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道:“是啊,那怎么办?”
裴纯安尾巴都快摇断了,告诉他:“其实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也挺近的,开车十分钟不到,不如何先生今天先委屈一下,住在客房,明天一早我再送你回医院拿钥匙?”
他又提醒他:“何先生,你可是病人。”
他们其实都知道这不是最好的办法,裴纯安话说出来,一点把握也没有。但二十分钟后何衹宁就站到他家玄关处,等着他给自己找一双拖鞋。
裴纯安住的地方,就一个单身男人而言,怎么说都太大了,而且过分整洁。装修是一派性冷淡风,但客厅里码着一套规整的积木,墙上裱着风格抽象的漫画,又透出格格不入的味道。
何衹宁立刻意识到,裴纯安可能不是一个人住。他还没来得及骂醒自己,裴纯安就拎着一双新袜子和新拖鞋走过来,还一脸窘迫地告诉他:“……还没和你道歉,我刚把你的袜子扔了。”
何衹宁除了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尽量若无其事地接过鞋袜,真的没有话好讲。
他们进了门换鞋时裴纯安发现何衹宁皮鞋下没有穿袜子,才尴尬地想起自己之前做的蠢事,现在两人只好都摆出一副“不小心拿走别人袜子还不小心扔了”是很寻常事的样子。
裴纯安拿走何衹宁的袜子,还把医院的拖鞋还了回去,最后习惯性地把他的袜子和裴纯一的一起扔到了垃圾篓里。
裴纯一小时候多动症坐不住,裴纯安怕他跑丢,每次都把他的鞋子藏起来,地板太凉,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不敢赤脚下地,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乖乖待上一会。没想到后来小少爷长大了,德行却一点不改,裴纯安的方法沿用至今,已经发展到一生气就干脆扔掉的程度。
长大后的裴纯一一点也没懂事,且作为民间一级气功师,惹裴纯安生气的本事是越来越驾轻就熟了。
何衹宁听完他的解释,心里很想笑,忍着问他:“那纯一现在还是和裴先生一起住吗?”
裴纯安昨天在剧组附近给裴纯一订了酒店,于是此刻实话答道:“没有。”
何衹宁心想,哦,不是弟弟,看来一起住的是男朋友。
裴纯安刚才找袜子,一起翻出一套裴纯一从前的睡衣,他弟虽然和他差不多高,但体型偏瘦一些,尺码要比他小一号,给何衹宁穿就正好。他把睡衣递给何衹宁,道:“下雨天寒,何先生先去洗个热水澡吧,别再感冒了。”
睡衣叠的很整齐,何衹宁以为是他的衣服,还有点说不出话,走路都慢半拍,进了浴室里,热水淋在身上,他还有一点茫然的不可思议:他刚刚还对自己发誓和裴纯安撇清关系,为什么现在却在他家里洗澡?
洗澡,多么有暗示性的一个行为。
显然裴纯安和何衹宁都是这么想的。裴纯安抱着kindle坐在沙发上等他,正确来说,应该是在认真看书时,被客人洗澡过于大声的动静吸引了注意,自然而然考虑起水温和沐浴乳是否符合客人的喜好这一问题。
他停在一行字上,视线很久不动,久到不认识那个字了,他掏出手机,想向姜老师咨询一下意见,却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
一一:哥你在不在家?涵意哥说等会儿要送我回去,我没带家里钥匙啊。
裴纯安皱了皱眉,直接给方涵意打了个电话。
那边响了两声就接起来了:“裴先生?”
裴纯安拿起电话走到阳台去,问他:“怎么回事?”
方涵意马上言简意赅道:“酒店楼下有狗仔,章莉莉要拿纯一炒绯闻,他们那边还有上次荧星泼纯一咖啡的照片。”
裴纯安:“去找陈眉谈,照片买下来。别带纯一过来,送他到上次那个地址,明天不用去接他了。”
方涵意:“好的,已经在和那边交涉,不过章莉莉背后的人不太干净……裴先生,查到泄露酒店和房间号的是田菲,那个临时助理。她是借调来的,当时没查清楚,是我疏忽了,没注意到她是您叔叔那边的人。”
裴纯安沉默了几秒,抬起手揉揉眉心,似是轻叹了口气。他说:“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又给姜思诚发信息,告诉他纯一送到他那边去。姜思诚秒回了一个“好”,裴纯安盯着那个字,又有点头大。
他反应过来哪里不太对劲了。姜思诚在某些方面好像一直不太对劲——但他还没来得及从一团乱麻里理出个头绪,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不太自在的轻咳。
他回过头,何衹宁刚洗完澡,整个人都好似被热气软化了,安安静静地站在裴纯安身后几步,隔着一道半开的玻璃门看向他。他脖子上挂着他的毛巾,黑发上沾着未干的水,裴纯一的睡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
何衹宁对他说:“阳台风大,小心淋湿了。”
裴纯安就把叔叔弟弟好朋友的事全都忘了。一切看上去都那么自然,好像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很久。
裴纯安马上按灭手机,没再去低头查看方涵意之后发给他的消息,他一眼不错地看着何衹宁,眼里只剩下这个人的样子,再住不进别的人或事了。
他在这里,没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的。裴纯安走进来,本来想告诉他那条毛巾是自己的,最后却又没说。
裴纯安走近了,闻到他身上的木香,有一点可惜地想,他要是用裴纯一那瓶樱花味的就好了,会不会更甜?他很珍惜这次机会,对他说:“我记得何先生好像没吃晚饭,我煮点面吧,吃饱了暖和些。”
何衹宁有些无奈,想说自己没有宵夜的习惯,但裴纯安好像很期待去做这一碗面,他抿了抿唇,最后没有开口。洗澡容易让正常人的脑子进水。
裴纯安给他找的这套睡衣,与两个人的尺码都不太合。这套衣服像一记冰锥,挑破他在浴室里氤氲出的幻觉,被他刻意遗忘的事实摆在面前,在他身上时刻提醒他,他是个上门打扰、制造麻烦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