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早九点上班，你现在回去还能睡差不多七个小时。”麦五干脆把躺尸的表弟拽起来，转头对陈柯和罗晓斌就客气多了，“你们也早点儿回去休息，明天睡醒过来就行。”
“我……”恨不得整个人都靠在麦五身上的徐南眯着眼睛假哭，“我怎么这么苦……”
已经把眼镜摘下来收好的陈柯冷静地c-h-a了一刀：“大概是实习生没人权吧。”
“而且我们队长公私分明刚正不阿。”罗晓斌补上一刀。
“我以为我是抱着大腿上位，”徐南日常委屈，“结果大腿不仅不让我抱，还踹了我一脚。”
麦五拖着他往门口走：“再贫明天和我去晨跑。”
身边的噪声源瞬间安静。
……
回到家洗了个战斗澡，麦五看了眼手机，这才注意到那个不怎么联系的好友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回了消息。
【他要是能认出你，我直播八百个单手俯卧撑。】
麦五回忆了一下对方曾经八块腹肌单指俯卧撑的辉煌历史……觉得这句话好像并不是那么有说服力。
然后他继续翻，看到了一张来自“辉煌历史堕落”的自拍。
麦五真情回复：【……岁月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来自大洋彼岸的回复很快，并且一连来了几条。
-我也想问炸j-i汉堡们对我做了什么……
-对了，你这是见到了方林檎了？
-缘分啊，你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还能看到你初恋，这是逼你再续前缘。
-哦，忘了你那是单恋，怕是无缘可续。
忍无可忍的麦五一个视频发过去，被对方秒挂。
-我这开会摸鱼呢。
-说正经的，老虎，我劝你还是别和方林檎说你就是那个高二纠缠了他一个假期的一百八十斤的一米七矮矬丑胖子，你那时候那体型代入感太强烈了，我怕你们以后的生活不和谐。
麦五拿着手机，对方虽然话说的很欠揍，并且还用黑历史把麦五万箭穿心，但是麦五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虽然心底觉得有道理，对话框里麦五的回复却简单粗暴。
-滚！
……
早上六点。
刚从浴室出来，正拿着毛巾擦头发的方林檎按照习惯先回忆了一遍昨天发生的事。
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人影就跳出来了。
同时跳出来的还有那诡异的熟悉感。
不过那个人否认了曾经和他认识……所以是这个小片警本来就过分热情？阳水镇的风俗人情这么乐于助人吗？
那他是应该适应一下，还是主动和小片警说明白？
方林檎也没想太多，毕竟他今天还约了装修师傅一大早去长悦庄商量装修风格。虽然他没有让长悦庄重新开业的想法，但以后他是想搬到那边去，自己住着舒服更重要。
出门的时候方林檎还带着昨天新买的小锄头，倒是可以学着简单播种一下。
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处，去哪走一走就能到。
早上的空气很清新，方林檎慢悠悠地走在路上都觉得这是一种享受。这个时间早餐店已经营业了，方林檎选了他昨天吃过的一家店，老板娘竟然还记得他，一看到他就笑着说：“今天还吃包子吗？”
方林檎头才点了一半，身后就有人喊了一声：“婶！两碗豆浆，两斤油条！四个r_ou_包子！”
还没等方林檎回忆起这个熟悉的声音来自谁，说话人就主动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嗨！”
转头，身边的笑脸简直比初生的太阳还耀眼。
“又见面了啊方哥，”小片警今天穿了一身蓝白色的运动服，也不知道是不是服装加成，似乎比昨天更热情了，“请你吃早餐！”
“不用……”
“当做是感谢你昨天提供给我们的宝贵线索。”
被麦五打断。
“我没做什么……”
“小麦的豆浆油条包子！”
老板娘再次打断他。
等麦五把早餐拿回来摆在桌子上的时候，屡次开口屡次被打断的方林檎已经不想说话了。
“你很有眼光啊，”麦五却完全不知道冷场两个字要怎么写，笑着夹起一根油条，“我婶家的油条是整个阳水镇炸得最好的。”
其实只吃过包子的方林檎不太想解释。
“你一会儿要去锄地吗？”麦五指了指方林檎放在椅子旁边的小锄头，“我帮你啊！”
“……我只带了一把锄头。”
“没事。”麦五无所谓地说，“去旁边村子里借一把就好，今年开春我还帮他们村民种地。”
“那个……”方林檎喝了口豆浆，“你一直都这么热情吗？”
“一般镇上大家有什么事情，我能帮的都会帮，方林檎注意到他右侧脸颊有一个很浅很浅的小酒窝，“毕竟职责所在。”
“其实我……”不需要帮忙。
哪知道方林檎这句话仍旧没说完。
“但是你不一样，”隔着一张桌子，麦五微微倾身凑近方林檎，小声地说，“我这很明显是在追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麦五：胖的时候你对我爱答不理，瘦下来……我还是想自荐枕席。
这是一个追人只会死缠烂打的小片警。
☆、第五章
“咳咳！”
一口豆浆呛在嗓子口，方林檎咳得满脸涨红，好半天才缓过来。他接过麦五递过来的纸巾，还习惯性地说了声谢谢。
“我道歉都来不及你还谢我？”麦五手肘抵在桌子上，仿佛看珍惜保护动物一样看着他，“你是不是都不会生气的？”
“生什么气？”方林檎脸颊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神态却已经恢复如常，“还要对豆浆生气吗？”
“再说有人喜欢怎么也不会是一件应该生气的事吧？”方林檎看着对面有些发懵的男人，嘴角上扬。他是真没觉得生气或者什么，甚至说起来惊讶都不多……不过没想到麦五会在被一群吃早餐的男女老少包围的情况下直接坦白。
但是对方这样干脆利落的把想法说出口，方林檎还对他多了两分好感，因为——
“我很感谢你的喜欢。”放下筷子，方林檎认真地看着麦五，“但是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可以直接了当的拒绝。
真木奉。
……
麦五一直到方林檎拎起小锄头站起身甚至已经往长悦庄的方向走了两步都没反应过来。刚才那个瞬间，他竟然有种时光回溯的错觉。
他是早产儿，发育比别人晚不说体质也不怎么样，从小被爸妈喂了各种营养品，结果到了高中身高还不到一米七体重却逼近一百八，在没遇到方林檎之前他也动过减肥的心思，结果刚一顿饭不吃，他妈就要一哭二闹，到最后也随遇而安长成了一个乐观又有些小自卑的胖子。
然后就在身边人都悄悄早恋的年纪遇到了方林檎。
方林檎是隔壁名校的大一新生，彼时麦五坐在教室窗边往外看，正好就能看到军训中的方林檎被教官叫出来做俯卧撑。
标准姿势一口气做了很多个，哪怕听不到声音，方林檎面前的那些女生又蹦又跳的兴奋模样麦五也能想象出一定也伴随着疯狂的尖叫。
他那时候连方林檎的模样都看不清，军训时候他们还都穿着一样，但是只看着那个人俯身又挺起的模样，就突然心动。有可能是因为当时他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r_ou_，想象了一下自己做俯卧撑的话不用俯身肚皮就贴地的模样，对比产生美。
总之好不容易动心的麦五用尽一切方式终于接近了当时在学校已经小有名气的方林檎，各种死缠烂打后终于鼓起勇气告白。当时方林檎和他说的话与五年后的今天……一模一样。
而那时候因为自己模样还自卑着的麦五听到这番话甚至还有些感动，毕竟从前因为这个体型没少被同学调侃，诸如我喜欢你还不如去喜欢麦五这种话他已经都免疫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很感谢他的喜欢甚至觉得他的喜欢让他很开心。
于是被拒绝后麦五甚至更有动力了，并且带着滤镜只觉得方林檎哪都好，一百八十斤的矮矬丑还真是有些配不上他，于是不顾自己父母的劝阻开始为爱减肥。
所以已经瘦到与从前的自己如同两人的麦五，竟然又听到了堪称一模一样的表白拒绝语——
心情复杂。
难不成他是有一套固定的拒绝词吗？
不管面前是人是狗都这么个态度？
如果问麦五现在的感受，那大概就是一不小心发现藏在心底的白月光其实已经染了灰。再看着方林檎的时候滤镜都少了两层。
他就这么手肘抵在桌子上撑着下巴，受到打击生无可恋地看着前方已经快走没影的方林檎。这人还真喜欢穿衬衫，今天是一件浅蓝色细条纹的长款衬衫，袖子松松垮垮挽起露出一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莹白手腕……虽然手上握着一把小锄头。
一直到人影都看不清楚了，麦五更无奈地发现，在除去一切带着滤镜的内在感性因素后，方林檎的外在……竟然还是他喜欢的模样。
唉。
还是想追。
麦五站起身，拷问了自己三秒钟后还是追着方林檎的步伐去了。
……
小锄头立在脚边，方林檎对着面前那片杂草丛生的荒地——开始百度。
好像应该是先除草吧？
对着百度的视频，方林檎挽了挽袖子，双手举起锄头……
“我如果是你的话，我会先找个花盆种棵生菜试试。”
这个声音方林檎都已经熟悉了，他转过头，果然看到麦五靠在长悦庄的那个木牌子那对他招了招手。
“我一会儿上班了，”大概是怕误会，麦五晃了晃手腕上的手表，“放心，不会纠缠你太久。”
既然麦五都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方林檎也不好真把人晾在大门外。
十五分钟后，方林檎仍旧站在那片荒地面前，然而手中的锄头已经易主，而‘客人’正站在荒地内弯腰除草。
其实在麦五刚进来的时候，剧情还没走到这个地步。
最开始手上拿着方林檎递给他的矿泉水，麦五站在一边看对方再次抬起锄头，没忍住还是说了一句：“你拿锄头的姿势都不对。”
看着方林檎转头又用眼神去扫手机上的视频，麦五叹气，把手上刚拧开的矿泉水塞到他怀里，拿过方林檎手上的锄头，示范了一下动作：“你刚才那么拿，一会儿手腕就受不了了，要用到手臂的力气，就像这样……”说着麦五挥动锄头，一小块土被翻开。
不得不说，这从来没挑战过的领域，让方林檎有些小兴奋。
虽然从他的表情中体现不出来，但是在接过麦五递给他的锄头后，他忙学着对方的样子，动作满分地锄头砸地。
土块四ji-an。
受袭的麦五：“……没关系，你第一次没掌握好力度。”
接下来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好的。
已经后退三步远的麦五晃了晃自己脑袋，仍旧晃掉了一头碎土块。
他现在看方林檎再也没有从前的万能滤镜了。他真的从来没见过动手能力这么差的人！
从来没有！
如果你不想喜欢他了，请让他种田。
“我来吧。”将手上还剩下的半瓶水放在一边，麦五微笑着抢过方林檎手上的锄头，“我亲身教学。”
早在第三次把锄地锄成了那些被炸.弹袭击过的土地后，已经有一点点玩够了的方林檎就把百度的种地视频关掉了。
甚至随手举报了标题作假——“零基础三分钟速成学种菜”。
从不准备打扰多久的客人转化成为乐于助人帮忙除草的小民警，麦五对自己的身份适应地挺快。而方林檎在一边仿佛盯工的包工头，他看着麦五弯腰用锄头将杂草都锄开堆成一堆，然后顺手帮他翻了个地。
运动服的外套已经被麦五脱掉挂在一边，里面只有一件黑色的短袖，在挥动锄头的时候，方林檎能清楚看到他手臂绷紧的肌r_ou_线条。
不得不说，这个小片警身材长相都远超平均水平线。
性取向为男的方林檎看着他锄地都觉得赏心悦目。
虽然也就仅仅如此了。
麦五只开垦了一小块荒地，劳动量其实并不大，结束之后他连汗都没出。
“唉，我曾经对你一见钟情来着。”把锄头竖在一边，麦五似真似假地叹气，“现在突然发现原来你也不是什么不挖鼻孔的完美人设。”
这话把方林檎都逗笑了：“谢谢你对我第一印象那么高。”
“现在加个好友可以了吧？”晃了晃手机，麦五还又强调了一遍，“我已经不敢随意打扰你了，怕你再把我揪过来洒我一头土。”
方林檎这次没拒绝，和麦五互相加了好友。
时间也不早了，把运动服外套搭在肩膀上，麦五再次真情劝说：“你还是在花盆上先种种试试吧。”
“我会认真考虑的。”方林檎笑着点点头。
一路把麦五送到长悦庄门口，正好碰到之前约好的装修师傅，那个师傅和麦五大概也认识，两人还停下来随意聊了两句，最后方林檎还得到了一个比之前优惠接近一半的超级友情价。
深藏功与名的麦五摆摆手示意他们去忙，自己就晃晃悠悠地往派出所的方向走了。
“麦警官人还挺热情的。”方林檎和装修师傅往屋里走的时候，随意说着。
“小麦人不错，镇上的人几乎是没有不喜欢他。”因为有了麦五的原因，连带着装修师傅对方林檎说话也不那么拘束。“早些年我老妈身体不好卖菜的时候晕倒了，医疗费还是小麦给垫上的。”
“他还真是……”方林檎回忆了的那句话，“尽职尽责。”
“哈哈哈哈他帮了人就总拿自己派出所的小片警身份说事，谁不知道他要是回家干点儿什么不好，非来这么个小地方受罪。”
方林檎这倒是有些惊讶，毕竟就他和麦五接触的这几次，镇上的人对他的熟稔态度一点儿都不像是对着一个外地人，“他不是阳水镇本地的人啊？”
“家里好像是江京的，也才刚来到阳水镇不到两年。”装修师傅说到这不知道想起什么还笑了，“他刚来的时候还挺多人给他介绍对象，那一阵他天天躲在派出所都不敢出门。后来听说他家里是江京的，不一定能在这里呆多久，大家也就都消了那份心。”
一想到麦五那时候躲相亲的模样，再想了想他之前对自己自来熟的态度。方林檎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跟着学的这一招。
“对了，方小弟，你是不是还没对象啊？”
突然锅从天上降，怎么也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自己这里的方林檎：“那个……其实我家也是江京的。”
“这没事，谁不知道你从小是在咱们阳水镇长大的，我记得林大娘家的小女儿……”
方林檎：“……”
作者有话要说： 麦五：从前的我被滤镜糊了脸，现在我选择还是和他做普通朋友……但是他长得真好看，我还是想追他。
☆、第六章
麦五刚走到派出所门口，脸才刚和门卫大爷对上，还没来得及进屋，徐南的夺命连环callcallcall就已经call了第五遍。
其实第一遍的时候麦五接了，结果对面是抱怨麦五自己出去晨跑没带上可爱又孤独的表弟，结尾暴露真心让他帮忙捎早餐，被忙于耕地的麦五直接挂了。
所以剩下几通他压根就没理。
包括现在。
对着门卫大爷询问的眼神，麦五掏出一直在响铃的手机按了挂断。
“哥！”
麦五这边手机还没放回到兜里，徐南就直接从大门内走出来，手上还拿着和麦五同款的手机，表情十分委屈了。
“你又又又又挂我电话！”
手指划向挂断的时候是毫无心理负担的，但是被本人当场抓包还是有些小尴尬，尤其是那人不骂你就这么瞪着一双小狗眼可怜巴巴的看着你。
麦五安慰性地揉了揉狗……表弟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是想接的，结果一不小心就手滑按断了。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说起这个，徐南下意识看了眼周围，拽着麦五走到了墙边，小声说：“我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早餐店的大婶说你早上和方哥一起吃的饭，吃完了你们又一起走了。”
明明是一前一后走的，那大长腿都走到快看不见了他才跟过去的。
麦五腹诽，表情却并没有慌张惊讶，就好像真是两个好朋友单纯的吃了一顿早餐，反而徐南大惊小怪的模样让他有些疑惑：“怎么了？”
“那个……”徐南犹豫着，小心地抬头看了眼麦五，对上麦五的视线之后马上又低下头，“你俩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小表弟纠结了半天结果纠结这件事，麦五好笑道：“我们昨天才刚见过面。”
徐南刚想松一口气——
“不过我是有想和他深入交往的念头。”
“咳咳咳咳！”
一口气没松下来差点儿噎过去的徐南咳到想哭。
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帮他顺气，麦五还真是为了他一惊一乍的性格c,ao碎了心，“你多大的人了，能不能稍微稳重一点儿？”
“哥啊，”徐南扶着他手臂，咳得眼眶通红，“我有件事说出来你可千万别生气。”
一般这种话之后说出的事，一定会让人生气。
不过徐南做出的各种让他生气的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自觉免疫力不错的麦五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就点了点头表态：“你说。”
“我有个朋友，模样好看性格可爱，那天他在我朋友圈里看到你照片了，嗯……”注意着麦五的表情，徐南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订了来阳水镇的票，想过来旅游。”
“那来呗，”和麦五无所谓的语气形成强烈对比的就是他盯着徐南的眼神，“反正你也来了一段时间了，可以当半个导游。”
“但是，我是不可能作陪的。”麦五按着徐南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你可以的小表弟，都开始c,ao心我的感情生活了，表哥心领了。”
徐南快哭了，他要是知道自己表哥这么两天就琢磨到另一半的人选了，借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给麦五介绍对象。
他真是第一次拉红线啊！
苍天冤枉啊！
……
和装修师傅商量好了装修的细节后，装修师傅先回去准备材料，方林檎又回到了那片刚开垦出来的土地旁。
他回忆着麦五的动作，照葫芦画瓢地又把旁边那一小部分开垦出来，虽然没有麦五那么干脆利落，但他拄着锄头看着那一小片地，成就感十足。
想到麦五无可奈何让他去买个花盆练手的模样，方林檎勾了勾嘴角决定就听这个小民警一回。正好他记得旁边村子好像有一家在门口就随意堆着很多陶盆，大小都有，他倒是可以去问问那家卖不卖。
这应该是靠近村头的一家，之前方林檎还没怎么注意，现在看过去才发现这房子已经很破旧了，门还是最古老的黑漆木头大门，从门缝处就能看到里面是现在少见的小土房，院子里也是杂草杂物成堆摆放，显得无限荒凉。
像是个废弃的老宅。
不过门口这些花盆看着倒是还挺新的。
方林檎想了想还是开口喊道：“有人吗？”
“有没有人在啊？我想来买几个花盆。”
“有人在家吗？”
隔壁邻居家的狗都开始叫了，这房子里却还是没有一个人出来。方林檎倒也没多失望，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开门就准备离开。
结果刚一转身，隔壁的门却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位上了年纪还烫了一头小波浪的女人，她一看到方林檎就眼睛一亮，忙喊道：“哎！你是那个！那谁！”
我不是那个也不是那谁。
方林檎有些无奈地回答：“阿姨，我姓方，方林檎。”
“对对对！方林林！”那女人笑着说，“小方啊，我是你林阿姨，你可能也不认识我了，你刚出生那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刚出生的事他怕是做梦都想不起来吧。
但是这些话是万万不能说的，背着方林林的名，方林檎也露出一个微笑：“我太久没回来了，林阿姨您还是那么年轻。”
“这小嘴甜的呦。”林阿姨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小波浪也愉悦地跳动了两下，“我刚才听到狗叫就出来看看，没想到看到你在这。你怎么到这边来了啊？”
“我想来买几个花盆。”趁着这个机会方林檎忙问道，“林阿姨，你知道门口这几个花盆是谁家的吗？”
看到那几个花盆，林阿姨稍微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这几个花盆应该是曲奶奶家的，她要是不在家那就应该在湖边。不过啊小方，你要是想种花什么的还是去花鸟市场买花盆吧，连带着把花都能一起买了。”
说着林阿姨凑近方林檎小声说：“曲奶奶家的这些东西啊，都不太吉利。”
方林檎不着痕迹地微微皱眉，后退一步和林阿姨拉开距离，客气道：“我先去湖边看一看吧，要是没找到曲奶奶我再去别的地方买。”
“你……唉也随你。”林阿姨倒是没再劝他，不过马上又想到了什么，之前有些沉重的气氛突然转了个弯，“对了小方，你现在还有没有女朋友呢？”
莫名其妙的，方林檎一下子就想到了装修师傅说过的那个林大娘家的小女儿。
这让本来就想离开的方林檎更是巴不得拔腿就跑。
“其实我暂时还没有的想谈恋爱的想法。”方林檎硬着头皮找了个理由就忙告别离开，“天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
“那有空常来玩啊！”林阿姨笑着说，“我表嫂家女儿过一阵正好放假回来，长得可漂亮了呢！”
“好的好的。”方林檎已经往后退着走了好几步，“有时间我再来看您。”
一直走到看不见人影了，方林檎才松了口气。
他算是看明白了，阳水镇的热情是个传统吧，与动不动就给人介绍对象相比，麦五那种主动上门推销自己的好像都能稍微接受一点儿。
好歹麦五不会认错他的性取向。
阳水镇有片天然湖泊，简单粗暴的取了一个阳水湖的名字，早些年还总有人在附近聚餐玩耍。不过前些年湖泊的水位持续降低，最浅的地方甚至都能看到湖底的泥沙，来玩的人也就越来越少。哪怕这两年环境稍好一些，水位持续上涨，也再也没有从前的热闹。
阳水湖并不大，离着阳水镇也不远，走了十几分钟方林檎就能看到一片碧绿的湖水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等到再走两步视野更加开阔了，方林檎一眼就能看到那个坐在湖边的干瘦老人。老人穿着一套灰蓝色的旧衣裳，满头白发，弓着背目光无神地看向湖面。
走近了，方林檎小声叫了一声：“曲奶奶？”
大概是声音太小了，曲奶奶并没有听清，仍旧是呆愣愣地坐在湖边看着湖面。
方林檎稍微提高了一下音量，又喊了一遍：“曲奶奶？”
这下老人才好似听到有人叫她，慢慢转过头，无神的目光渐渐对焦，眼中也出现了方林檎的影子。
“曲奶奶，”方林檎坐在她旁边，笑着说，“我叫方林檎。”
看着那张脸，曲奶奶好半天才开口：“……方程怀的孙子啊。”
“对！”方林檎有些惊讶，“您还记得我爷爷吗？”
曲奶奶又把脸转回到湖面上，点头慢慢地说：“很熟……你爷爷他是个好人。”
“那曲奶奶，您能和我讲一些关于我爷爷的事情吗？”
方林檎这时候也忘了什么花盆什么花了，他对爷爷的记忆除了小时候模糊的童年外就是在医院那半年。接触虽然不多，但是每一次和爷爷的聊天对方林檎来说都是愉快的。
爷爷讲了很多很多关于他小时候，他父亲小时候，在阳水镇的生活，却很少讲他自己的故事。
他很想知道关于爷爷的事情，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你爷爷啊……”曲奶奶微微抬头，目光放空似乎在回忆那段过往，“他……”
曲奶奶的话刚开了头，就听到在离他们不远的湖边有两个小孩突然大叫起来！
“有人掉水了！”
“快来人啊！有人掉水了！”
“湖里有人！”
曲奶奶脸色一变，年近九十的老人脸色惨白，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就要往下跳。
方林檎吓了一跳，忙把老人拉住：“曲奶奶你别冲动，我去看看！”
曲奶奶反手握住方林檎的手臂，力道竟然大到方林檎都怀疑自己的手臂会被捏断。
“一定要救人。”曲奶奶眼眶似乎都红了，只强调道，“一定要救人啊。”
“我知道！”
方林檎忙说，看她没要再跳湖之后忙走到那两个小孩旁边，“哪有人掉水了？”
“就在那！”扎着两个辫子的小丫头跳着指着前方，“快去救她啊！那个人都要沉下去了！”
方林檎顺着方向看过去，就在湖中央不远好像还真有一个人！他脸色大变，顾不得多想，立刻脱了鞋跳下湖！
湖水真凉。
方林檎咬着牙朝人游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右手终于抓到了一只冰冷僵硬的手臂。
作者有话要说： 麦五：……人我还没追到手，这就要给他来个情敌？人干事？
☆、第七章
裹着麦五外套的方林檎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湖边，目光放空，手上还抓着半根手臂。
跳湖‘人’剩下的身体部位也已经捞起来放在一边——
均为玻璃钢材质。
“阿嚏！”他揉了揉鼻子，把外套裹得更紧一点儿。
问完那两个小孩具体情况后，麦五往回走正好看到这一幕，忙快走两步对着他说：“你快回去洗个澡！别着凉了。”
方林檎坐在地上仰头看他：“不用……阿嚏！不用录笔录吗？”
……咋录？
一个玻璃钢模特掉湖里了，热心群众下去救？这真是槽多无口。
“不……”麦五刚想摆手，又想到什么中途转了口，“你先回家洗个热水澡，我一会儿过去找你。衣服你披着，我一会儿过去拿就行。”
大概是还没从费老半天劲最后拽上来一根胳膊的刺激中缓和回来，听到麦五这么说方林檎也没想什么，只点了点头就裹着麦五的外套往家里走。
麦五站在那犹豫了两秒，站在他旁边的徐南却悄悄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对着他眨了眨眼：“老大，这边就交给我们就行。”
身为一个识大体的表弟，徐南觉得自己真是木奉木奉的。
麦五也没和他啰嗦，揉了一把他的头就小跑两步追上方林檎，“我送你回去？”
方林檎瞅了他一眼，揉了揉鼻子没同意也没拒绝，就这么任由麦五跟着他回到长悦庄。
……
“我替那个断臂模特给你发面锦旗好了。”
当方林檎从浴室出来后，麦五随手拿过搭在椅子上毛巾想帮他擦头发，被方林檎意料之中地躲开了。他也不在意，横跨在椅子上坐着，下巴抵在椅子靠背上。盯着方林檎刚洗过澡脸上还泛着红晕的可爱模样看个没完。
“你真该庆幸阳水镇是个小地方，不然新闻头条就该是善良青年跳湖勇救模特展示架。”
方林檎本来还想说什么，被麦五这句话一代入，反倒是笑出了声。这一笑直接让他故作镇定的表情裂了缝，嘴角弯得越来越大，笑到停不下来。
“你还笑啊，”被他一感染，本来是要坚决教育青年的小民警脸上的表情也差点儿绷不住，“哪怕你水性再好，没做热身就直接跳湖里救人也很容易发生意外，更何况你救的也不是人啊。”
“事发突然，结果我也很意外。”方林檎脸上还带着笑意，自嘲道，“我当时也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溺水的人应该不会浮在水面上吧？这件事还挺有趣的。”
“那是因为这件事上没有人出事所以才有趣，”整理整理表情，麦五严肃道，“关于模特展示架随意丢弃的事情我们会认真调查的。”
方林檎点了点头：“其实只要确定没有其他模特展示架随意丢弃就好，如果再出现我这种乌龙事件太危险了。”
“你还知道危险啊？你……”
“咚咚咚！”
麦五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口有人敲门。他看向方林檎，方林檎自己却也很意外，他倒是有些怀疑是麦五的同事处理完其他的事情过来找他。
结果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满头的银发，方林檎惊讶道：“曲奶奶？您怎么来了？”
听到来人是曲奶奶，麦五也忙站起身走到门口：“曲奶奶？晓斌不是送您回家了吗？”
“我来看看林檎。”曲奶奶看到了麦五，脸上难得露出两分笑意，“是我让晓斌直接送我过来的，他怕你说他忙开着车又走了。那是个好孩子，你可不准说他。”
“我说他做什么啊？”麦五可冤枉了，他自然地搀起曲奶奶的胳膊，反客为主的把老人家请进屋里，“您先进来坐，给您倒杯水？”
真正的主人看着麦五那毫不客气的态度愣了两秒，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多余。
曲奶奶也注意到方林檎站在门口有些拘谨的模样，轻轻打了一下麦五的后背，笑骂道：“你是真不客气，林檎还没说话呢！”
“就我们两人的关系，我说的肯定就是他想说的。”当着曲奶奶的面，麦五正大光明地占便宜，认准了方林檎不可能拆他的台。
方林檎他……他看曲奶奶和麦五的关系明显不错，还真没法拆穿他。
况且也看在早上麦五帮他耕地的份上，忍他这么一两句也没什么。
倒是曲奶奶早就知道麦五的性格，笑着说：“你就这张嘴会说。”
这一点方林檎表示深有体会。
“林檎，你也过来坐。”曲奶奶抬手招呼他，“我专门过来看看你，可不是为了看这个臭小子。”
方林檎微微翘起嘴角，应了一声就走到曲奶奶身边，正好和麦五一左一右地坐着。
“阳水湖的水很凉吧？”曲奶奶拍了拍方林檎的手，老人家的手很粗糙却无比温暖，简单这么一句话方林檎都能从中听出来老辈对小辈的关心。
“还好。”方林檎笑着安抚道，“人没出事就好。”
“是啊，人没事就好。”曲奶奶垂下头，轻声重复了一遍，“人没事就好。”
先一步察觉到不对的麦五忙转移话题：“对了曲奶奶，我记得您家有几个不用的花盆，不知道能不能送给方林檎两个，他啊想在这边种些菜，我就劝他先用花盆种种看。”
“你要种菜啊？”曲奶奶的情绪一下子就被转移了，她惊讶地看向方林檎，“是在后面那片院子吗？”
“是啊，我看后院那么大，空着也有些浪费。”
曲奶奶的态度倒是让方林檎有些疑惑，毕竟在阳水镇种菜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哪怕是住在楼房也有人会在楼下的花圃开出一片菜园。长悦庄的后院那么大，他想种些家常菜怎么也不会让人惊讶吧？
“那你肯定忘了，你小时候非要帮你爷爷拔草，结果把他辛苦种得辣椒苗全都拔掉了，留下了一片杂草。”回忆起从前的趣事，一把年纪的曲奶奶还是笑得开心，“你爷爷当时追着要打你，你还理直气壮地说杂草长得好看，大不了你自己养。后来你爷爷再也没往后院种菜，把后院留给你种杂草，你有时候还给草偷偷施肥。”
“那后院的草可是你一点一点j-i,ng心照料到这么大的，你说你要把后院的杂草拔了改种菜，我当然惊讶了。”
这毫无印象的童年趣事真是让方林檎一脸窘迫，隔着曲奶奶他都能看到麦五在那无声地偷笑。
他揉了揉鼻尖，尴尬道：“我以前还这么淘气吗？”
“其实你和阳水镇的小孩儿比已经很乖了，”曲奶奶安慰道，“而且特别的聪明，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都喜欢你。当时啊我们好几家人都说要是有了孙女外孙女的就给你当小媳妇。”
……阳水镇的风俗就是不管什么话题最后都能扯到伴侣上吗？
方林檎已经做好了曲奶奶接下来可能会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谈没谈恋爱的准备，却看到麦五脸色不太好地扶住曲奶奶的胳膊，绞尽脑汁把话题转回去。
“曲奶奶，说了这么多你还没说能不能把花盆送给方林檎呢，你是不是舍不得那几个小花盆啊？”
“你这个小机灵鬼。”曲奶奶打了下麦五的头，力道根本不重，麦五还是装模作样地哀嚎了一阵，“那你们和我回去取花盆吧。”
一路上有麦五c-h-a科打诨逗笑和方林檎时不时地附和，从长悦庄走到曲奶奶家感觉也没用多久就到了。
曲奶奶在门口亲自挑了几个好花盆递给他们，脸上的笑容直到麦五他们都走了也没消散。
……
陶盆还挺沉，麦五帮方林檎负担了几个，两人又一起抱着花盆往长悦庄的方向去。比起过来的欢声笑语，回去的两人反而沉默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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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林檎犹豫半天，还是打破沉默问道：“曲奶奶她……”
他的话只起了一个开口，麦五就猜到他要问什么，“你在湖边看到曲奶奶的时候她是不是情绪不高？和在你家里的时候不太一样？”
方林檎听他这么说倒是没接话，侧头看他等着他的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