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越子川茫然的点了点头,“那我走了,如果你有想知道关于赢策的事,和舞月说一声便是,她会通知我的。”
简凝:“……”这俩人,有些微妙呢,心心念念的女神竟然与别人相交更密,不知符峮子作何感想。
两月后,兰陵之战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中原彻底分割为两部分,起义军的势力愈发壮大,场场大小战役使百姓家破人亡,哀鸿遍野。即将攻入皇宫之时,主将赢策横生变故,旧病复发险些丧命,情急之下副将越子川率大军撤退从长计议,皇宫这才暂时保有一时平安。
天极山上的有琴舞月与符峮子的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二人手下不停,剪出了一张张漂亮的窗花,又笑着比谁的手巧,剪出的窗花更好看。符峮子已然快被有琴舞月潜移默化成了彻底的娘娘腔,二人的关系也如同坐了火箭一般向着姐妹情之路大步迈进。
简凝凝视书案上亲自题写的春联,抬眸透过门缝看院中的二人嬉闹着,罗祈安讷讷的坐在一旁,被排挤的不能更明显。
她缓缓落笔,墨汁不留意浸染了袖口,她全然不在意,而是转身对身后的那人道:
“稀客,稀客。”简凝抚掌轻声笑了笑,道:“说起来,我应该叫你一声‘父皇’?”
☆、天下谁人不无奈
罗旻并没有穿那身闪瞎人眼的金龙袍,而是一身朴素的布衣,发丝凌乱,看起来狼狈不堪,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可以看得出他是个皇帝的迹象,他瘦骨嶙峋,声音亦是沙哑的:“华菁,你不像幽兰。”
诚然,简凝与袁幽兰的相貌半分也不像,反倒是与罗旻有几分相似,一般的立体五官,鼻梁高挺、眼窝深陷,双目是勾魂摄魄的桃花眼,薄唇细眉,一副看来多情实则无情的外表。
“叫的可真亲热,十几年前眉头也不皱一下地下令抄了袁氏满门的又是谁?”简凝哂笑道。
罗旻年事已高,原本他身为九五之尊,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自然犹如风华正茂的青年,可他被使了个大绊子,如今已是众叛亲离,若非赢策横遭变故,他眼下已然殉国了。是以罗旻无比苍老,颓态尽显,头顶发丝白了大片,闻言,猛烈的咳嗽着,身体犹如一片被狂风扫过的落叶颤抖的厉害。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会侍奉在他前后,殷勤的问候了。
他颤巍巍的坐稳了身子,才强打着精神道:“是朕对不起袁家。”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自称为“朕”。
简凝为自己感到可笑,虚拟和现实的两个父亲都是奇葩,这得是多倒霉才能同时碰上如此的爹?
“你的对不起又值什么?”简凝辛辣的讽刺着,“皇帝,踩着旁人的累累尸骨登上高位。”
罗旻兀的笑了,他的笑声微微发颤,问得莫名其妙:“朕听闻你如今是不死城之主,如何?”
简凝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得不冷不热道:“一般。”
“所以你永远无法登上龙座。”罗旻手指颤抖地想要裹紧身上的袍子,却不经意的一抖,袍子抖落在了地上,尽管屋内烧了暖炉,可仍旧很冷,罗旻身体虚弱,嘴唇冻的发青,却仍是艰难道:“真正有能力的领事者,断不会有你这般想法。”
简凝沉默了良久,罗旻咳嗽不止,勉强道:“可否为朕捡起这袍子?朕的腰愈发不好了。”
不知为何,她的手不受控制的为他披上了外袍,一个老人可怜至厮,何况他所求的也不是什么大事。罗旻喘着粗气,道:“多谢了。”
堂堂皇帝,竟沦落到了靠旁人帮助还要道谢的境地。
“幽兰还在世时,温柔体贴,与世无争,在朕后宫中是少有的老实本分人。”罗旻眼神浑浊,喃喃自语。
简凝深入忆心幻境,了解过袁幽兰的经历,也为她在深宫中葬送美好年华而惋惜,是以忍不住问道:“你明知道袁氏无罪,为什么……”
“功高盖主,便是最大的罪。”罗旻道,“人心不可信。朕是君王,不可为了一个女人而置江山不顾。”
简凝垂了眼睑。她明白这道理,却仍不死心,道:“你所谓的大义只用在了情上,在你统治下的王朝不依旧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罗旻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脚步甚至有几分趔趄,他笑得老泪纵横:“朕又能如何?”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皇宫的方向。
“前朝那些贪污枉法的老东西,倚仗自己是先帝旧臣,奉先帝命百般阻挠朕所下圣令,朕每欲彻查不法之徒,总会牵扯出数家权臣,文人撞柱'以死明志',武将持兵威逼利诱。”
“后宫妃嫔皆是权臣家眷,硬塞到朕的后宫,替君分忧?朕看是他们要将朕困死在这宫里。”
先帝因自己生前专|权导致战乱频发,本意是以权臣之力牵制皇权,以免罗旻步上自己的后尘,不料却适得其反,成了本朝最大的隐患。
“王朝宝藏……财富权力,先帝留下了给朕致命的一击啊。”罗旻愤愤地捶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他抓着简凝的手臂,指甲几乎能扣进简凝的肉里,“华菁,你本不该活着。”
简凝轻轻甩开了他的手,道:“我的生死还轮不到你来做决定。天极山势属中立,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如果你害怕我会帮赢策的话,大可放心。”
罗旻兀的无力松开了紧攥成拳的手,道:“你不适合称帝,但却又最适合这个位子。”
这前后矛盾的话语令简凝以为他是老糊涂了,便哂道:“我对当皇帝一点兴趣都没有,浪迹天涯四海为家,除暴安良惩奸除恶,这才是我想要做的事。”
罗旻颓然坐了下去,颔首沉思良久。帝王大多不可一世,自命为天选之子,怎会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他虚弱的干笑了两声,道:“有时总是事与愿违。”
简凝不懂他的意思,刚要开口,便头晕目眩,不自觉倒退了两步,强做镇定扶了墙,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你耍阴招!”
方才她为罗旻拾起的袍子上放了淬毒的绵里针。罗旻接住简凝,叹了口气,道:“朕这许多年来便是如此熬过的,不可信任、同情任何人,因为任何人都会是那个背后捅刀的小人。”
简凝的意识逐渐昏沉,她强行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试图通过疼痛来让自己清醒,却只能维持一瞬:“救命,快来”人字尚未出口,她便陷入沉睡。
有琴舞月欢呼雀跃地扬起自己的手工,笑嘻嘻道:“符兄你没有我的好看~”符峮子也是小孩儿心性,赌气似的起身道:“不就是剪个窗花吗,有什么好高兴的。”
有琴舞月“诶”了一声,见符峮子离开,忙追上道:“符兄你等等我呀——”
二人声音逐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