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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烦闷:“我坐在暖阁里喘不过气来,出来透口气。”

    刘总管扶着他往里面走:“娘娘您可不能出来,外面这么冷的风,万一伤了胎气怎么办?陛下已经没了一个皇长子了,你肚子里这个,可千万不能再有事了。”

    沈尚书茫然低喃:“已经……没了一个……皇长子了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小小的胎儿在他腹中轻轻动了一下。

    大雪。

    满天大雪。

    寒风呼啸着打在脸上,疼得像刀割一样。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有一行清泪从温润如玉的眸中缓缓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在雪地中。

    刘总管得了闲人不得入宫的谕旨,苦着脸把孙大夫拦在宫门外:“孙大夫,不是我不让您进去。只是皇上有旨,除了卓凌和御医之外,其他人不得入凤仪宫半步。您看,连太后都给我拦门外了不是?”

    孙大夫急了,怒吼:“拦个屁!桐书变成这副样子,就是太后给他下了毒!”

    刘总管脸都绿了,急得上蹿下跳手舞足蹈:“孙鹤白!我给你脸你不要脸了是不是!这种诽谤太后的话你要是再说一句,我就把你关进大牢吊死!”

    刘总管又吼卓凌:“卓凌,赶快把这个疯子拽走,别让他在凤仪宫门口胡言乱语的。”

    卓凌一言不发地沉默着,黑曜石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刘总管,无声地表达了他的立场:孙大夫说的对。

    刘总管铁青老脸顿时吓得惨白:“卓凌……你……你知道什么了?”

    卓凌说:“皇后娘娘不许属下说出来。”

    刘总管气得跳脚:“这等……这等大事,你……你居然敢瞒着皇上!!!”

    卓凌沉默了一会儿,总是呆呆的眼睛里闪过一缕说不出滋味的难过:“皇后娘娘说,这是他该受的劫难。若是陛下有心,必然会自己发现的。”

    第十九章

    今年的江南,也在下雪。

    小皇帝刚刚经历了一场行刺。

    刺客跑掉了,在他胸口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小皇帝坐在驿站里,看着窗外的雪花沉默不语。

    侍卫匆匆冲进来:“陛下,找到张郄的行踪了!”

    小皇帝猛地站起来:“他在哪里?”

    侍卫说:“他去了延州一个盐商家。”

    小皇帝边走边问:“他去那里干什么?”

    侍卫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那位盐商今日娶亲,迎娶的那位夫人……好像是……是李韶卿……”

    宫中当差的,都知道那段往事。

    李韶卿是皇帝心里的那根刺,一年一年地嵌在肉里疼着,却总是舍不得挖出来。

    小皇帝年少时那十几年过得如履薄冰,孩童敏锐的直觉让他缠上了李韶卿。他知道,李韶卿天真又心软,是他最好的保命符。

    依赖着,依赖着,也就变味了。

    年少的小皇帝喜欢趴在窗户上,看着李韶卿坐在树下打盹。

    有时候树下的人一回头,却是沈桐书坏笑的脸。

    年幼的小皇帝像被抓住了小辫子,气哼哼地就缩回了屋里。

    小皇帝闭着眼睛,把这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清理出去。

    远处响起了尖叫和喧哗声。

    侍卫说:“陛下,到了。”

    小皇帝坐在銮驾上,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看,终于见到了他阔别已久的故人。

    张郄一身血污站在大雪之中,衣衫凌乱受伤不轻,乱糟糟的头发也浸满鲜血。可他依旧是那副豪迈不羁的张狂模样,就像他此刻麾下仍有千军万马一样张扬。

    他怀中抱着一个红衣银发的人,苍白精致的脸也掩在了血污中。

    不过短短时日,骄纵矜贵的李韶卿,竟已经成了这般模样……

    那一瞬间,小皇帝心中那些遥远模糊的妄想,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张郄把怀中妻子抱得更紧,握刀狂笑。

    小皇帝冷冷地说:“张郄,你走不了了。”

    一场恶战,尸山血海。

    张郄护着怀中的李韶卿,誓要杀出重围。

    小皇帝就在高处那么看着,一幕一幕地看着。

    年幼时,他讨厌极了张郄。

    那个粗鲁的男人,连打嗝的声音都格外响亮,却偏偏能随意控制着他的人生。

    他恨吶,多么恨吶。

    可当他怀揣着滔天恨意从京城赶来的时候,心中却再也激不起一点浪花。

    他看到了一个情深似海的张郄,一个……拿命爱着李韶卿的张郄。

    恍惚间,小皇帝忽然明白了,张郄死讯传回京城的那一天,李韶卿为何宁肯死,也要留在将军府等张郄的尸体回来。

    若有人爱你爱到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你又怎么舍得离开他。

    张郄左腿已断,鲜血融化了大片积雪。可他目光依旧明亮骇人,狂笑挥刀,硬生生地斩开了一条生路。

    小皇帝看着他们踉跄而逃的背影,地上被拖出长长的血痕。

    侍卫说:“陛下……”

    小皇帝闭上眼睛,轻声说:“放他们走。”

    放过张郄和李韶卿,也……放过他自己。

    小皇帝说:“起驾,回京。”

    话音刚落,忽然一名侍卫仓皇飞奔而来:“陛下,京城来的飞鸽传书!”

    小皇帝脸色一变:“出什么事了!”

    侍卫喊:“皇后娘娘提前生产了!”

    重重宫墙,就是世间最奢华的牢笼,锁着世上最悲凉的人心。

    沈尚书躺在床上,任由剧痛侵占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宫女在他身边撕心裂肺地喊:“血!皇后娘娘出血了!啊!!!”

    沈尚书想。

    真难堪啊,用这样的姿态,让陌生人围观着他鲜血淋漓的下体。

    刘总管急得在门外跳脚:“给陛下的信送到了没有啊!宫里的鸽子怎么那么慢了!!!”

    沈尚书痛得唇色惨白冷汗淋漓,一直糊里糊涂的意识此刻却无比清醒。

    他不知道小皇帝去了哪里,可他知道,他的陛下,他的丈夫,此时不会出现在他身边了。

    宫女哭着给他擦汗:“娘娘,娘娘,您撑着点,陛下马上就回宫了,陛下马上就能回到您身边了!”

    沈尚书颤抖着说:“不用……嗯……让御医……快些……快些……”

    宫女的话,让他猛地清醒过来,在自己的脆弱中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柔弱不堪的模样?

    是那一剂毒药,还是发了疯的他自己。

    痛,好痛。

    他痛得想要一刀插进自己的肚子里,把那个孩子掏出来。

    可他不能,十几个宫人大夫围着他,谁也不会让他这样做。

    于是,他只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