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厅堂里没有别人。
她幽幽道:“恩师怕是认出本官了。”
赵子仪一楞,“不会吧?”
跟着又道:“真认出来也好。”
梁心铭道:“恩师生气了。”
赵子仪忙道:“那不会!”
这点他可以肯定,王亨怎么会对梁心铭生气呢,真要是生气的话,干嘛左一个护卫又一个护卫地派来?
梁心铭认定王亨生气了,可是眼下她顾不得许多,想着等将来见了他,再对他道歉。
她对赵子仪道:“想必孟清泉很不甘心,临死前不择手段也要揭穿本官的底细。如今这些人都针对恩师,是将本官当做恩师的软肋了,要利用本官威胁恩师呢。”
赵子仪忙道:“大人不必担心……”
只说了一句便说不下去了。
梁心铭确实是王亨的软肋!
一个不好,就是倾族之祸!
他一想到二人的未来,便忧心忡忡,然他除了一身武功,对这些勾心斗角的计谋并不擅长,也不知如何帮她。
梁心铭轻笑道:“他们想的好,可惜本官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倘若这软肋不软,竟成为刺杀他们的一柄利刃,大哥你说,那个结果是不是很精彩?”
赵子仪眼一亮,“大人有主意了?”声音都振奋了。
梁心铭温柔道:“本官是女人没错,可本官是个难缠的女人!本官就喜欢挖坑埋人。让他们都冲本官来吧!”
赵子仪忍不住就笑了。
浓眉下的大眼异常明亮。
麦色的脸颊烨烨生辉。
他喜欢梁心铭自信的模样。
他知道她是女子,在生活上,他总情不自禁地当她是弱女子呵护;处置公务时,他却无法将她当做弱女子,她外表文质彬彬、优雅从容,处事却冷静、果断,比那些真正的男人不知强多少,对此,他只有钦佩。
梁心铭道:“大哥别笑了。欢喜呢?叫她弄点宵夜来,本官肚子饿了。吃了还要见乌先生他们呢。看样子,今晚要熬通宵了,这些人脸上写满了问题。”
赵子仪忙道:“属下这就去吩咐。”
……
梁心铭吃了些东西,漱了口,才吩咐带乌先生等人过来。
唐知府也简单梳洗了一番,也带着孙子匆匆赶来。
堂上灯火通明,上方,梁心铭和唐知府分宾主端坐;下方,是乌先生等六个匠人,一边坐了三个。各人手边桌上或几案上,稿纸、笔墨和算盘等无不齐全。
梁锦云在大门口肃立。
赵子仪站在梁心铭身后。
璎珞托着盘子,脚下没有一点声音,进进出出给众人上茶果和点心。上完,再悄没声地走到梁心铭身边,在矮几后坐了,对着算盘和纸笔,静待梁心铭吩咐。
乌先生等工匠也都看着梁心铭。
梁心铭正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
写完一张纸,就交给璎珞计算。
璎珞接过去,就听“噼啪”算盘珠儿响个不停,小女孩那小手在算盘上上下翻飞,打的飞快。
梁心铭要强大自己,靠她一个人是不行的,她将身边每一个人的能力都发挥到极致,文武都没落下。梁县令的丫鬟,可不仅仅是丫鬟,她根据她们各人的资质和天赋,让她们选择不同的技艺,学成后辅佐她办事。
璎珞心细敏感,擅长计数,梁心铭让她学习算账记账,结果才几个月工夫,那一手算盘打的,左右都能开弓。从此,她除了带朝云,还充当梁心铭的小师爷。
像这样的场合,梁心铭都叫璎珞出来,一来因为她能写会算,二来她身形娇小,看着像是孩子,安全。不像樱桃和思思,身形高挑,是大姑娘了,梁心铭便不肯让她们抛头露面,以免惹了麻烦,她也未必能护得住她们。
这种议事,在座的人已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常有的。
议事就是议事,不是梁心铭摆官架子,非要以外行插手具体工程项目;当然,她也不是内行,并不懂造桥修路那些事,每次议事,她都虚心听工匠们阐述,从不乱插嘴。
众人都只当她读圣贤书的,不懂工巧之道,然等她开口,却能切中要害,准确指出工程优点和不足,甚至提出一些看法建议,让工匠们豁然开朗,改进和完善方案。
比如,她关注路基的坚固度,提出雇佣牛马拉动大石碾子碾压路基,不然靠行人车马踩踏,耗费数年也不能成。
比如,她对道路两边泄水排洪采取防范措施。
比如,她对道路两边山坡的塌方采取防范措施。
再比如,乌先生设计的桥梁,她能根据图纸,计算出桥梁承重部位的受力大小、建造桥梁所需的材料人工等费用,所做的预算,等工程完工后,上下误差很少。
凡此种种,无人敢当她是外行糊弄她,乌先生等人先对她奉命行事,后来见了她,眼中充满恭敬和期待。
闲言少述,且说眼前。
这次的议题是:如何打通黑狗岭。徽州多山,遇山开路,遇水架桥,这都是工程中常见的问题。
半个时辰后,梁心铭才看完图纸,抬起头,俊颜在灯火的照耀下,泛起一层如玉般的光泽;杏眼格外黝黑,折射出的光芒像碎玉疾迸,眉宇间一片专注,威而不露。
她环视众人道:“这山太大了,若要修隧道,太长,里面不见天光,如何通行?开山也不切实际,还是修盘山路。宁可多绕远些,贵在安全,不然将来容易出危险。”
隧道是梁心铭最先规划的。
之前他们也开过隧道,但那些都是小山,隧道不长,在隧道内可见两端天光,自然没事。
这次,她却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