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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有余。

    睁开眼睛,她最先看到的,便是韦贤妃。

    韦贤妃双目红肿,形容憔悴,见她醒来,几乎是喜极而泣,却又生生忍住了。

    “醒了?”韦贤妃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如往日。

    “嗯……”元幼祺悻悻地应了一声。

    她昏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顾蘅,到处都是顾蘅的身影。

    然而,当梦醒的时候,一切皆成空。现实之中,顾蘅已经逝去,连身体都不知所踪。

    元幼祺懵懂了一阵,便忆起了现实中发生的所有事,遂鼻腔一酸。

    她用力地咬紧牙关,不让那与脆弱无助有关的东西再次掉落下来。

    韦贤妃不去看她通红的眼,而是始终望着她袖口上的纹饰。

    “这是凤仪宫。你因为大行皇帝崩逝伤心过度,而晕厥了一日一夜。”韦贤妃道。

    元幼祺垂眸不语。她很清楚,因为先帝崩逝而伤心,这是最好的理由。

    “传位昭书已经公布,你已经是大魏的新君,哀家已是大魏的太后。”韦贤妃又道。

    元幼祺愣了愣,有什么重要的讯息在她的脑中倏忽划过,她脑子昏沉,没来得及捕捉到。

    韦贤妃话音未停,续道:“此刻大行皇帝已经小敛,宗室和群臣都候在外面等着你醒来,主持大行皇帝的丧仪。丧仪罢,就要准备新君登基了。”

    元幼祺突觉恍惚。

    她这便要成为大魏的天子了?

    这一切来得……真像梦啊!

    现实若梦,梦若现实,庄周梦蝶,究竟孰真孰假?

    元幼祺心中的伤感一重接着一重。她不知道那种与消极有关的情绪,何时才会退去。

    唯有一点,她是清楚地知道的:她死不得了。

    活着,唯有活着,才有可能再见到她!

    元幼祺呼吸得有些沉重。

    这个信念本身,于任何人而言,都太过沉重了。

    惊然回神,元幼祺方发觉韦贤妃一直在盯着她看。

    确切地说,是盯着她的头顶看。

    那双成熟而美丽的眼睛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布上了几道浅浅的、再也无法抹去的皱纹。

    而那双日渐衰老的眼中,竟流露出无尽的哀伤来。

    元幼祺看不懂韦贤妃的眼神。

    “今后,你想如何,便如何吧……”韦贤妃幽幽道。

    她像是攒足了浑身的力气,才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只要你好生活着,你想如何,便如何吧……”她长长地叹息着,起身,缓缓地走了。

    她只留给了元幼祺一个瘦削的背影。

    而那个背影,落在元幼祺的眼中,仿佛突然间苍老了二十岁。

    元幼祺不解又伤感地目送韦贤妃离开。

    当她的目光转回的时候,不经意间落到了不远处的铜镜上。

    她登时屏住了呼吸——

    双鬓染霜,头顶发心处亦有一缕白发不甘心地探出头来。

    这个憔悴的女子,当真是她?

    她才十六岁!

    她竟是,一夜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  伍子胥一夜白头,小元仅比他强点儿。

    上卷结束。

    ☆、第九十三章

    史载, 大魏仁宗皇帝自十六岁继位起, 励精图治, 宽待百姓, 于民休息。边境几无战事,除了一场持续多了多年的足以记入史书的大变故, 仁宗在位期间,可谓天下升平, 万民安居乐业。

    仁宗皇帝继位的第二年, 改元“乐安”, 意为“祥乐安康”。其在位期间,也只这一个年号, 未曾变更过, 史称“乐安之治”。

    人间岁月匆匆过,转眼已是百年身。

    这一年,是乐安十五年。

    当今天子已经登基十五载有余了。这十五年间, 斡勒人、西羌人都还还算消停,除了偶然的小小冲突, 没有任何值得朝廷动阵仗的大变故。

    边境一旦安定, 往来商贸便越发的顺畅繁荣起来。商事发达, 百姓的日子也越过越好。天公亦作美,连着几个丰收的年景。普通人不愁吃穿,自然乐得安定过日子,绝少有人平白无端生事。

    是以,现在的大魏, 虽还称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其富庶繁华却是比历代先帝时候更甚了。

    既然富庶繁华,鲜有战事,文官的地位自然与日递升。而当今天子开明,更是于登基五年之后顶着天大的压力,开了第一次女科。

    所谓“女科”,就是开科取女进士,以为朝廷拔擢人才之用。

    当年,在朝堂上,天子此言一出,诸公哗然——

    这是要男女同殿为臣吗?简直是有违圣人“男女有别”的教诲。

    那些老臣,尤其腐儒们都疯了,纷纷跳出来反对。但终究扛不住天子的执意推行。

    到如今,女科已经开了三科,总共取了三十余名女进士。除了几名世家背景的入了兰台院修史述文发挥其特长之外,其余的,几乎都被编入了今上继位初期设立的鸾廷司,直接归天子辖制。

    而鸾廷司的主官,三品归德将军唐易,此刻正带着鸾廷司的七八名随从护着一位少年疾驰在官道之上。

    初秋时节,长安城郊繁花未尽,林木仍葱茏得可爱。凉风细细,拂面而过,令当先白马上的锦衣少年心怀为之大畅,不由得紧了一鞭,驰得更快了。

    唐易眼见着这小祖宗越跑越远,只觉得头大。平素那般从容稳重的性子,怎么离帝京越近,越浮躁了呢?

    想到这小祖宗几日前刚刚经历过人生之大痛,唐易的心里也觉不好受,那份怨怪的心思便登时消去了大半。她于是不敢怠慢,忙狠狠抽坐骑一鞭,狂奔着追了下去。

    此刻已过申时,官道上车马稀疏,前面只一辆双驾马车在缓缓而行。那马车的装饰算不得十分华丽,瞧着像是寻常富户的女眷所乘坐的。

    赶车的车夫也是个老成持重的,一点儿都不着急,生怕赶得极了,颠着了车内的娇客似的。

    唐易就眼睁睁看着那小祖宗疾驰的马儿惊了驾车的马,“唏律律”一声长叫,三匹马险些撞在了一处——

    “扑通”“哎呦”“咣当”声此起彼伏。

    那小祖宗就这么从坐骑上跌落在地。

    而那马车夫到底经验老到,很快便制伏了自己的两匹马,令它们安静了下来。

    唐易顿觉头皮发炸。若是这小祖宗有什么闪失,她也不用回去见天子了。

    她跳下马,发足飞奔到三马险些相撞的现场,抢先搀扶起了狼狈不堪的自家小祖宗。

    “公子您没事吧?觉得如何?可磕坏了哪里?”唐易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少年,嘴里絮絮地问着,心里却暗骂自己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那少年是会些武的,身上除了几处磕得青紫的地方,倒不至于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