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理伸手盖住隋遇的酒杯。
“嗯。”隋遇从善如流地起身将酒倒入洗碗槽,“去睡吧。”
“你跟着我干嘛?”甄理转身奇怪地看着隋遇。
“开业大酬宾,赠送暖床服务行不行?”隋遇道。
“你就不怕再感冒啊?”甄理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隋遇一句话就堵上了甄理的嘴,“我给你买口罩了。”
夜里,甄理侧身背对着隋遇,两个人并无肢体接触,她闭着眼睛数绵羊,好容易数到两百六十八只,却被隋遇给打断了。
“理理,过去的事情就让你觉得那么不可原谅吗?”隋遇的声音里有不容忽视的脆弱。
甄理过了半晌才道:“也不是。只是我现在不想再被感情左右而已。”甄理转过身看着隋遇的眼睛,“其实你我都知道,感情就是闲暇时的调剂而已。”
隋遇低叹一声,“你太偏激了。”
甄理没觉得自己偏激,大有一种看穿人生的感觉。
可是人总是盲目自信的。
甄理收到梁院士的秘书林致的邮件后,很快就给她回了电话。
林致在电话那头告诉她,梁院士的乳腺癌复发了,而且发生了癌细胞转移,换句话说,也就是等死了。
癌症五年内本就是复发高风险期,甄理早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在这之前,甄理以为自己的心理建设已经非常牢固了,人有生老病死,死后被分解,然后以元素的方式在地球上循环,这是自然规律。
而梁教授与她生疏多年,除了有血缘这层关系外,感情实在是淡薄得可以忽略不计。
甄理不会再为梁教授的赞许而高兴,也不会再为她的失望而伤心,自己觉得已经是铜墙铁壁,些许感情哪里能伤人。
可是真到听到林秘书传来的消息后,她却抱腿坐在浴缸里,放着水,哭了大半个小时。
原来不是不在乎,只是自欺欺人到了连自己都骗过了的地步,那是因为太无望了,才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暗示自己,她已经不在乎梁教授了。
甄理缩了缩腿,越发蜷得像个还在羊水里的婴儿,一旦梁教授故去,那她可真就没有家了。
甄校长那边,早已被小女儿占据了心思,居然在朋友圈开始晒娃,到底是不一样了。
甄理没怪过甄校长,她知道都是时间弄人,她只是错误地生在了那个时候,如果她现在投胎到继母肚子里,想必甄校长也会待她如珠如宝的。
“发生什么事了,理理?”隋遇让管家用钥匙打开浴室的门才进来的。
甄理讨厌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摊开在隋遇面前,可此刻却又贪婪他的温暖。
“梁教授……”甄理顿了顿,哽咽道:“我妈妈乳腺癌复发了。”
隋遇将甄理从水里捞出来,替她擦干了水珠,然后亲了亲她的脸颊,“别担心,我马上叫人准备飞机,很快就能回去。”
甄理摇了摇头,“不用,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隋遇的手顿了顿,疑惑于甄理此刻的理智。
甄理苦笑道:“我妈妈想要什么我知道。我如果没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急匆匆赶回去,她不会高兴的。”
“好。那我先叫人派一个乳腺癌方面的医疗专家组过去。”隋遇道。
甄理又摇了摇头,派过去也最多就是延长痛苦的时间而已。而且梁教授十分固执,到现在都不肯放下手里的工作,听林秘书的意思是她早已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了,如今是争分夺秒地在和死神赛跑。
“现在国内的肿瘤专家也很厉害,我妈妈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治疗。”甄理道。
甄理的客气让隋遇缓缓放了手,有些狼狈地转身,“那好,你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再告诉我。”
甄理不是不知道这样做很伤人,但现在却没什么心情顾得上照顾隋遇的情绪。
她去露台上给甄校长拨了电话,“爸爸。”只是喊了一声就又哽咽了。
“理理,出什么事了?”甄校长将小女儿递给妻子,转身也去了阳台。
甄理整理了一下情绪,“爸爸,我想回国工作了。你能不能安排我去a大?”
虽然甄校长在b大任职,但是学术圈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关系盘根错节,安排甄理去a大任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本来甄理的履历也十分出众,却a大做讲师还是够格的。
只是现在已经过了高校的招聘期,甄理才不得不拜托她父亲。
“你知道你妈妈的事情了?”甄校长叹息道。
“嗯。她肯定希望我回国工作的。”甄理道。
“好,我知道了,安排好之后我给你打电话,这个电话以后都可以联系到你吗?”
“是的,爸爸,以后都可以联系到我了。”甄理挂了电话后,无力地靠在墙上。
甄理不知道自己在露台上站了多久,回过神来时街面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偶尔有醉鬼出没。
酒店楼层不高,甄理看着街对面一个醉鬼踉踉跄跄地走到街上,然后“咚”地往下栽倒,在地上扭了两下,就瘫下不动了。好在天气不算太冷,即使夜宿街头也不至于冻死,只是不知道他是醉倒了,还是醉死了。
那团黑影瘫在那儿,却连一个扶他的人都没有。
甄理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其实她在这世上比那孤单的醉鬼并好不到哪儿去。
如果将来出去买醉,很可能醉倒街头也没人扶一把的。
甄理从露台走回房间,倚着墙有些无力地抬着脚往楼下走去。
本以为这个点儿了应该已经漆黑一片,但客厅里居然还留着一盏橘色的灯,隋遇正低声讲着电话。
甄理心里一松,脚也就软了下去,跌坐在楼梯上,静静地看着隋遇。
隋遇很快结束了电话,上楼朝甄理走过去,正要开口,却见甄理靠了过来,双手环住他的腰,整个人都埋在了他怀里,身体一直哆嗦。
隋遇所能做的就是紧紧搂住她,上下抚摸着她的背脊。
过了好一会儿,甄理的身体才停止哆嗦,但她没从隋遇怀里抬起头,开口说话,声音却哑得厉害,“刚才,我看到街对面有个醉鬼倒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醉死了。”
甄理捉紧隋遇的t恤道:“都没有人管他。”
隋遇亲了亲甄理的额头,“我给酒店大堂打电话,让他们派人去看看。”
隋遇站起身,甄理也跟着站起身,亦步亦趋地贴着隋遇,隋遇难得有这种待遇,自然不会拒绝,伸手揽住甄理,去客厅沙发旁边拿了电话。
隋遇放下电话后道:“酒店已经派人去看了,别担心。”
甄理点了点头。
“我送你上去睡觉好不好?”隋遇低声问,声音温柔得像春天花瓣盛放时的缠绵。
甄理圈着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