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靖拉着人的手没放，沉默了一下才说：“张旗早上跟我爸吵了一下，跑了。”

    贺梵行听完，淡笑不语。

    *

    张清正在厨房切菜，他炒菜虽然不行，不过切菜的刀工却很好，马铃薯被他切成丝，一条条薄厚均匀，大小也差不多，听见门外传来车声，他立马放下手上的活出去看是不是儿子回来了。

    刚走到门口，发来停在石子墩子上的车自己根本不认识，正觉得疑惑呢，贺梵行和郭靖靖同时拉开车门，贺梵行撑的伞过去接的人，手揽着郭靖靖的肩，避着雨水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张清有些微怔地看着靠近的两人，虽然进了屋檐下之后，贺梵行就收回了搭在郭靖靖肩上的手，不过儿子既然能让贺梵行碰他，这足以说明这两人的关系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郭靖靖见张清站在堂屋里发愣，就出声喊了一声，张清回过神，看了贺梵行一眼，说：“梵行来了。”

    “是，张叔。”

    “哦哦，那，坐吧。”张清拿过茶杯给他倒了杯水，整个人有些不在状况。

    郭靖靖倒是没察觉什么，而且看起来j-i,ng神很好的样子，他看了眼厨房，跟张清说：“菜都切好了吗？剩下的我来吧。”

    郭靖靖脱下外套，穿上专门炒菜用的蓝大褂，抬脚就进了厨房。

    张清转头看着他，贺梵行站在他身后也看着郭靖靖忙碌的身影，浅声对张清说：“张叔，我跟阿靖在一起了。”

    “我知道。”张清有些失神地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复杂，“梵行，别忘了你曾经跟我说过的话。”

    贺梵行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道：“我会的。”

    【今天只有一章】

    第91章 同床共枕

    两个人一旦决定在一起，很多事情都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吃过了晚饭，外面的天还是没有放晴的迹象，人往门口一站，冷风透过门缝灌进来，冻的人瑟瑟发抖。

    贺梵行主动要求他来洗碗，虽然对此，张清父子俩都抱着迟疑的态度，不过贺梵行一再表示自己虽然做饭不行，但是洗碗完全没有问题。

    郭靖靖站旁边看了会儿，发现贺梵行虽然动作并不熟练，但洗涤j-i,ng放的量和洗碗的手法还是十分正确、细心的。

    贺梵行笑了笑为他解惑道：“我小时候，跟家里的厨娘关系很好，有时候觉得无聊，就会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择菜、洗碗，虽然一直没有实战经验，但理论知识还是过关的，像是倒半瓶洗涤j-i,ng这样的事，应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正说着话，窗外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两人抬头往外看，黑暗一片，并不能看见什么“这是什么声音？”贺梵行问。

    “是冰雹。”

    郭靖靖探身过去把窗户给推开，由于风向的缘故，冷风并不会从厨房这扇窗口里灌进来，借着厨房的光，能看见一粒粒晶莹的冰雹落在了窗台上，比粗盐粒大不了多少，蹦哒跳动着，好像洒落在地上的豆子。

    贺梵行看了看，就把窗户给关上了。

    “关上会暖和些，你现在不能感冒，必须穿暖点才行，这边没有暖气，不如明天去医院之后，顺便买两台空调回来，开了空调多少会好些。”

    郭靖靖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贺梵行转头看他，郭靖靖顿了顿，有些不太适应的解释道：“这房子线路老化了，带不动空调，估计空调一开，家里的保险丝就会被烧，原先我爸也买了一台，根本没法儿打开，刚好那年夏天爷爷家的水空调坏了，我爸就把那空调给了我爷爷奶奶。”

    “那就先修线路，再买空调，能找到修这方面的人吗？”

    老实说，最近这几年水电工越来越少了，年轻人不爱学这些都选择去城里打工去了，前年他爸也打听过，愣是没找到一个会修的人，说起来要是普通的c-h-a座坏了，或者保险丝烧了，一般农村里家家户户的男人都会自己修，但像郭靖靖家这样，得全换的，估计必须要专业的了。

    见郭靖靖似乎没想到人，贺梵行便说：“这样吧，人我来找。”

    郭靖靖抬头：“不用了，我想到了，海波现在在做这个，不过他工作很忙，我明天先打电话问一下。”

    贺梵行挑了挑眉：“海波？”

    “是我同学，已经结婚了，有两个女儿。”

    贺梵行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很少从郭靖靖嘴里听到其他人的名字，哪知道郭靖靖倒是自己交代的干干净净。

    贺梵行只觉得面前这人一脸正经的模样实在可爱的紧，手上戴着沾了泡沬的手套，实在不方便揉这人的脑袋，不过这并不妨碍贺梵行对郭靖靖的溺爱，唇在郭靖靖额头上碰了一下，贺梵行催促道：“出去吧，你在这估计我这碗是别想洗了。”

    郭靖靖拿手碰了碰额头，抬眼看着贺梵行，贺梵行眼里都是温柔。

    “去陪你爸，我自己慢慢洗。”

    郭靖靖脸不自觉的有些发红，转身急匆匆出了厨房，被亲过的地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微微有些发烫。

    郭靖靖给自己倒了杯水，见他爸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就帮着张清也倒了一杯。

    “爸，外面在下冰雹了，明天有雪吗？”

    郭靖靖坐过来的时候，天气预报刚好到了结尾，郭靖靖把水放在张清面前的茶几上，顺便问了一句。

    结果半天没听见他爸出声。

    “爸？”郭靖靖伸头到张清面前，一张脸挡住了电视s,he过来的光，张清这才恍惚回神，问道：“阿靖你说什么？”

    “我说下冰雹了，明天有没有雪。”

    “啊，我不知道啊，预报还没到……”张清笑着指了指电视，眨眨眼，原来已经放完了。郭靖靖见张清从吃饭那会儿一直就没什么j-i,ng神，这会儿见他这样，干脆放下水杯问：“爸，你是不是……不希望我跟贺梵行在一起？”

    郭靖靖一直觉得，张清虽然并没有阻止贺梵行的一切行为，但在他的心里，其实并没有完全接受。

    张清沉默了一会儿，抓着郭靖靖的手问：“阿靖，你想跟贺梵行结婚吗？”

    “结婚？”郭靖靖显然没想这么远。

    “对啊，结婚。”张清似乎有些激动。“虽然国内不允许，但是你们可以去国外注册，荷兰怎么样？到时候你们可以在国外生活，贺梵行说这方面他随你的，你想在哪儿就在哪儿。”

    “阿靖，你考虑一下，出了国就没人能伤害你们了。”

    “爸，没人能伤害我。”郭靖靖伸手把张清抱进怀里，“爸，我不会出国，也不会离开这里，在这里也没人能伤害到我，因为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

    张清有些失神的望着屋顶上的灯。

    “阿靖……”

    “爸，我永远都不会把你一个人丟下。”

    张清红着眼睛抱住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明明缩在怀里很小很小的一团，已经长的比他还高了，这么抱着，感觉自己才更像是需要依靠的一方，张清吸了吸鼻涕，好歹忍着没落下泪。

    “阿靖，爸爸刚刚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太自私了，其实我不该捆着你，让你陪着我一起守在这小小的马井村，毕竟你还这么年轻，你还可以活得更j-i,ng彩自在些，你跟我是不一样的……

    郭靖靖没说话，只是圈着张清的双臂越发收紧了些。

    *

    贺梵行这个碗洗的时间有些久，等张清的心情平复下来之后，贺梵行才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笑着说：“外面好像下雪了，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积雪。”

    “不会，”张清看了看窗外，“南方跟北方不同，雪落在地上很快就会融化，而且这雪看着不大，估计下不了太久。”

    “是吗？”贺梵行不是很明显的看了张清一眼。

    张清站起身对贺梵行说：“外面天不好，你今晚就留下吧，省的明天再跑一趟了，阿靖，你把梵行之前用过的毛巾拿出来给他用，今晚跟你睡我屋还是睡自己屋？”

    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了，张清相信这种时候贺梵行也不会对郭靖靖做什么，所以要真睡一屋，也没什么。

    郭靖靖看了贺梵行一眼，贺梵行倒是没出声，郭靖靖就说：“我睡自己屋吧，爸你洗漱一下，早点休息。”

    “好。”

    张清点了点头，又跟贺梵行打了声招呼，拿着盆子去放水洗脸洗脚去了。

    贺梵行上次来用过的毛巾，郭靖靖已经把它们洗净，放进柜子里收了起来，贺梵行见他抬起手臂去拿柜头那格的毛巾，赶紧上前几步说：“我自己来。”

    “哦。”郭靖靖见他过来，主动往旁边退了退，贺梵行记性不错，一拿一个准。

    “是这两条吧？”

    “阿靖，一起洗吧！”

    "n恩。”

    两个人共用了一盆水洗了脸，又洗了脚，贺梵行其实并不习惯这种洗漱方式，与其说是洁癖，不如说是习惯，不论气温如何，通常都是早晚各洗一次澡，夏天流了汗还会增加次数，但这次睡前不能洗澡，却丝毫不影响他愉悦的心情。

    北边的窗帘没关，反正那窗户对着后院，后院除了j-i舍和松树林子，也不会有人出现，贺梵行和郭靖靖两人并排靠坐在床头，一起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床头的台灯散出的光晕并不足以照亮整个卧室，却让画面变得朦胧温馨起来。

    “阿靖，你听过你爸谈起过他的过去吗？”

    贺梵行的语气很轻，并没有丝毫冒犯的意思。

    郭靖靖扬起下巴看他，贺梵行低头笑了笑说：“今天听他那么说，他以前应该在北方生活过，对吗？”

    郭靖靖重新看向窗外，神色迷茫道。

    “我不知道，我爸从来没跟我说过，他不说，我也不想逼他，至少现在这样很好。”

    贺梵行伸手握着郭靖靖的一只手，问他：“那你有想过是谁害的张叔变成这样吗？依你的性子，哪里肯就此罢休。”

    郭靖靖微微垂下眼，看着彼此相叠的手，说：“我当然想过，不过那是条疤，不能碰，我爸至今都没好全，就说明那疤很深，我怕我碰了，他会变回以前的样子。”

    “阿靖……”

    贺梵行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对张清来说不能碰，对郭靖靖来说又何尝不是？伸手绕过郭靖靖的肩膀，由后把人抱进怀里，下巴抵着郭靖靖的肩，隔着衣服亲了亲他的肩胛。

    “对了，有一件事我倒是有些好奇，”语气没有刚刚的沉重，贺梵行带着些趣性问，“为什么你会姓郭？不是应该姓张吗？而且郭靖靖这个名字……倒是挺耳熟。”

    “这个问题我小时候问过我爸爸。”说起这个，郭靖靖还有点小郁闷。

    “哦？你爸怎么回答你的？”

    “他说他也不知道，”郭靖靖撅了撅嘴，眉头都皱起来了，“当初上户口的时候，我奶奶问我爸，孩子的名字你自己起，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我爸说他当时脑子不清楚，就随口说了一句那叫郭靖靖吧，我奶奶就真让大队里上了这个名。”

    “……就这样？”

    “对，就这样！”

    看来郭靖靖对自己的名字颇有微词，小时候上学的时候，大家都爱给对方起外号，而且九几年的时候，有一部很红的电视剧翻拍，里面有个呆头呆脑的男主跟他名字就差一个字，就因为这个，他没少被调笑。

    他当时年纪小，为这事还吵着要改名字，可他奶奶当时特别喜欢那男主角，而且他那时候小，脸上的婴儿肥配上一双大眼睛，和电视上那男主长得还有点像，再说老人家都觉得，好好的名字，改了做什么啊，就没给改。

    再到后来，想改国家政策也不让改了。

    所以名字，对郭靖靖来说，是个硬伤！

    第92章 医院偶遇

    难得睡一回安心觉，又是周六，张清和郭靖靖都睡得有些晚，早饭还是贺梵行开车去买的，油炸食品肯定尽量避免了，贺梵行买的是混沌和饺子。

    三人吃过之后，贺梵行开着车带他们去济宁，本来郭靖靖见天冷不让张清去的，可张清不同意，非要陪着一块才放心，也亏得他们今天都不在家，张旗领着张富国过去的时候，扑了个空，气的脸都白了。

    昨天晚上下的雪确实不大，地上没有积雪，这种天气，雪一落地就会化成水，不过还是能看出下过雪的迹象，空气里有雪的味道，早上起来，门口的铁树盆栽叶子中心那块就有一小堆未化干净的积雪，车玻璃上也覆了一层，似雪似冰，车子一开，雨刮器推了推就没了。

    郭靖靖陪着张清坐的后座，一路上张清问了些关于检查的事项。

    “梵行，那边的医生都安排好了吗？是不是还是庞老啊。”男子生子这种事，张清还是希望知道的人能越少越好。

    “不，给阿靖做唐筛的人并不是庞老，庞老做不了这些。”

    “那……”张清有些紧张，“难道每一次检查都得换一个医生吗？”

    “不是，体检方面和b超我会让庞医生来负责。”

    其实决定留下这个孩子，郭靖靖就知道，这个秘密不可能一直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这方面的心里准备他是有的，张清的表现其实有些过于紧张，不过郭靖靖并不打断说张清什么，转头安抚道：“爸，我没事。”

    贺梵行也适时安抚道：“张叔，您别太紧张，这次参与的所有医生，事先都签过保密协议，而且几位都是庞医生介绍来的，庞医生的人品您也有所了解的。”

    张清听了就问：“是小庞大夫吗？他来济宁工作了？”

    贺梵行并不打算说太多，只是含笑点了点头：“是的。”

    “这样啊。”

    一听说庞瞻园也在，张清这才稍稍觉得安心点。

    一个多小时之后，车子进了济宁的地下停车场，贺梵行领着他们从一个人少的侧门进入济宁，那里的独立电梯原本通往的是院长室，不过现在，整整一层楼全都变了样，有独立的手术室，还有各项先进的医疗设备，电梯外，穿着白大褂的庞瞻园领着另一位女医生站在那儿，两人都和颜悦色地看着从电梯里出来的三人。

    两人先跟贺梵行打了招呼，女医生看着郭靖靖的眼里虽然有些直接，不过郭靖靖并没有感觉到一丝恶意，反而在发现郭靖靖看着她的时候，回了郭靖靖一个温和的笑。

    “这是我读研究生时的学妹，叫沈荷，不过她比我可厉害的多，毕业以后就出国了，之前在国外一家私立医院做妇产科主任，她能回来，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前几天我堂弟给我打电话，问了一些靖靖的情况，听说我来了济宁，正缺人手，就把她请过来。”

    庞瞻园幽默的语气倒是让第一次见面的几人没了太多拘谨，沈荷的性格也是不拘小节的人，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涡，说话的声音也干脆利落。

    “你们好，张先生看起来感觉跟我差不多的年级呢，这位就是靖靖吧？虽然这件事开始可能让你有些讶异，不过你别担心，你并不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瞻园的表弟和他表弟的朋友，都是男子，他们跟你一样，都孕育过孩子，啊，对了，给你看样东西。”

    沈荷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相册，她的相册里面有很多很多婴儿的照片，沈荷很快找出了其中一张，照片里的孩子应该是刚出生不久，不过皮肤已经变得粉白，虽然他在睡觉，小巧的鼻尖和唇形十分的秀气，一头毛柔柔的头发，天生有些自然卷，两个小拳头攥的很紧，以一种投降的姿态仰躺在婴儿床上。

    看着这样的照片，没有人不被动容，好似再坚硬的内心也会变的柔软起来。

    除了有些僵硬的张清之外，他没敢凑上前去看，只是远远的盯着屏幕，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

    贺梵行注意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告诉郭靖靖，张清应该也不希望郭靖靖知道，郭靖靖的眼睛正盯着那张照片，面容一片柔和。

    “是不是很可爱？”沈荷笑着问他，郭靖靖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点点头，再点点头。庞瞻园倒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指着那孩子就问：“这……该不会是他们家老四吧？”

    “当然不是，”沈荷难得见庞瞻园如此失态的模样，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促狭，庞瞻园干咳一声，只当没瞧见。

    沈荷笑着对郭靖靖说：“这孩子可是个星二代哦，他爸爸是个大明星，也是师兄的堂弟把人领来我这的，当时那人脸臭的，简直不能看，带着墨镜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怨气有多大，似乎是刚从演唱会现场赶过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我告诉他确实是怀孕的时候，他居然说要拿掉孩子。”

    沈荷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那画面实在太美，她不敢看。

    “呵呵，原来他家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而且他并没有生二胎的想法，他的事业正在蒸蒸日上，而且那一年他很有可能拿到一个大奖，你知道，他快三个月了，自己居然毫无所知，如果决定留下孩子，那么至少有一年的时间，他得消失在公众视线范围内，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他可能会变成过气明星，或许永远都无法再红起来。”沈荷摊了摊手，“不过既然已经有了，他的伴侣还是希望他能把孩子留下来，为此，他们把我的办公室变成了战场，我的东西被摔得一团糟。”

    “那后来，他为什么又愿意把孩子生下来了？”或许是因为彼此都有过同样的想法，郭靖靖对这个比较在意。

    沈荷眨眨眼，说：“因为我们骗他说那是个girl,据说他一直很羡慕师兄的堂弟家有个非常贴心的女儿，他那人特别小气，见不得别人有自己没有。”

    “这是个男孩吗？”

    “当然，是个很可爱的boy,虽然长得像女孩子，不过这并不是他的错，是他爸爸的原因，他和他爸爸长得非常像。”沈荷似乎在为这个孩子感到悲哀。

    见郭靖靖的手不着痕迹的贴上自己的小腹，沈荷笑着问他：“你呢？你希望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郭靖靖没有任何迟疑。

    沈荷有些意外道：“为什么？我认识很多位爸爸，他们似乎都比较希望是个女儿哦。”

    郭靖靖有些局促的捏了捏手指，红了红耳朵说：“我……不太会照顾孩子，如果是个女儿，我怕我会伤到她，男孩的话应该会好点。”

    坐在一旁的贺梵行伸手过来，握住他的手指，温柔的说：“没关系，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我会负责照顾好你们。”

    郭靖靖没说话，就是脸颊微微有些发红。

    也许是之前的聊天让彼此心情都很愉悦，接下来的检查也相当的顺利，不得不说，沈荷确实很厉害，她能选择留在济宁，对济宁、对郭靖靖都非常有利。

    检查结束之后，贺梵行把沈荷叫到了一边单独说了几句话，说的什么估计只有他们俩人知道了，之后杨泉过来请他们去饭店用餐。

    结果刚走到门诊大门口，杨泉就见到了熟人，伸手扯了扯一旁跟郭靖靖说话的贺梵行，挑了挑眉，用下巴指了指正前方的位置。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不穿衣服乱跑，都跟你说过了这里没有暖气，回家也不许脱衣服，你偏偏不听。”

    郭子章怀里抱着裹成球的郭小年，一边训着孩子，一边腾出一只手给他擤流出来的鼻涕。

    郭小年鼻子都红的发亮，郭子章一捏，他就拍着郭子章的手嚷嚷：“舅舅你别再捏我鼻子了，我鼻子都被你捏掉了！”

    “脏死了，你以为我愿意吗？”

    郭子章一脸嫌弃，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一转头刚好跟贺梵行他们碰个正着。

    双方都还没开口，郭子章怀里的郭小年两眼放光地看着郭靖靖就喊：“靖靖！”

    这一声奶声奶气的靖靖喊出口，杨泉第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着几位年长的也跟着眼角染上了笑意。

    郭子章一看这架势，挑了挑眉看向贺梵行，嘴角挂着笑说：“梵行，杨泉，原来你们跟郭老师认识啊？”

    别人听不出来，贺梵行和杨泉跟他认识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他话里有话，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见了面，而且郭子章和郭靖靖早就认识了。

    郭小年这会儿在郭子章怀里已经扭成了麻花，一个劲儿朝郭靖靖伸手要爱的抱抱。

    “靖靖，靖靖我生病了，我好难过，要抱抱。”

    要是以前，郭子章没准就真放手了，可现在郭靖靖这身体状况，他可不敢那么做，伸手拍了拍郭小年的屁股说：“别闹，就你这吨位，还好意思让人抱，羞不羞人。”

    郭小年嘴一撅：“讨厌，我这是婴儿肥，才不是胖！”

    “你怎么不说你是水肿？”郭子章两只手把人困在怀里，不让他乱动。

    郭小年气的都快冒烟了，就说：“才不是呢，郭子章是个大坏蛋！”

    “郭”一直站在最后的张清忽然张嘴喃喃了一声，大家都站的近，这一声所有人都听见了。

    郭靖靖转头一看，就见张清整个人脸色发白，浑身都有些发抖，眼睛直勾勾看着面前郭子章的脸，嘴巴张了半天也没能再发出一个字。

    “爸！”

    郭靖靖刚要过去扶人，张清自己摇摇晃晃的朝着郭子章走了过去，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死死地抓住郭子章的双肩，张了张嘴无声说了两个字，郭子章的曈孔邹然紧缩，还没等他开口，张清眼皮一番，直接厥了过去。

    郭子章离得近，好在他力气大，单手抱着郭小年还能腾出力气扶住张清软下的身子。

    “爸！”

    “张先生！”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郭靖靖刚要伸手去扶他爸，郭子章把郭小年往离他右手最近的杨泉怀里一塞，一把抱起张清朝着急诊室那边匆匆走去，郭靖靖紧随其后，接着是贺梵行和两位医生，杨泉眨眨眼，看了郭小年一眼，这才跟了上去。

    边走边说：“郭小胖，你完了，你舅舅抛弃你了。”

    郭小年没说话，直接把流出来的鼻涕全蹭在了杨泉的身上，杨泉差点儿没失手把他扔出去

    第93章 心生疑惑

    “怎么样？医生，我爸没事吧？”

    见赶来的医生给张清做完了检查，郭靖靖赶紧上前问原因。

    医生当着新院长和杨泉的面，态度自然恭恭敬敬，虽然面前这青年穿着普通，可他能认识这些看着就不简单的人本身就已经很不普通了，否则他也不会饭吃了一半就放下，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医生笑了笑说：“别担心，你父亲没什么大碍，不放心的话，等他醒了你们给他做个血糖检查，低血糖也会引起昏厥，不过看他脸色不大好，也有可能是身体太虚，睡眠不足，要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不要让他过度疲劳，多注意休息。”

    “好，我知道了，麻烦您了！”

    郭靖靖还是很礼貌的跟医生颔首致谢，弄得医生连连摆手，又分别跟其他几位打了招呼，庞瞻园开了口，他才退了出去。

    “你们先去吃饭吧，都快十二点了，我留下来陪我爸。”

    贺梵行知道，估计现在想带走郭靖靖是不可能的，况且他也不可能就这么把张清一个人留在医院，但是请客那边，他是主方，如果不到场，对沈荷他们也是一种不尊重，但是就这么留郭靖靖在这里，他又着实不放心。

    一时犹豫，沈荷心细立刻就发现了，主动笑了笑说：“不如这样，杨秘书带我们去用餐就好，贺先生陪着靖靖一起留在这里等张先生醒过来。”

    庞瞻园听了赶紧点头附和，杨泉也笑着拍了拍贺梵行的肩膀。

    “情况特殊，既然院长和沈医生都不介意，你就留下吧。”

    贺梵行朝两位医生颔了颔首：“抱歉。”

    沈荷笑了笑，过去拍了拍郭靖靖的背说：“别太担心，医生都说了没事了，你现在可不适合想太多，那样宝宝的情绪也会受到影响哦。”

    虽然对于孩子能感受自己情绪这一点，让郭靖靖觉得惊奇，不过沈荷的细心，某些方面让郭靖靖感觉到了一丝来自母性的关爱，这让他原本有些烦躁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我会注意的，谢谢。”

    杨泉他们离开之后，病房里就剩下郭靖靖和贺梵行，还有躺在床上还未醒过来的张清了。“先坐下休息一下。”

    贺梵行揽着郭靖靖，让他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了一张上面，拉过郭靖靖的手握在手心，柔声问道：“饿不饿？”

    郭靖靖点点头：“饿，但我吃不下。”

    贺梵行无奈叹了口气，只能安抚道：“那就稍微忍一下，或许张叔很快就能醒过来。”

    “嗯。”郭靖靖点了点头，视线回到张清的脸上，空置的手伸过去帮着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见这人坐着又不知道在发什么呆，贺梵行笑着出声问道：“在想什么？”

    郭靖靖转头看着贺梵行，眼里明显有话要问，却又有所顾虑的无法开口。

    “你想问子章的事情，是吗？”贺梵行总是能一语道中他的所想。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样说中心事，不过郭靖靖的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感，像满足，又或是别的，说不清，但是很安心。

    他没说话，抿了抿唇点点头，不过心里想的全透过那双大眼睛传递给了贺梵行。

    贺梵行有些失笑，拇指摩擦着郭靖靖的手指道：“想什么呢，这不可能，子章今年三十都不到，他跟你爸不可能是那种关系，况且我从他小时候就与他相识，关系一直不错，如果他跟你爸认识，我不可能不知道。”

    郭靖靖烦躁的挠了挠头：“其实我也知道不可能，但就是忍不住……我爸为什么一见他就那么激动，就算我爸认错了人，小年的舅舅为什么又会有那样的举动？”

    当时太混乱，郭靖靖也没注意许多，可等郭子章带着郭小年离开之后，他才觉得不对劲，就算他爸晕倒了，他不能抱，那怎么也该到贺梵行吧？总归怎么轮也轮不到郭子章动手啊？

    就算他这人乐于助人，乐善好施，可他那一刻的表情又怎么解释，为什么会露出那么惊愕的模样，他跟他爸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吧，如果说当初伤害他爸的人就是郭子章，可按照贺梵行的说话，郭子章那时指不定还没出生呢，事情也不合理啊。

    贺梵行也知道郭靖靖是关心则乱，不然怎么会冒出那么荒唐的想法，会以为郭子章和张清曾经是一对，但如果不是一对，说这俩人没关系也不像，或许……还有另一个可能。

    “张叔今年多大？”

    “四十六。”

    “四十六……”贺梵行眯了眯眼，也就是说比郭子章大十八岁，十八岁并不是没有可能，可如果张清跟郭子章真的是那种关系，那么另一位是谁？

    就如郭子章自己说的，郭家那样的门庭，哪里会无缘无故收养一个孩子进家门，他曾经一度怀疑郭子章是郭家长子郭良的私生子，不过这父子俩的性格差异实在太大，当年郭子章要进的部队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郭良为这事差点儿没打断郭良的腿，如果说这是父亲对儿子的关心，倒也没错，可他也曾见过这二人的相处方式。

    确实，在外人看来算是父慈子孝，可在他看来，这俩人之间的关心太过客气，儿子对父亲客气尚且在情理之中，可父亲对儿子客气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那么，当年的那人会是郭良吗？这不不可能，郭良比张清大了十几岁，而且张清十八岁的时候，郭良已经结婚生子，就凭郭良那耿直过分的性子，不可能允许自己婚外情，还是跟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男孩，当时的张清应该还只能称得上是男孩吧。

    老二郭安杀伐太重，气场上跟张清就不是同种人，老三郭平倒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不过他那人完全就是郭安的附属品，郭安说怎么他就没反驳的时候，还有谁？

    还有一个郭翊，郭翊这人贺梵行只见过两次，第一次见的时候，郭翊给他的感觉跟他父亲很像，郭家老爷子的葬礼上，只有郭翊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情绪，他就像是游离在整个郭家人之外，与其说他的表现冷静自持，贺梵行却觉得，他更像是在冷眼旁观。

    或者说，比起他父亲，郭翊这个人更冷血，更无情。

    这样一个人，很难让人想象他会爱上一个人，理智上，贺梵行觉得，他是最没有可能的人，可感觉上，贺梵行却又觉得，他是最有可能的人。

    “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贺梵行从思绪里回神，郭靖靖鼓着眼睛瞪着他的眼神十分不满。

    贺梵行笑了笑说：“我在想，郭子章为什么会那样，他这个人向来对什么事都少了些热度，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以前还好些，近些年待在部队，性子越来越冷淡了！”

    郭靖靖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瞪了贺梵行一会儿，见人不说知道没希望了，不着痕迹地从贺梵行手心里抽回自己的手，干脆不去理他。

    贺梵行只能无奈的笑了笑，心里却有些担心，如果事情真的像他想的那样，对于自己二十多年里相依为命的家人，忽然有了自己的亲人，到时候身边这人，又该如何自处？

    这么说起来，郭靖靖也是张清捡回来的孩子，对于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又为什么会抛弃自己，不论是谁都可能会想过这个问题吧？

    “阿靖，你有想过去找他们吗？”

    贺梵行一时失神，竟然把心里想的直接问了出来，好在他说的模棱两可，郭靖靖听了，也没能反应过来。

    “他们？是谁？”

    “我是说子章和小年，”贺梵行笑了笑，“我见小年那孩子，似乎跟你关系不错，刚刚子章带着走的时候，不是还拖着你要你陪着一起去吗？”

    郭靖靖这才想起来郭小年被郭子章抱走时凄惨的模样，可能是一开始在郭小年身上花的心思就比其他小朋友多，所以对于他，郭靖靖还是要格外上心些的。

    “你有郭子章电话吗？你打给他问问郭小年怎么样了。”

    “好。”

    贺梵行拿出手机，电话还没打，躺在床上的张清醒了。

    “阿靖……”

    张清刚醒来，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直到看见儿子在旁边，有些慌乱的心才算稳定下来，伸手过去拉郭靖靖的手。

    “爸！”

    郭靖靖赶紧站起身，握着张清的手探身去看他。

    “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张清弓起身子，似乎想坐起来，贺梵行立刻绕过床尾走到病床的另一边，扶起张清。

    “张叔，来。”

    张清借着贺梵行手臂的力量坐了起来，倒不觉的哪里痛，就是有些浑身无力。

    “我怎么了？”张清手指支着额头，“怎么会躺在这里？”

    郭靖靖眼睛直勾勾看着张清问：“爸，你不记得了吗？你在门诊大厅晕倒了，是郭子章把你送过来的。”

    张清愣了愣，问：“郭子章？是谁啊？”

    这次轮到郭靖靖发愣了，蹙着眉转头看向贺梵行，贺梵行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对张清说：“子章是我的一个朋友，刚好他侄子病了，我们在门诊大厅偶然遇到，您晕倒的时候是他帮忙扶的，张叔跟子章是不是认识？”

    “啊？”张清瞪了瞪眼。“我不认识啊，你不是说他是你朋友啊？可能他见我跟你认识，就好心扶了我。”

    说着，转身对郭靖靖说：“那我突然在人家面前晕倒，是不是把他吓到了？阿靖，你见到他，记得帮我跟他说一声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一空，就撅了过去。”

    郭靖靖直愣愣地看着张清，那副样子，比张清还搞不清楚状况。

    贺梵行的手及时搭上了他的肩膀，熟悉的温度靠过来的时候，郭靖靖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一些。

    贺梵行淡笑道：“张叔不记得自己晕倒时发生的事情了吗？”

    听贺梵行这么说，张清蹙着眉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好像真的不记得了，有些小心翼翼道：“难道……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张清的这幅样子，让郭靖靖觉得很眼熟，以前张清的病刚好的时候，他开始学着赚钱、学着像个人一样活着，那时候他就是这副表情，小心翼翼，好像深怕自己又做错了事连累到他人似的。

    郭靖靖扯了扯嘴角，紧紧握住张清的双手，声音有些急促道：“没有，爸你没做什么，别担心，下次等我见到郭先生，我会跟他道谢的，你肚子饿不饿？我们先吃点东西。”

    说着转头看向贺梵行：“这里可以叫外卖吗？随便什么都可以。”

    贺梵行从张清身上收回目光，朝郭靖靖温柔的笑了笑：“你忘了医生说过的话了吗？你和张叔现在可不能随便吃外卖，医院有营养餐，味道还不错，你在这里陪张叔，我去跟他们说一”尸。

    贺梵行刚转过身准备出门，郭靖靖伸手过来拉了拉他的手，贺梵行看了看彼此的手，抬头又看了看郭靖靖，郭靖靖眼角微微有些发红，眼神格外的认真道：“谢谢你，贺梵行。”

    贺梵行安抚着拍了拍他的手背。

    第94章 耍小心机

    虽然张清极力说自己没事，只是昨晚有些失眠，郭靖靖还是坚持等下午医院上班，给他做了个身体检查，知道有些检查需要空腹才可以，郭靖靖强制让张清留在市里多住了一晚，贺梵行帮着订的酒店，还是上次的那家。

    张清拗不过儿子，只能点头同意了这事，可家里的j-i晚上不能不关回屋里，否则肯定要冻死，郭靖靖就说给张氏打个电话，反正也只是把j-i唤回j-i舍，不是什么体力活，算起来张氏养j-i的年岁比张清可久远得多，张清最开始养j-i的经验还是张氏告诉他的，而且张氏也有他家的门钥匙。

    电话是郭靖靖打的，刚打过去，张氏就接了。

    “靖靖？你跟你爸去哪儿了？你爷爷今天去你家也没找着你们人。”

    郭靖靖对张氏还是很依赖的，张清今天的状况，让他的心里很不好受，声音有些低迷地叫了一声：“奶奶……”

    张氏耳尖，立马就听出来了，本来似乎有话要问的，一听郭靖靖这样，哪里还有心思问话，赶紧问道：“怎么了？靖靖？发生什么事了？快跟奶奶说。”

    郭靖靖不想让张氏担心，撒了谎就说：“没什么，就是打电话跟您说一声，麻烦您一会儿去我家帮我爸把j-i唤回j-i舍里，我们今晚有点事回不去了。”

    张氏当然不信，老人都敏感又固执，不问出个所以然坚决不罢休。

    “j-i的事你们就别c,ao心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靖靖你快说，不然奶奶都快被你急死了。”

    郭靖靖知道他要不说张氏今晚铁定睡不着觉了，想了想还是捡轻的说：“没有，今天我爸忽然晕倒了……”

    “什么？阿清晕倒了？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也不告诉我啊。”

    “我怕您着急，而且医生已经看过了，说没事，就是最近休息不大好，多注意点就好了，奶奶，你别担心，我们明天就回去了。”

    “怎么还休息不好了？”张氏琢磨着说了一句，顿了顿忽然问道。“靖靖，是不是……是不是旗旗那孩子先前住你们家，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奶奶，他没给我们添麻烦，您别瞎想，可能是最近天气太冷了，我爸有点不适应，奶奶您别担心了，您自己也多穿点，跟爷爷也说一声，晚上要是出门记得穿暖点，别冻着了。”

    “唉，我知道，你就别担心我们了，好好照顾你爸，有什么事记得给奶奶打电话，别自己揣着，你才多大啊，哪儿能承受的过来，你爸也是，儿子都那么大了，也不好好照顾自己，之前我给他做的羽绒马甲他穿了没？就那小马甲，我让裁缝给我塞了足足的羽绒呢，穿着护护胸口，晚上要是睡觉觉得冷，也给穿身上，羽绒软和，不会觉得隔得慌……”

    张氏絮絮叨叨说了好一段时间，郭靖靖一直拿着电话手都有些发麻了，可就是舍不得挂，他话少，张氏也没想让他说什么，把她交代的都应和着，张氏就安心了。

    “你看我，人老了就是唠叨，不说了不说了，你赶紧去，照顾好你爸，也照顾好你自己，明天啥时候回来给奶奶打个电话，奶奶给你们做顿好的补补。”

    “嗯，我知道了，奶奶。”

    “好，挂啦。”

    张氏挂电话倒是干净利落，说挂就挂，手指一按键，结束通话。

    张氏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针线和做了一半的棉鞋，鞋的样式很老套，靠近脚踝的鞋口处搭着一只鞋畔子，这是土话，学名叫什么，估计也没几个人知道了，形状有些像兔耳朵，跟买的那些撕拉一声拉开的鞋畔子不一样，做的这种畔子前段缝了一粒暗扣。

    这种鞋子做好之后，鼓囊囊的，显肥是肯定的，不过这鞋看着就暖和，一针一眼都微微凹进泡沫鞋底里，特别严实，耐穿，不过这样，做鞋的人要多费些功夫和力气，尼龙绳结实，也不用担心会烂、会断，就是有点割手，越用力，越容易伤到，而且张氏年纪大了，力气不如以前，现在上一只鞋就得要一下午的时间。

    张氏就这么坐了会儿，眨眨眼，长长的睫毛扎了眼球，动不动就流眼泪，张氏掏出手帕擦了擦，放下鞋子，收拾收拾便出了门，她要去张清家帮着唤j-i回笼去，张清养j-i不容易，一年四季起早贪黑，眼看着冬至就要到了，买j-i的人肯定不少，她可不能让j-i冻着了，不能让张清一年的辛苦白费。（地方习俗，冬至家家户户都要吃炖j-i。）

    郭靖靖那边挂上电话，病房里，张清已经穿好了衣服，见郭靖靖进来，皱着眉就说：“这么冷的天，还得麻烦你奶奶跑一趟，她都那么大岁数了，腿脚也不是很好，我就说我没事，哪里还用再检查……对了阿靖，你爷爷奶奶年纪不小了，要不你看哪天有空，我们把他二老带过来，给他们好好做个身体检查，不过你爷爷胆子小，我倒是有点怕他会多想……”

    张清一边说着一边考虑这事的可行度，又念着老人身体又怕给她们心理负担，到这张富贵他们那个年纪，好端端的，去医院检查就是不吉利，不爱去，万一查出什么，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活着。

    郭靖靖站在那儿没吭声，忽然想起上初中的时候，政治书上有一幅画，父母挤走了爷爷奶奶，并将他们的一些占为己有，等他们的孩子长大了，也有样学样把父母挤走，霸占父母的一切。

    那时候，政治老师站在课堂上讲的十分动情，他说：“父母的态度会影响孩子的一生，如果父母自己都不孝顺自己的上人，那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自己的孩子长大以后，能学会赡养自己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适合我们每一个人反复去思考，去揣摩，不论是尚且身为年幼的你们，还是你们的父母亲人。”

    *

    张氏擦着天黑，才从红砖房赶回了家，家里张富贵带着张旗已经回来了，上午这爷俩去了红砖房扑了个空，张旗回来不肯吃午饭，张富贵就说带他去街上吃，顺便散散心，哄了半天，张旗要去县里吃寿司，张富贵就陪着跑了一趟。

    张氏一直不主张没事去外面吃，外面再怎么也没家里的饭菜干净卫生，而且对于吃一顿饭需要跑这么远，张氏更无法理解，就没跟着一起去了。

    堂屋里，张旗正笑嘻嘻的跟张富贵说着话，见张氏跨门进来，张旗开心的叫一声：“奶奶”张氏抬头看他，笑了笑说：“回来了。”

    “嗯！”张旗过去抱着张氏的胳膊亲昵道：“奶奶，你看我新买的衣服好不好看？下午我陪爷爷一起去逛街了，玩了特别开心，爷爷还送了我一件外套，我特别喜欢，不过好可惜，奶奶没有一起去，我也想陪奶奶一起逛逛街。”

    “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行，你爷爷陪你就成了。”张氏抬眼看了张富贵一眼，这老头子往日里最不爱的就是逛街，逛菜市场倒是特别来j-i,ng神，以前年轻的时候，她想让这人陪着一起去逛庙会，都跟求爷爷告奶奶似的，去了也是拉长个驴脸，敢情陪孙子倒是开心地很。

    虽然心里有些埋怨，不过张氏倒也不会真就生气了，她一直觉得张旗穿的衣服太薄，能给着买件外套，也挺好的，毕竟是自己孙子，再不喜欢他母亲，也不会把这股怨气撒孩子身上。“这衣服你喜欢就好，看着比你那些衣服都暖和，你穿好，天冷别冻着了。”

    张氏伸手帮着张旗把大开的领口拉了拉，张旗心里虽然有些不满，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眼色的人，对爷爷是怎么撒娇怎么来，对奶奶就得乖巧听话才招人爱。

    当即笑弯了眉眼说：“是，我知道了奶奶，奶奶你对我真好。”

    张富贵就说：“你奶奶对你不好谁对你好啊，你看你这孩子，就是贴心，懂事，比你爸有孝心。”

    张富贵这话是说给张氏听的，说完小心看了看张氏的脸色，张氏没搭理他，拍了拍张旗的手问：“晚饭吃过了吗？”

    “没有呢，奶奶。”

    “那行，你跟你爷爷坐会儿，晚上咱用j-i汤下面条吃。”

    “嗯，奶奶做什么我都爱吃。”

    张氏慈爱地摸了摸张旗的脸，转身进厨房，用中午剩的j-i汤下了面条。

    苗条熟的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好了，张氏见中午张旗嫌j-i汤有些腻，就去菜园子里现摘了些青菜，冷水洗了好几遍，凑上去翻看了看，一再确定没沙子，这才烫进了锅里。

    “面好了，吃吧。”

    张氏给张旗盛了满满一碗，端过来递到人手里，又去把自家做的咸豆角、酱油泡黄瓜这类咸菜端上了桌，先让张旗吃着，这才去厨房把自己和张富贵的碗端了出来，祖孙三人围着桌子吃了起来。

    张氏心里憋着话，她想问问张旗，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清不可能无缘无故说那样的话，可这话要是出了口，张旗指定要不开心，孙子好容易回来，她也不想惹孩子不高兴，就忍着没说。

    可张旗显然不这么想，吃了几口面条之后，一脸幸福地对张氏说：“奶奶，这面条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条了，果然，有奶奶的孩子才是最幸福的，在小叔家，我天天都吃不饱。”

    张氏听了，嘴还没张开，张富贵一撂碗筷怒道：“什么？你小叔连饭都不让你吃饱吗？”

    张富贵本来心里就憋着气，昨天张旗忽然跑回来，自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饭也不吃，他在门外哄了一天，才让张旗开了门，一看这孩子眼睛都哭肿了，这下可把张富贵给心疼的，直问是怎么回事，张旗又哭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把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张清嫌他碍眼，天天住他们家白吃白喝，周五早上，他就是不小心碰了郭靖靖一下，人一点事都没，可张清居然指着张旗鼻子把人好一顿骂，还干脆说什么不认他的话，可把张富贵气的，直说养了个白眼狼，当即就要去张清家问清楚，张旗愣是拖着不让，说张清是他长辈，说几句也是应该的。

    结果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又说起了难过话，说什么没人认他，他要回日本去了，张富贵一听，吃过饭拉着张旗就去找张清理论去了。

    结果扑了个空，张旗回来又不好好吃饭了，后来就发生了爷孙俩逛街吃寿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