想岔了。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这是生生挖我的心肝啊!若说这件事有错,最大的错在我。若非我德行不修,老天怎会如此惩罚我。你怪我,我受着,可大孙儿受不住啊!”张老爷眼泪也下来了,“你说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让大孙儿给和哥儿偿命吗?此时并不是大孙儿一个人的错!若是一条命能换他回来,拿我的去!拿我的去!阿柳,自你嫁入张家,我何曾薄待过你,都没红过脸,本是一辈子相依相扶之人,我又何尝料到有今天?”
“相依相扶,别恶心我了?枉我日日精心照料,生怕不周,唯恐继室受人诟病,你们张家就是这么待我的?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毒,是谁教他的?若不是有大人言传身教,他怎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呜呜……我和儿去了也好,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别再遇上这种衣冠禽兽做父兄!”柳娘涕泪横流,哭得不能自已。
“来人!来人!”柳娘大喊,原本等在门外的嬷嬷,快步走了进来。
“华嬷嬷,去出月庵定一所院子,拿我的嫁妆银子。我要去为我儿祈福祝祷,盼他来生睁大眼睛,投一个好胎!”柳娘拉着华嬷嬷的手骂道。
“太太……”华嬷嬷看着一旁脸色铁青的老爷,一时不敢动作。
“怎么,你现在连我的吩咐都不听了?”
“是,是,老奴这就去,老奴这就去!”华嬷嬷福身,马上退下。
张老爷站起,身子都晃了晃,叹道:“你在病中,出言无状,我不与你计较。和哥儿停灵七日,就要葬了,你……唉!”
张老爷被下人扶出院子,刚出了院门就听见呜咽声。张老爷一而看着天上这一轮烈日,痛苦闭眼,心中苦笑,老天不知人心,这般悲苦之时,也不知落几滴泪来。
柳娘痛快发泄过一回,安静躺回床上。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及时”接手别人的人生,以往最差也是从幼年开始谋划,这次来的如此突然,非比寻常啊!
柳娘隐约有预感,这次与其他都不同。也许终点,或者新的转机,就该在这一世出现了。
老太太因独子夭亡悲伤过度,又因夫君不肯未自己做主,万念俱灰之下,神魂俱灭,只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柳娘。既然接手了,柳娘只会按着自己的心意走。
柳娘睡到傍晚,华嬷嬷轻声叫醒她:“太太,睡了一整天了,先喝点粥吧?不然身子怎么受得住。”
柳娘轻哼一声,被扶了起来。
华嬷嬷拿了一碗白粥仔细喂她,柳娘也感到腹中饥饿,很快一碗白粥就见底了。
“好,好,太太终于有胃口了,二少爷见了,不知多高兴。”华嬷嬷喜极而泣,刚说完又打嘴道:“瞧老奴,嘴笨,不会说话,又惹太太伤心了。”
“我自然要好好的,我儿走得冤屈,我且要活着,看着一干恶人的下场呢!”柳娘恶狠狠道。
“太太,这话不能说。”华嬷嬷看了看周围,放下粥碗,又端了一碗漆黑的药过来,道:“太太,喝药吧。”
柳娘喝了一口,眉头一皱,剧烈得咳了起来,药汁吐得满床都是。
华嬷嬷一惊,赶紧让人来收拾,慌忙中又打翻的药碗,泼洒得更厉害了。一晚上,主院的人就为了收拾床铺忙碌。
柳娘有病在身,经不得吵闹,寻了一间屋子,随意歇下。刚好,她选的屋子,就是刚刚去了的和哥儿幼时卧房,后来长大了,就改做书房和衣帽间,一直给他留着。深宅大院里的女人,都忌讳这新丧之人,见太太住进去,不敢去服侍,也不敢不去,战战兢兢请示了华嬷嬷之后,留在房外伺候。
和哥儿乃是晚辈,又是短折而终,停灵七天,都是张老爷为了安抚柳娘。外界如今对张老爷慈父之心多有赞叹,肉眼可见,张老爷头发花白了一大半。这等白发人送黑发人之事,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可惜和哥儿老母、娇妻都病倒在床,不能前来致礼,又没留下个子嗣血脉,一辈子算是到此为止了。幸亏有侄儿充作孝子,摔瓦捧幡。
今天是停灵的第三天,第一天老太太是晕过去的,第二天柳娘初来乍到,第三天柳娘已经可以起身,慢慢在屋子里转着了。
“太太,大夫说了,你这病要静养,可不能吹风,快回屋歇着吧。”华嬷嬷刚忙完回来,见柳娘在廊下吹风,关切极了,赶紧让她回屋。
“无碍,吹吹冷风,心里清明。灵堂上怎么样了?”柳娘轻声问道。
“太太放心,一切顺利,都好着呢。孙少爷做了摔盆的孝子,老爷已经宣布,日后孙少爷兼祧两房,日后给二少爷过继一子已承香火。”
“呸!”柳娘险恶的呸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院去,刚走了几步就气喘吁吁,扶着回廊柱子急喘气。
“太太,太太,您做什么?”
“我去告诉那老不死的,他怎么有脸,怎么有脸,也不怕阴私报应……报应……咳咳!”柳娘抚着胸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