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吸了口气。
大概灵魂不可能有什么气味,拉妮娅身上干干净净,只有他用的洗发水的味道,以及一点点雨水的潮湿气息。
拉妮娅被他的突然袭击搞得愣了下,迟疑片刻,才抓住他的衣袖,茫然得几乎有些可爱。
杰森又在她颈窝里埋了会,才抬起头,松开她,慢慢后退两步,对她笑了笑:“一会见。”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里,拉妮娅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了会,才缓缓放下去,屈起的食指抵着唇,不受控制地抿起微笑。
她在原地发了会呆,才想起来正事,转身走向右边的走廊,沿着走廊走了不远,眼前又出现了两条路。
拉妮娅在左右之间犹豫了下,正想用数据视野比较,目光忽然一凝。
鬼使神差地,她将视线转向了右边的走廊。
那个方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
仿佛被蛊惑一样,片刻之后,拉妮娅抬起脚步,走向走廊深处。
和想象里不一样,似乎他们进入的就是一处死寂的实验室,拉妮娅的闯入没有遭到任何阻拦,贾维斯口中的人工智能像是不存在一样,一路上都没有任何反应,任由拉妮娅一路闯进了实验室深处。
随着四周的走廊越来越长,拉妮娅的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
不对劲。拉妮娅想。
她的道路看似是随机选择的,但实际上,她是跟着走廊一路前进的,沿途她也看到了大量的支路,但那些走廊都被封锁着,只有她走的这条路线是开启的,似乎是专为她准备的道路。
这是她穿过的第三道气密门,进门前,拉妮娅注意到门上仿佛银行金库一般复杂的机械锁,每一扇门都有接近十英寸的厚度,想要打开整个过程恐怕需要数分钟,然而这些门在她到来之前就已经全部敞开,机械锁上的指示灯呈现绿色,门后的通道静静地等待她的到来。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拉妮娅的脚步声在空旷幽深的走廊里回荡,越传越远。
通道尽头是一架电梯,电梯停在这一层,拉妮娅走过去,看了眼一旁的密码盘,数据视野一扫,辨认出了密码组合。她输入密码,走进电梯,金属门在她面前合上,不等拉妮娅按下楼层,电梯就开始向下运行,平稳得让人感觉不出电梯在移动。
这一切都太顺利了,就像是……有谁在指引着她前往地狱深处。
电梯缓缓下沉,在最底层停下,随着金属门开启,一道漫长的走廊出现在拉妮娅面前,尽头处的气密门依旧是开启状态,隐约能看见最深处的房间。
拉妮娅站在电梯里,没有动。
正常的设置下,电梯门在数秒之后就应该合上,然而十几秒过去,眼前的电梯门依旧敞开,门框和走廊高度齐平,仿佛她只是处在一条严丝合缝的走廊起点,只能笔直地走向终点。
换个人面对眼下的场景,大概要因为怀疑自己身处恐怖故事片场而惊恐不已,但拉妮娅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那双绿眼睛在恒定的光源下越发幽暗,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珠。
看起来的确有人在等她。她想。
许久之后,拉妮娅终于走出电梯。
她刚一走出电梯,电梯门便无声合拢,断绝了她的退路,拉妮娅没有回头去看,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实验室,随着她离实验室越来越近,她也渐渐能看到实验室里的景象。
实验室中央放置着一只巨大的玻璃罐体,无数色泽各异的液体通过管道和罐体连接,源源不断通入罐体之中,细小的气泡从罐体底部上浮,悠悠地蹿上液体表面。
拉妮娅站在实验室门口,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罐体。
她没有什么恍然大悟的情绪,只觉得“果然如此”,更多的是终于知道答案的释然。
——占地甚广的玻璃罐体里,静静悬浮着一枚人类的大脑。
在伊蒂丝·芬奇从实验室逃脱之后,莱克斯·卢瑟雇佣了黑山羊,杀死了逃跑的实验品,抛下无用的皮囊,将大脑带回实验室,继续进行研究。
拉妮娅看了一会,毫无征兆地出声:“你让我看这个,想告诉我什么?”
这个实验室藏在整座建筑的最深处,是莱克斯的最高机密,如果正常搜寻,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找到这里,能把她指引到这里的只能是那个贾维斯也无法入侵的人工智能。
拉妮娅猜想对方的用意,却始终没什么头绪。
她问:“你们用这个大脑研究出了什么?”
这一次,沉默的人工智能有了回应。
“我。”少女轻声说。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拉妮娅眼瞳倏地一缩,条件反射地转过身,思维迟了刹那,才因为惊悚的结论而剧烈波动起来。
然而在那之前,她已经看到了身后的景象。
空气中投下淡金色的荧光,绿眼睛的少女站在光里,虚幻的黑发盈盈漂浮,碎光像是星星一样环绕在身周,她微微歪着头,注视着眼前的女孩,那张和拉妮娅如出一辙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
“我是伊蒂丝·芬奇,”她微笑着说,“终于见到您了,拉尼亚凯亚。”
第190章 艾迪芬奇的记忆
十岁之前, 伊蒂丝·芬奇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一团迷雾。
她和家人生活在西雅图的一座小岛上,岛上只有几家住户,本地报纸一周发行一次, 穿过铁门后沿着山路绕行十几分钟, 才能看见树荫和池塘后的房子。池塘里沉着一架未完成的龙形滑梯, 她曾经问曾祖母池塘里有什么, 艾迪只是摸摸她的头,说龙带走了她的丈夫。
房子歪歪扭扭, 永远徘徊着湿冷的气息,远远看去像是张牙舞爪的怪兽屋。
仅供孩子穿行的秘密通道隐藏在书架和墙体之间, 伊蒂丝爬过秘密通道时, 总是忍不住想起家族树上的那些孩子。他们是她的长辈, 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曾经和她一样在这些通道里爬行,寻找这个家族里隐藏的秘密,最终一个个或者迷失在幻想, 或者遇到意外,就此变成了一扇扇被封上的房间。
小小的她, 以为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家庭里都有封闭的房间, 门上都有窥探孔, 好奇的她只能踮起脚尖, 从窥探孔里向房间里张望。
那么多, 那么多的死亡。
她在挂满墙壁的照片注视下飞快长大, 在学会大笑之前先学会了恐惧, 她从树梢挂着的绳子上爬过,轻手轻脚地越过悬崖上的老树,树梢在风中晃动,干枯的树皮发出细微的龟裂声,她的心脏在小小的胸膛里噗通乱跳,山崖下,潮水一波波拍打着海岸,浪花在石壁上碎成白沫。
如果她能飞就好了,伊蒂丝想,如果她能够不恐惧死亡就好了。
里维斯告诉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