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这里转一转。
只怕日后,便是没有机会了。
“既来到京城,不先去楚家拜见家中长辈,反而来了街上转悠,会不会太失礼啊?”魏长安手里拿着一串儿地道的冰糖葫芦,歪着头,有些担心地问。
沈去疾摇头,随口胡诌到:“今日是阴天,日头不大,其实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这个时间楚家是没人在家的,最多我那两个堂兄弟在,没事没事,晚饭前回去就好,咱们先找个地儿吃午饭去。”
没想到,却还是在吃饭的谪仙居,碰见了堂兄楚贺年,和堂弟楚遂年。
说实话,多年未见,变化极大,要不是楚贺年鬓边的那缕白发,在他一头的青丝上特别显眼,沈去疾实在是认不出来那便是堂兄楚贺年。
因为魏长安是女眷,在大堂要了座的楚贺年,特意让谪仙居的伙计引众人来了雅间。
初次相见,楚贺年和楚遂年给人的感觉十分亲近,尤其是他二人与沈去疾之间——要不是之前听沈去疾说过她和楚家人已有五年未见,魏长安简直要以为他们三人是今早才从家中分别,中午又偶在这里遇见的。
他们之间并不生疏,随意闲聊,随意沉默,偶尔说几句什么,却也绝不会因为怕冷场而故意找话。
魏长安的眼睛一直是弯弯的——这种不因时间和距离而生疏的情感,人谓之曰亲情,她有些想念在这京城做官的三哥魏靖亭了……
楚贺年和楚遂年两兄弟,是在下午的时候把沈去疾弄回楚家的。
立秋过后,天气转凉,京城的气候与河州有些不同,京城不比河州润和,就算未时左右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秋雨,当沈去疾携魏长安来到楚家门前时,众人脚下的青砖地面,也已都干燥了。
“呀!小二爷回来啦,快去禀告老爷和两位爷,咱家小二爷回来啦!”须发灰白的管家派人进府去通禀,他自己提着衣摆从台阶上迎下来,恭敬地给沈去疾揖大礼:“恭迎小二爷和二夫人回府,小二爷吉祥,二夫人吉祥!”
魏长安跟在沈去疾身后,略略地给这位管家回礼。
“锦年我侄,你终于肯回来了!”一道高亢却沙哑的声音,高调地从楚家阔气的大门里面传了出来。
魏长安偷偷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等沈去疾揖礼,中年男人就一伸胳膊,给了沈去疾一个大大的拥抱,洪亮的声音里尽是激动与喜悦:“好侄儿,你可是又长个子了,啊?比大伯父都高了,哈哈哈哈,几年都不回来,大伯父好想你呀!”
沈去疾回抱了伯父一下,而后还是给楚伯鼎揖大礼:“不孝侄儿锦年,给大伯父问安,大伯父别来康泰。”
“康泰康泰!”楚伯鼎领着子侄往家里走去,对侄媳妇魏长安,也是客客气气的,亲近得不疏不远、恰到好处。
魏长安跟随在沈去疾身侧,一路小心地走进了恢宏阔气的楚府。
京城与河州同属北方,但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其建筑格局无一不在彰显着皇城所在的威严霸气。
楚家的建筑啊,外面看是屋宇飞檐,钩心斗角,里面看则是富丽堂皇,精致高雅,魏长安想,她大约还是低估了皇商楚家的气派。
穿前堂,过回廊,由月亮门后坐上软轿,大约走了一柱香时间,一行软轿在一个树奇石怪的院子前停住。
打软轿上下来,不同乘的魏长安第一时间走过来,她勾了勾沈去疾垂在身侧的右手小拇指,低声到:“傻大个,你家好大啊。”
谁知,前面的楚伯鼎突然回过头来,笑意盈盈地说:“说什么傻话呢,长安你与锦年是夫妻,他的家可不就是你的家嘛,走了,进去见见你翁翁他们,大家会极欢喜你的。”
饶是魏长安在沈去疾的提醒下,提前有了准备,可当她进到屋里后,却还是被眼前的阵仗给弄得愣了一下——好,好多人呐!
“二哥哥回来啦!”一个清脆明朗的少女声音从人堆里传出来:“你把二嫂嫂给我们带回来了吗?”
依礼站在沈去疾身后的魏长安,突然有点儿怯场了。
“九丫头,不得无礼,”有道沧桑的男声,带着一丝欣喜与不易察觉的茫然,沉稳地响起:“可是我家锦年回来了?”
“父亲,是呢,是锦年回来了!”一个穿着炎纹衫的男人,满脸笑容地同沈去疾招手:“臭小子,还不赶紧带着媳妇过来给你翁翁叩头?”
魏长安这才被沈去疾牵着,拨开面前人堆,一路来到楚老爷面前。
“不肖孙锦年,携妇魏氏长安,叩拜祖父安康。”沈去疾带着魏长安,给楚老爷行叩拜大礼。
楚老爷坐在正堂,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眼镜,两手扶着椅子扶手,努力往前倾着身体。
等看清楚了膝下跪着的两个人的容貌,楚老爷坐直身子,抬手示意了二人一下:“啊,回来就好,起来吧——过来过来,翁翁给我宝贝孙媳妇包红包了——咦?我,我的红包呢?大红包呢?”
说着,楚老爷疑惑不解地浑身上下地翻找了起来,着急到:“根子他娘,我,我给我孙子小锦年封的红包呢?红包……”
根子是沈去疾大伯父楚伯鼎的乳名,几十年没人叫过了,致使当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根子他娘是谁?
“老爷,红包在这儿呢。”旁边一位同样头发灰白的妇人,将两个红包递给楚老爷——妇人不是根子他娘,是根子他娘、沈去疾的祖母当年的陪嫁丫鬟晋嬷嬷,前几年楚夫人过世,晋嬷嬷如今负责照顾楚老爷的饮食起居。
楚老爷接过红包,眉眼弯弯地同沈去疾和魏长安招手:“小锦年,小余年,过来,翁翁给你们兄妹俩发红包了……”
沈去疾和魏长安同时一愣。
旁边,一个衣着华贵装饰不俗的中年女人,突然扬了扬手里的帕子,大声到:“哎,都还愣着做什么?人接回来了,咱们就该入席了,走走走,移步院中,咱们开宴啦……”
翁翁的情况,比自己知道的,要严重多了,沈去疾偏偏头,不动声色地看了魏长安一眼——她眸中深藏的痛意,天底下只有魏长安一人能看懂。
……
既是宴,歌舞酒乐就必少不了,楚家人口众多,男女分而宴,沈去疾被那帮嫡庶远近的堂兄弟闹着,没有注意女眷这边,结果没一会儿的功夫,魏长安就被人灌趴下了。
看着魏长安醉酒倒下,酒兴正浓的一众女眷们哈哈大笑起来,笑言小二爷屋里的是个没酒量的,却是没一个人说要把魏长安扶起来送去休息的,就任她这么趴在桌子上睡觉。
“二哥,二嫂好像醉了。”楚遂年撞撞沈去疾的肩膀,低声提醒。
沈去疾不甚在意地朝女眷那边瞥了一眼,眼角一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