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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有些不满。

    以刘淼的耳聪目明,肯定把这些话一句不错的听见了,他手里拿着一个铁棍,走到一个帐前就敲一下铁锅,说道:“排好队,挨个来领!”

    众人也并非第一次经历这个,也都默默地站成了一排,刘淼因为帽子挡着了眼睛,仰着头看他们,轮到了一个挺瘦的男人,他没抬头,接过了干粮转身就要走,刘淼拿着棍子拦住了,道:“等等,你哪个队的?”

    男人有些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来,说道:“五队。”

    刘淼问旁边的人:“你认识他吗?”

    “认识。”同一个大帐的人看了一眼,说道。

    刘淼接着问:“他叫什么你知道吗?”

    那士兵:“……”

    刘淼又问旁边的人:“你认识吗?告诉我他叫什么?”

    “军爷,”老远跑过来一个男人,上来拉住了刘淼,低声道,“他是我弟弟,我俩昨天临时换了个大帐。”

    刘淼的视线又放到那个瘦弱的男人身上扫了一遍,这次大概是信了,没有再问。

    男人接着讨好道:“您行行好,别告诉上将军,我弟弟在七队被人欺负每天不敢睡觉,就这一次,下次再也不会了。”

    刘淼挥了挥手,让他上一边去,然后道:“下一个!”

    这就是不会说了,男人赶紧道:“谢谢谢谢,您以后用得上的地方尽管说。”

    刘淼哪里用得着他,这种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他也没当回事,接着发干粮。

    他感官敏锐,对人的表情和声音的细微变化都能准确地把握,而且因为记忆力好,这里的人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再认却完全没问题。

    这个活儿让他来干再合适不过了。这么多人中,如果敌方派来的人混了进来,就太可怕了。

    他们自作主张提早半个时辰发放干粮,但是还是没赶得上。

    孙膑坐在帐中正在穿衣,听见了声音问道:“外面这是怎么了?”

    他因为身体问题,行军打仗都会有人随行照看,一个连鬓胡,穿着盔甲的中年男人应声出去看了一眼,回来报告道:“是在发放干粮。”

    孙膑自己控制着身下的四轮车,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忽然问道:“这是谁的指令?”

    “属下不知,”中年男人道,“我现在去问问?”

    孙膑看着已经快要发完早饭的刘淼,微微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道:“你把他给我叫过来。”

    “是。”

    刘淼躬身行礼,响亮地道:“属下参见军师。”

    孙膑端详了他半晌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淼。”

    “我从未见过你,”孙膑的头顶带着一顶姜黄色长冠,眉目匀称,中庭饱满,看上去非常和善,与一众武夫有着天差地别。此时问道,“一直是你在发放粮草吗?”

    “不是,”刘淼道,“我是最新一批编制入伍的。”

    孙膑闻言问道:“那你又是如何谋得这么一个差事的?”

    发放粮草与巡逻的人在明面上与普通士兵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可以做的,一般都是由幢主信赖的亲信,出身和表现都清白的人来担任。行军打仗丝毫差池都不能出,几乎所有的队主、幢主、上将军都是从这里开始起步。

    在这一步做得好,才意味着有可能高升。

    刘淼干脆地道:“买的。”

    孙膑对他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反而笑道:“花了多少?”

    “半年口粮。”刘淼道。

    孙膑并不打算追究这个问题,他看了一眼外面,终于说到了正题上:“谁让你这样发放干粮的?”

    “是有人提醒了属下,”刘淼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冷静而恭敬地道,“他让我在出发后这样做,不出三日就可以立得大功,得到上将军与军师的赏识。”

    “是谁?”

    “属下不知。”

    “你不知道?”

    “确实不知。”

    这时候大帐的帘子被一下子掀开,走进来一个面貌干净却身材魁梧青年,看上去有些违和,他身穿将军铠甲,要弯着腰才能进入帐中。

    刘淼躬身,双手举于胸前,低头俯首说道:“参见将军。”

    田忌微微抬手,目光从他的身上一扫而过,对孙膑道:“先生一大早是在干什么?”

    孙膑笑着道:“将军来得正好。”

    刘淼按照昨日已经商量好的说辞,对二人道:“我在出发前,内人找了一个乡里算得很准的算命先生给我求平安,那先生叫我求得发放粮草的职,后面的数万兵马姑且可以松懈,但是前头精兵务必按照人头数谨慎发粮。”

    田忌皱了皱眉,看上去好像觉得这套说辞极为荒唐。

    孙膑却饶有趣味,伸手示意接着说下去。

    “他算得军师定会召见我与内帐,说若真有那日,让我转告您这番话。”

    刘淼微微抬首,目光不避不闪,接着说道:“务必小心奸细。”

    “庞涓自桂陵之战大败以后一直在广招幕僚,这些他门下之人在开战之前尽数闭门不出,在我们出发那天已经有整十日不曾露面了,军师以为他们会去了哪呢?

    “且这一仗非同一般,魏国公子申1亲征,他的军师向来棋行诡桀,善于玩弄人心,魏国第一步就要便要直奔大梁,似乎已经知道了我们要走哪条路了一般。”

    田忌打断道:“这些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庞涓的幕僚消失了没有,魏国的军队要赶往大梁,这些消息他们尚且不能知道,一个算命先生又如何能随口就来?

    刘淼的神情丝毫看不出任何的心虚,开口道:“当时那位先生并未多言,属下亦不敢多问。”

    战国时期对天与神仍是绝对地敬畏,这些鬼神之说是最适合拿来骗人的东西。

    田忌已经极其不耐烦了,看刘淼的表情要多烦有多烦,只当他是一个想升官想疯了的混子。孙膑却好像有些兴趣,始终笑着。

    刘淼躬身道:“属下并不求什么,只想在这几日带人发放粮草,如无意外是最好的,若真有什么意外上将军再信不迟。”

    这个过程其实并不会损失什么,但是孙膑看着他道:“这会损失很多时间。”

    “一日只行三十里,”刘淼对答如流,“您并不缺时间。”

    田忌张嘴要骂,被孙膑拦住了,但是他拦下了却也没有说话,依旧看着刘淼。

    刘淼非常有眼力见地退一步道:“这点时间是值得付出的,只求一个平安。”

    “况且如今听我一席话,您还能安心像往常一样发粮草吗?”

    “罢,”孙膑松口道,“派几人与你一起吧。”

    他始终面色和缓,但他的一言一行,停顿和喘息,却比喜怒言于色的田忌更让人紧张,刘淼终于松了一口气,出了一手心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