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没说话,因为她的工作是疏导周启俊的心理问题。
而不是评判常星子的人生。
所以常星子问这句话的时候,她连眉梢都未动。
“小俊和那位杨先生的感情,应该很深吧。”
常星子点头,“从小俊出生之后,就几乎是他在抚养。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很忙,后来越来越忙,除了能给他们钱之外,什么都给不了。”
蔚蓝点头,朝她看了一眼,轻声说:“那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让小俊见杨瀚的呢?”
常星子一愣。
她立即摇头,“怎么可能,虽然我和杨瀚分手,但他抚养小俊那么久,我不可能阻止他们见面的。就在上个月,他回北京的时候,还带小俊去过海洋公园。”
这个说法,倒是叫蔚蓝有些意外。
她以为周启俊之所以行为出现这么反常,是因为他被迫离开养父,但是从常星子的话中,周启俊是可以见到杨瀚。
那么他的心结在哪里,又是什么迫使他,做出偷窃这样的行为。
常星子苦笑着说:“其实一开始我也想过,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让小俊反常,可是他在杨瀚身边的时候,也做过那样的事情。”
偷窃并不是个光彩行为,常星子在说的时候,都有点儿羞耻。
她继续说:“其实我对小俊没什么太大的要求,只希望他能乖乖听话就好。只要他能听话,他想见杨瀚,我先生也是能理解的。”
乖乖听话?
蔚蓝一愣,反问:“周先生一直知道小俊和杨瀚见面的事情?”
常星子点头:“当然,这种事情瞒不住的。他能理解。”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常星子条件反射一样地站了起来,就冲到门口,打开办公室的门。
竟是周启俊在拿着一个很大的礼物盒子,张萧站在她身边。
常星子紧张地看着周启俊,立即说:“小俊,你要乖乖听话啊。”
可是这句话,就像是个按键开关,一下子激怒了小家伙。
他气呼呼地冲着常星子喊道:“我不要听话,不要听话,不要听话。”
小孩子一连串的反抗,让常星子也颇为意外,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怎么就叫他这么激动。
但是他的反应,却让身后的蔚蓝在微怔之后,仿佛有东西在脑海中炸开。
关于这个孩子身上的行为错位,似乎都有了解释。
她看着周启俊,柔声问:“小俊,妈妈是不是经常让你乖乖听话,在新家里要乖乖的。”
周启俊点头,小脸依旧还有愤怒。
“是不是还有人吓唬你,不听话,就会被送走。”
常星子露出惊讶的表情。
但是周启俊却在她的惊讶中,微微点头。
蔚蓝的声音在此刻柔和到了极点,她问:“所以你想被送走,是不是?”
这次,周启俊没回答她,但是他黑亮的大眼睛,却泄漏了他心底的想法。
连常星子都看出来了,蔚蓝说对了。
常星子捂了下嘴,最后蹲在儿子面前,美眸中闪着泪光,她颤声说:“所以你是因为想被送走,才,才去……”
她说不下去了。
周启俊反而在此刻冷静了下来,在医院里那个能轻松作弄严棠的聪慧小男孩,仿佛一瞬间又回来了。他冷静地看着面前的妈妈,“妈妈,我不乖,你把我送走吧。”
“把我送给爸爸吧,我一点儿都不乖,我会偷东西。”
常星子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了下来。
一旁的蔚蓝安静地看着她。
她颤抖着红唇,几乎是哀求地说:“妈妈怎么能把你送走,你是妈妈的孩子啊。”
“是爸爸把我养大的,我一点儿都不喜欢现在的那个人。”
蔚蓝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指的是周仰杰。
这次的心理咨询是在眼泪中结束的。
他们离开之后,张萧帮忙把蔚蓝办公室里的水彩笔和画板收拾了起来,谁知收着收着,她突然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说:“小孩子的心思还真复杂。”
所有人都觉得,小孩心思简单,可是有时候他们复杂起来,连成年人都会叹为观止。
比如这个周启俊,他就是太过聪明。
从而才会想出这么个方式,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张萧出去之后,蔚蓝坐在自己的高背椅上,望着窗外。周启俊的家庭十分复杂,甚至是超乎寻常的复杂,所以他这么小年纪,差点儿走上了歪路。
那么秦陆焯呢?
她想起那个坚定的男人,从她认识他开始,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他充满正义,不乏热血,即便寡言,却不无情。
他大气又正直的,让人仰望。
如果没人告诉她,她几乎难以想象,他有一个类似周家这样复杂的家庭。
而他那样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不是作为心理咨询师,而是作为喜欢他的那个人,蔚蓝不可否认地想要认识过去的秦陆焯,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晚上她开车前往医院,今天秦陆焯出院。
她得亲自去接他。
到了医院,一推开房门,就看见他坐在床边,正在低头看手机。
大概是有段时间没剪头发,他的头发有些长,一低头堪堪能遮到眼睛上方。
因为开门声,秦陆焯抬头望过来。
朝她伸出手,“来了。”
她看着他床下摆着的箱子,低声说:“不是说好了,我帮你收拾东西的。”
“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几件内衣而已。”
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
蔚蓝突然想起,他住院这么久,她碰过沈放、肖寒他们,却一次都没碰见过他的父母。应该不是刻意避开她,就是没有来过。
他住院的事情是宋秘书办的,那么他父亲理应知道他受伤的事情。
可是却一次都没来过。
她伸手拉着箱子,问他:“那我们现在走?”
秦陆焯站起来,把手机收在兜里,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