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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捱过来了,何在乎这区区数天。皇上若实在觉着这样呆得气闷,臣乐意陪皇上去各营转转散心。”

    我看他一眼,离座而笑。

    半个月之后,我大军势若破竹挺进徨中、鞔溪,将溃不成军的赫图残部直遂出三关之外。与此同时,茂政也不负我望一举夺回坠宏关。至此,外族残留给我大沂的耻辱被彻底洗却。失去同盟支助的戈喀隆孤掌难鸣,带着鬼刹,只能暂归本土。缗为首一班人,向我进谏说:“父皇,赫图现在正是国力贫瘠,军备空虚之际,斩草木除根,春风吹又生!儿臣愿统三十万大军。进取敌国!摘下戈喀隆,鬼刹之首。献于父皇!”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年少文雅的皇子,胸中包含如此巨大的野心。连连摇头,道:“皇儿,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们之所以取得今天的胜利。全是因为我们站在正义的防卫立场。百姓、邻国支持我们。但你出兵攻赫图,掠夺别人地家园。就是你站在当初戈喀隆他们人神共愤的位置上了。不仅消耗自己地实力,也难免遭至跟敌人现在一样的惨败。别说父皇不赞同,天下百姓也不会赞同。因为和平,是他们梦寐以求很久了的。”

    我拉着他走向城头:“你用心听听他们的欢呼,看看满空绽放的花炮——如果你告诉他们你还要继续穷兵黩武,他们会是怎样的表情?”

    “儿臣知错了,父皇。”缗一脸地悻悻。我看他根本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儿子”文武兼备,也比太子更擅于掌控朝政。可为什么偏偏这么好高鹜远。经历一番乱世的人民,他们需要地是一位治世明君,而非征战沙场、希冀一统列国的马上天子啊!

    留下霍光,高炎,茂政,薛平四大将镇守边陲,我胜利班师回朝。择日,亲自率文武百官登上坠宏,大排香案,祭奠曾战死在此的戍关将士英灵。——舒将军,阮副将他们若地下有知,也该含笑瞑目了。回想当日出师的冷冷清清,困窘悲哀,再顾今朝的一身繁华,左右环绕;不禁热泪滚滚。

    天下人此刻载歌载舞的同时,他们可曾缅怀过长眠在这块黄土下,本不该逝去的一位位英雄?一样仇恨痛心我这“昏君”,面对侵略者的屠刀,他们却能做到弃私仇,顾大局。即使所有地同胞都逃散完了,他们照样以血肉之躯与敌人肉搏。

    如果没有阮副将那庄重的一跪,如果没有当日护卫我撤离士兵泪流满面的一声呼唤,如果没有十三笑着换上我地衣服引走群群虎狼……我想我肯定不会在那场血与火的试炼中彻底醒悟过来;也不会顽强的在接下来三年的时间内东奔西跑,为复国努力;更不会今天活着,再一次将沉重的足履铭刻在坠宏的城楼上!

    我将两大盅美酒亲手祭奠在舒,阮二将的灵前,又让人开启数百坛烈酒,同时洒向城下的黄土——终我一生,不,是子孙千秋万代,再不要重蹈此番覆辙!

    论功行赏三军诸臣后,我把战后重建,协调治安的繁重杂务一律丢给古浩天,黑胡子,小老头等人。安心的深居简出,颐养天年。十三拒绝我的封赏,自己在京城又开了家小医馆。不过凭他那德行,十个顾客照样是有九个被气走。闲着无事,也为了躲避后宫烦人的一大群莺莺燕燕,我三天两头往他那蹲点。小医馆变成了我们的烂酒馆。

    古浩天费了老大劲找到这地方来,拖着我回宫:“皇上,册立储君的事,已经拖了半年了,好歹您得给群臣一个答复啊?太子……牧殿下也不能这样老关着。民间流言蜚语都满天飞了!”

    “朕又没死,急什么!”我不耐烦谁老拿这些事烦我。

    “皇上,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再说现在天下初定,百废具兴,大家也都盼着这事有个着落啊!及早确定,以安民心。!”

    古浩天斩钉截铁的用无庸置疑的口气说,我丧气的坐在龙椅上,都把问题上升到国家生死存亡的档次上了,看来必须作个决断了。

    “好吧。爱卿午后召集在朝的几位老臣来南书房,商议此事。”我手把玩着一方精巧的玉玺。这是那位轩辕圮老师傅不辞而别留下来给我的。之后我派人到处探询他行踪,想请回朝重用,都不得徒返。真是奇人异士。

    牧,早让我失去了信心,而缗,平白对他增添不少为人的疑窦。连小老头也背地里暗示我此人野性不羁,难甘伏于人下。我若用他为储君,对天下百姓是件有益的事吗?可是,弃之两人,难道还扶尚属稚龄的三子和四子不成?群臣又要拿长幼有序的祖制苦口婆心劝戒我了。就我观之,虽然牧犯下这样那样在我眼里是不可原谅的错误,但他在别人心中,依然无愧仁德的化身。我慢慢的也搞明白原委,起因是“我”从

    前作劣过甚,若非牧屡次三番冒风险出面,遭难的绝不止霍光这一位重臣。人们,包括古浩天,对他的好感保留至今。真哭笑不得!

    沉吟良久,我终于作出了决定,还就牧吧。毕竟,懦弱,痴情是小毛病,疲惫的民生,渴求的是仁德慈善的君主。缗很强,却不适宜统治一个平凡安定的国家。人们经不起他野心欲望的折腾。

    在召见牧的时候,我隐隐怀着对缗的愧疚。我一直欣赏也器重缗的才华,却不能加以重用,只希望他日后能明白,并且理解这种苦衷。

    第一百四十五章 阴晦的心

    牧明显憔悴了很多,曾经光浩如玉的下巴窜起了一圈青黑的胡渣。我凝视着他,之前郁结的气恼不知觉消散淡褪,叹了口气,招招手让他起来:“皇儿,是否还恨父皇这样对你?”

    牧低着头,用小如蚊蝇的声音答:“儿臣不敢。”

    我停顿了片刻,望着左右重臣期待希冀的眼神,苦笑道:“由今天开始,你协助父皇理政吧,不懂的地方,秦丞相、古将军他们两位大人会悉心教你。”

    牧囁嚅着:“儿臣愚钝,只怕会令父皇失望……”

    我又少许不耐烦起来:“只要尽力做好,没谁会怪你。把对女人的心思和好,分一半留给你的子民,你就不愧为一位优秀的储君了!”

    牧脸一阵晕红,旋即苍白。挥退他,气氛僵闷起来,众臣也相继告辞。小老头逗留最后.我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爱卿还有事?”

    小老头道“皇上.微臣尚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梭了四下一眼,除了小柜子,没别人在,点点头:“但讲无妨。”

    小老头近前一步,躬身道:“皇上,既然决意以牧殿下为储君殿下手握兵权,朝中也有不少党羽,是否应该……略作防范?”

    他竭力轻描淡写,但我还是听得一震:“爱卿的意思是——?”

    小老头顿了一下,目光闪烁的张望下门外,几乎是附耳的对我说:“一山不容二虎!——缗殿下心志高瞻,非自甘座下之人。如果皇上不愿意看到将来可能会起的纷争硝烟,微臣冒死谏言:先卸其兵权。然后找个借口,明升暗降。软禁起来。否则,太子登基之前,难得安宁。”

    我一阵心烦意乱,呆楞半响道:“缗无错无过.朕怎忍心如此对他?”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老头不以为然地看我一眼:“皇上。此刻手软,他日后患无穷啊!”

    我还是摇头:“不,缗该有他应得的名份!朕不能因为防患于未然就痛下辣手。岂不寒了天下忠良地心。缗那里,朕会找机会跟他谈谈.让他好好辅佐他皇兄治理国家。”

    小老头还想劝我,我借口身体不舒服匆匆离开,留下小老头一人,独自面墙哀叹。回到寝宫.望着兵器架上摆放着的那件白金战甲,心事重重的让小柜子取下。送进国库。唉,为什么战乱结束,反而有更多烦恼的问题困扰?!走到窗前。五指慢慢拨弄琴弦,物尚存,解音人不在,便再多幽思,又寄语谁!我懒懒的对小柜子说:“吩咐工匠,在京城辟一处静地,盖一座小小的院落。房地周围,要种得满满的蒲公英。”

    我用明黄的桌布将琴包起,唇边带着淡淡地苦意:“完成后,将这琴,还有烟萝的遗骨,都迁葬花下。小柜子,这件事,我要你亲自督办。懂吗?”

    小柜子抱过琴.用力点头“奴才明白。”

    “那你去吧。”我转身入内“门上叮嘱好,从此刻到明日早朝前,任何人不得来打扰朕。”

    我当然没有睡觉.而是换上便服,带上残和李初,由后角门溜出宫去十三的医馆继续喝酒解愁。十三的医馆,平常冷冷清清,今天突然热闹起来,定睛瞅瞅,原来是宝贝姐妹意外的到了。顺道还捎了一大包淮南的土特产,据说是薛平的心意。我一边喝酒,一边瞧他们吵架当吃饭似的斗嘴,心底突然觉着异样地空虚。

    醉卧酒中,又是李初无怨无悔的把我背回去。人人都以为我睡着了,候他们消然离开,我又一个人开了坛酒,独斟独酌。喝到将近三更时分,趴在桌上,正朦胧合眼,突然嗖的一声,一样东西夺地扎在手边。

    我睁开打架的眼皮瞄了一眼,一把银晃晃的匕首插在桌上,尚钉着一块小纸条。酒立时醒了一半,撑起身看看周围,没有动静,我才取下匕首下的纸条,展开借着昏暗烛光阅读。字迹娟秀工整,恍惚相识?呆捧半日,才留意字句间的内容——这竟是一封示警信!言徐王缗极度不满牧重为储君,正暗中积极拉扰朝臣,部署兵力,有不轨企图,嘱我慎之防之,早作对应。纸条中还提及一个人的名字,引起我高度重视:原来那个一直令我困惑不解其行为的柳禹琛,居然是个双料间谍!他先事沧平王,又事薛平,挑唆拨动一次又一次的内乱,原来都受的是其真正的幕后主子——缗的指使!不止他,连扈惊雪,也一直是缗忠诚的手下!

    回想转生后遭逢的一幕幕遇刺,险象迭生的波折,冷汗一股股自额头滑落。这个心目中聪明才俊的“儿子”竟曾处心积虑不止一次想要我的命。目标当然不外乎皇帝这个宝座。后来外敌入侵.权衡轻重,又可能介于“我”对他态茺的突然转变,才暂时隐藏野心,先助我收拾破碎江山。毕竟天下没了,他就算杀了我,也得不到所要的东西。现在,明白我又使他丧失所追求的目标后,反叛,也在情理中了。

    我越想越心惊,越惊越坐卧不宁,想明此刻的立场,连夜令人,将古浩天,小老头秘密请到书房。连黑胡子都没敢喊,因为他跟牟涵青走得太近,而牟,又是扈惊雪的师弟。

    古浩天神色凝重的浏览着那张纸条:“皇上,这是什么人留下来的?若仅仅因为一纸来历不明的告密信,就定缗皇子的罪,未免太失公允了。”

    “不,这信中所言,才正好释怀朕郁结很久的迷惑。从前许多想不通的事,在这刻全想通了。”还有一点我没告诉他们,就是,这写信人的笔迹对我来说是如此熟悉,尽管现在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谁,但心中就对他有种奇特的认知感。

    小老头道:“不管是真是假,此事干系重大,都必须早做预防。为了皇上的安全,宁可杀错一千, 也不能错放一个!”

    古浩天微蹙着眉:“皇上,请给臣三天时间,先查清这纸条的来龙去脉.行吗?”

    我点点头。小老头用不屑的目光目送古浩天的背影:“等他查到,叛兵只怕已冲上金銮殿了!皇上,对付这种事,千万不能心慈手软,留有余地。微臣建议,先卸徐王兵权,控制他在朝野内外的势力,即使最后查出这真的是空穴来风,也正好为太子的日后登基扫平道路。”

    我犹豫良久: “具体怎么做才好?”

    小老头捻着三角须,阴沉而缓慢地答:“后天,不就是四皇子孛殿下的生日吗?借此良机,皇上召开盛会。缗一定不疑赴宴,皇上可当众授予他一个明升暗降的爵位,要他交出兵权。交了便罢,不交,便证明他心怀不轨,预先伏下的甲兵立即将其拿下,永绝后患!”

    我心里一件酸苦.必须得走这步吗?为什么——偏偏是我一直喜爱信赖的缗!

    第一百四十六章痛无止境

    “至于淮南的柳禹琛,使薛平暗中监视住他,一旦有异动,即刻擒拿。谅他们也仓促间翻不出什么大波来!”

    我长久的沉默,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柳禹琛那就这么办吧!至于生日宴抓缗一事,暂且不提。”

    “为什么皇上?!”小老头情不自禁放大音量:“若不先下手为强,让对手占得先机,扭转乾坤就难了。”

    我淡淡地说:“朕心意已定,勿复多言。一切等古浩天追查出的结果再定吧!”

    小老头站在那里,踌躇了好一会,才悻悻的离开。小柜子旁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我:“皇上,奴才也觉得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