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缠斗许久,遑论一点毒。
真是讽刺啊,那点伎俩,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可是还是不忍心拆穿,他忌惮于自己的武艺,那就遂了他的愿吧。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蜿蜒而下,他揽过李言,死死扣在怀里,艰难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腹中就像有一把剑在来回的搅动。
“祝君······长安······”
怀里之人再没了气息,一点点滑下,一袭红衣就像是染了一身红尘,溅了一身鲜血。
李言浑身颤抖着伸手去触长安的脸庞,却触电一样收回了手,长安手里的圣旨上赫然写着——传位皇嫡长子李佑!
然而在最后盖玉玺的地方,只有一半的朱砂印子,另一半在长安的袖上。
长安阻止了元和帝最后的决定,李言甚至可以想象长安一脸憨态挠着后脑勺,没心没肺的拒绝。
天下多少人虎视眈眈的位置,他就轻而易举的舍弃了。
李祥双手托着圣旨躬身上前来。
李言接过圣旨,早就拟好了的旨意,传位皇三子李言!
果真千算万算都没有人能比得过金丝楠木龙椅上的那位君王。
“元顺。”
“臣在!”
李言望了眼长安,自嘲一声笑,“将长安稳妥送回剑庄,不准有任何差池,否则提头来见我。”
“是!”
李诺临死的时候那句诅咒真的成真了。
“李言!你就守着你梦寐以求的天下江山,孤独至死吧!”
“李公公,我嘱托你的事情,办妥了吗?”
李祥恭敬地低着头,“回陛下,皆已办妥。”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残忍了,不像你们认识的那个温润体弱的宸王?”
“老奴不知宸王殿下如何,只知陛下做事定有缘由,奴才只管办事就行了,其他事不是奴才能揣测的。”
他叫的是“陛下”,而非一直以来的“殿下”!
“防民于口,世人不知长安身份,但是流言纷纷,我不能让任何人去利用长安的身世作乱为祸社稷,即使长安从无心朝堂,但他心思澄澈,架不住别有用心之人的蛊惑利用,纵使我清理了父皇生前近侍的一众宫女太监,也做不到万无一失,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于是,他亲手“杀”了长安。
“陛下,该出去了。”李祥尖细的嗓音提醒道。
元和帝驾崩,在位二十一年,一代盛世,一代明君,缓缓落下帷幕。
新的时代冉冉升起。
第10章 结局
皇三子宸王李言登基,称梁安帝,年号长佑。
长佑十五年,西北十八部蛰伏多年,一朝反扑,梁安帝御驾亲征,率三百精锐深入敌营,不慎深陷恶谷,千钧一发之际,一红衣男子宛若鬼魅突围而来,手携一柄寒光鉴人的软剑,身后十三黑衣鬼魅,血雨点点,杀出重围,救帝王于险境。
西北大捷。
史书不敢记载,究竟是民间光怪陆离的说书还是确有其事,无人知晓,最后斟酌再三只记下了“梁安帝御驾亲征,西北大捷”几个字。
长佑二十九年。
李言一个人登上了摘星台,这本是钦天鉴占星之处。
梁安帝尤爱登临,众人皆议梁安帝崇尚天相一说,却只有李言一人知晓缘故。
摘星台是金陵城皇宫里最高的一座塔台,站在摘星台上可以远远看到栖霞山。
梁安帝已经在摘星台上站了两个时辰了,小太监不敢打扰,直到首领太监福源走上来。
“陛下,已经两个时辰了,这里风大,您龙体要紧。”
“我再等等,今日是我五十二岁生辰,他说过会来的。”
——等你五十二岁的时候,我拎着全世界的宝贝给你祝寿去,你想要的不想要的我都给你。
晾了满宫上下的人,独自一人跑到这冷凄凄的地方,谁也不知道梁安帝心里想什么。
一个黑影几步闪近。
“什么人!”福源立刻大喝,召来左右护卫。
梁安帝猛地起身,“退下!”
他整个人激动道浑身颤抖,几步向前,看了来人却很是不满的皱眉。
“你是长安从西京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长清抱拳躬身而立,蓝绿色的眼睛尤其惹人注目。
“正是在下,长清谢陛下当年不忍之天恩,才能苟活至今日。”
李言只觉得头疼,只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孩子太过于恻隐,心思颇多,和长安的性格完全南辕北辙,就像是······李言自己!
他按了按额头,声音不容置喙的威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私闯皇宫可是死罪!”
“师傅有一样东西托我赠与故人。”
长清双手呈上一封白皮素封的信和一把红木雕工的折扇。
白皮素封!
那是用来装讣告的信纸!
李言一把抓住信,声音浑浊不堪,“你师傅······人呢?!”
长清退了一步,声音一低,道:“师傅经年伤病缠身,上个月······去了,嘱托我今日送来这封信和这把扇子交给故人。”
“你说什么?!”李言大怒,紧紧攥着手里的信,整个人佝偻着急咳喘息着。
“师傅说,他身后了无遗憾,唯牵挂一人,他说:祝君长安!”
李言颤抖着打开信封——
阿言:
一别经年,白驹过隙。
凡所过往,功罪与否,系我一人。今脱身江湖,勿悲勿念。
今天下河清海晏,祝君万寿无疆。
长安
好一个河清海晏,万寿无疆!
李言攥着手里的信,定定的站在摘星台上,望着这灯火通明的皇宫,宫墙之外,是一片繁华的金陵城,再往外看不见的地方也是大梁的国土,四海安定,河清海晏。
“我毕生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天下长安······”
同年,梁安帝传位齐王,先皇元和帝第九子,退位迁居行宫,不问朝政。
史书落笔,梁安帝在位三十年间,平西北,通江东,交东海,臣滇南。
唯一惹人遐思的是身后空无一人,最终传位自己最小的弟弟。
合上史书,该走远的都远了,什么也不剩下了。
金陵城里风一吹,又是一段新的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