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女性化的举止,没有y-in柔的特征,可无论是交换信笺时轻轻拂过那女孩指尖的动作,还是俯下身在她耳旁轻语时的浅浅笑意,以及含情又柔软的眼神,都在勾引她——也在勾引在场的所有人,陷入这个骗局之中。
其中一场里,袁念半夜做了噩梦,惊恐地从床上坐起来,第一反应就是给他打电话。
苏咏野并不在舞台上,只有慵懒而低沉的声音在剧场中环绕。
他似乎睡意朦胧,连尾音都沾染上了几分不自知的性感。
“……嗯?睡不着吗?”
少年特有的声线听得人心里痒痒的,几乎想要越过电话线去拥抱他亲吻他。
戚麟在听见这软软一声‘嗯’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被这声音撩的脸上有些微微发烫。
他根本无法相信这个声音是自己室友发出来的。
这台上的苏咏野,唇色带着浅淡的粉色,穿着也总是露着脖颈与锁骨。
无论是眼神还是脸庞,在妆容效果下都俊美的如同十七世纪油画里的贵族。
他的笑容与眼神藏了太多东西,连轻声诉说着去诱骗那姑娘时,哪怕只是一个摸头的动作,都糅合着天真与引诱。
引诱着更多的信任与爱恋,引诱着所有的目光和眷恋都聚焦于他。
这个角色,在变得越来越有欲念,也越来越让人无法放下。
在剧情即将走向高潮时,他使计与女主愤怒争执,然后一个人冲进了雨夜之中。
袁念很快反应过来是自己做错了,跌跌撞撞地在街头寻找着他。
而那个少年在闪烁的路灯下站住,任由雨水在脸庞上肆意流淌,让人看不清他是否在流眼泪。
水渍浸透了他的衣服,让那瘦削却又挺拔的身形不多不少的露了七分。
他头发s-hi漉,寒眸在幽夜之中难以读懂情绪,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只那样沉默地注视着忐忑找来的她。
她支支吾吾,词不达意,却抓住他的袖子不肯放他走。
他始终安静沉默,听着那女孩委屈又别扭的诉说,突然在骤雨之中把她抱在怀里并直接以唇封缄——
这回戚麟是真的一口气没上来还跟着捂紧胸口了。
你怎么能亲她!
你怎么能真的这样子亲上去!
喂演个戏意思表达清楚就够了这是在搞什么!!
苏咏野亲吻她的时候,哪怕只是浅浅的相拥与定格,也在摩挲着她的长发,把那娇小的女孩如同挚爱一般揉进怀抱里,连手腕用力的细微变化都极其清晰。
那唇瓣若即若离缓缓离开,鼻尖的微微触碰也暧昧到了极点。
他就那样在暴雨中抱紧了她不肯松手,侧影无助压抑却也动人。
全场寂静无声了几秒,紧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戚麟注视着台上那个在人前迷人又慵懒的苏咏野,在人后桀骜而又玩世不恭的苏咏野,注视着那个亲吻和引诱着女孩食下禁果的苏咏野,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本来是抱着‘近距离观摩学习戏剧表演’的心态进的剧院,可是现在脑子里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想任何事情,就这么一脸惊愕又不知所措的看完了两个小时,在吻戏之后的半个多小时里都有点注意力涣散。
直到演员们手牵着手一起谢幕的时候,戚麟都差点忘了和大家一起站起来鼓掌。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直乱糟糟的。
助理已经把桔梗花篮送到了后台,按照原计划他应该顺路过去为江绝的成功出演而庆贺——
现代话剧为了安全性有时候会录音半开麦,而时戏院代表着国内的一流水平,一直都是即时表演,没有任何录音来辅助帮忙。
那个女演员由于台词太多,都出现过微微忘词的一瞬间。
可江绝两个小时二十多场下来,从头到尾一字不错。
他确实演出的太成功了……
戚麟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一刻,是助理询问他是否记得去后台的路,要不要自己过来接他。
不,他在这一刻,有点没办法面对这个人——
那个平日里性冷淡又沉默寡言连手机都不玩的江绝,怎么可以是这个台上撩人又带着过分欲念的苏咏野?!
他快速地发消息回绝,自己随手戴上了帽子和口罩,跟随人群一同离开了侧边的门。
由于来看的人实在太多,人流涌动的颇为缓慢,一些人掉头回去拥挤在舞台前合影签名留恋,另一部分人开始讨论剧情和两位主演。
“完了,我真的出不去了。”有个姑娘小声和女伴说:“他当时笑的那么好看,叫我嫁给他我都愿意啊。”
“醒醒,”旁边的人凉凉道:“都排着队等着嫁呢,领号等着吧。”
“唉,我觉得我看完这话剧之后,就跟那个袁念一样根本走不出去了,”还有女孩叹息道:“这种爱情骗子真的是王八蛋……我都有点恍惚了。”
戚麟混在人群里跟着深呼吸揉脸放松,可心脏还是跳的飞快。
完了,他也出不去了。
出不去的后果就是晚上十一点四十才仓促逃回宿舍,要不是戚麟撒娇时笑的太好看那阿姨真会记夜不归宿的。
江绝因为手里有秦老师批的假条,直到下周一才用回来住宿舍。
戚麟原本也不用回来,可他以为江绝会回来。
少年一个人坐在黑暗而安静的寝室里,还是没有缓过神来。
他满脑子里都是他亲吻她时的专注眼神,还有抱着她时深情又孤单的样子。
不不不不这个形象只是一个角色,江绝他本人不是这么个坏东西——
戚麟又感觉脸颊开始微烫,心想自己被一个同性能撩到这种地步真是见识短浅,一边低声骂了句助理一边去冲冷水澡——都怪他位置买的太前排了!看这么清楚搞什么!闹心!
王助理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半架空是因为……如果真的写上戏中戏什么的,或者把情景架构到北京里,总有种考据又违和的感觉。
而且中戏旁边就是什刹海南锣鼓巷北海公园……设在中戏了那表演要去国家大剧院,然后要解释很多……
嘛谢谢大家理解(鞠躬)
第17章
周日晚还有一场,所以江绝不会回来睡。
他不在的这一天里,戚麟照常去跑步写作业练歌写歌,直到晚上洗漱完坐在上铺看剧本时候,都一直心不在焉。
以前江绝没有回来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宿舍这么空呢。
那慵懒的带着睡意的一声‘嗯?’,依旧在脑海中让人心里痒痒的。
戚麟把剧本往旁边一放,拍了拍脸,一晚上裹着被子翻滚了几回愣是没睡好。
周一早上出晨功的时候,江绝依旧准时而至。
他穿着裁剪妥帖的白衬衫,先前被烫的微卷的头发也早已服帖垂下。
又是那副浅浅淡淡的简单样子。
就仿佛灰姑娘只是在周末变身去参加舞会,周一一到便是钟声敲响之时,所有的浮华与动人都顷刻消散干净。
戚麟站在队伍后头注视着他,眼神颇为复杂,好一会儿才别扭的移开。
江绝一路都在思考魏风的剧本,走进队列时隐约感觉戚麟瞪了自己一眼。
怎么就不高兴了?
江老干部眨了眨眼,略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
没想到戚麟被拍的直接身体一绷,找了个借口跟别人换了位置。
江绝愣了下,发觉他在躲避自己的目光。
是不是因为自己收到花篮以后没有及时道谢?
他周六晚上实在太累了,还要卸妆换衣服,都没来得及给戚麟发消息。
江绝默默反省了一下,决定等回宿舍以后再解释。
负责台词课的吴老师是个慈祥的老太太。
她头发花白皱纹满面,平时说话的声音因身体的发福而略有些尖细,但一到了示范的时候,就仿佛突然开了立体音响般洪亮清晰,震得人耳朵都嗡嗡响。
“上节课我们重点讲解了胸腹式联合呼吸法的要点,”老太太敲了敲教鞭道:“下面我再解释一遍相关重点,然后开始课堂练习。”
戚麟虽然有意躲着他,可两人的学号是连在一起的,平日无论小组练习还是排位子都在一块,不可能临时改换。
他一看见江绝那宁静又温和的气态,心里就莫名的有点躁动。
作为一个有脑子的成年人,他心里清楚话剧舞台的那些都是戏。
可那个放纵恣意又带着几分痞气的人怎么下了台之后,就木讷沉默的像变了个人?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嗯?”
江绝把十个枣翻来覆去数了两遍,发觉同桌仍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到,到我了?”戚麟回过神来,深呼吸一口气开始快速道:“一个枣两个枣三个枣——”
“不对。呼气时腹部应该保持放松的状态,”江绝早已习惯了和他一起练习这些东西,抬手按上他的胸膛,解释的清楚明白:“快吸慢呼,注意横膈膜的控制。”
他的指尖搭在薄薄的卫衣上,戚麟甚至能感觉到微微的温度。
他轻抚自己的时候,连身体都在不自觉地放松。
这样温柔的人抱起来,会是怎样的感觉?
他注视着那双墨玉般的眸子,任由江绝的手搭在那里,略有些紧张的又数了一遍:“是这样吗?”
“好多了。”江绝抽回手,随手在本子上记了几个关于剧本的想法,边写边随口道:“你今天状态不太好。”
戚麟望着他,慢慢道:“我去看了你的演出。”
江绝写字的动作一顿,维持着刚才的动作道:“后台只有你的助理送花过来,我以为……你有事来不了。”
在谢幕之后的合影环节里他还特意看了一圈台下,当时心里还觉得略有些可惜。
“江绝,你和苏咏野的差距……真的有点大。”戚麟缓缓道:“我有点缓不过来。”
对方愣了一下,半天没说话。
戚麟好些话憋在心里,趁着课堂上闹哄哄的,看着江绝道:“话说……你们排练吻戏什么的,岂不是要亲很多次?”
他虽然心里知道答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问问。
江绝低着头继续写刚才的人物分析,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莫名的不想和他解释其中的细节。
“表演课里也有类似的内容。”他注视着笔记本,随手标红了两段道:“下节课就是了。”
这个消息有点突如其来了——不,下节课要干什么?!
戚麟眨了三四下眼睛,重复道:“下·节·课?!”
江绝侧头看向他,安抚性的摸了摸头:“配合点,小心秦老师扣平时分。”
大一学生只用在期末汇报情景模拟,大二演小说片段,大三演话剧片段,大四是最具有观赏意义和纪念意义的毕业大戏。
学校没有急于求成的要求学生用最快的速度拼凑出作品出来,而是鼓励他们去不断地深化基础。
秦以竹在这两个月里,都在不断地教学生们怎样忘记自己的存在,回归成白纸一张——
模仿鸟类求偶的动作,学狮子又或者大猩猩跑动的样子,无论男女生都要把所有的羞耻心和顾虑都放下来,演禽兽就要有禽兽的样子。
等禽兽演的差不多了,就该演人了。
教室里的桌椅被左右分开,中间空出走秀般的长廊出来。
秦以竹今儿穿的是宝蓝绣银竹旗袍,头发盘的一丝不乱。
“按照十年前的规矩,熟悉肢体接触是包括吻戏的。”
现实中情人的接吻,和荧屏上的接吻是两回事。
真的练习起来要对着镜子找角度和距离,比跳芭蕾还麻烦。
就算真的到了片场,观众们看的是男女主角忘情地拥吻在一起,可实际情况是打光收音摄像头全部都对准,为了旋转效果可能还有好几个大汉扛着镜头绕着男女主疯狂绕圈圈,别说出戏,不笑场都颇要些功夫。
老师的眼神依旧锐利又明亮,一圈扫视下来慢悠悠道:“但在座的各位——恐怕还有没谈过恋爱的吧?”
全班人整齐的摇了摇头,个个都坚定表示自己沉迷学习无心恋爱。
一群人又把目光暧昧地投向戚麟,显然准备起哄让他爆料了。
“今天先从最简单的肢体接触开始。”秦以竹走下台来,笑容有几分戏谑:“那就是握手。”
男女生已经被分成左右两列,而老师搬了把椅子坐在讲台前,打分本也已经准备就位了。
“恋人,夫妻,大人牵着小孩,陌生人搀扶帮助,这些情景练习我们之后会练到。”她慢条斯理道:“都活动一下筋骨,先一组组牵着手从最后头走过来看看。”
戚麟对面的女生一脸的羞涩和困窘,旁边的女生脸上或是羡慕或是幸灾乐祸,都围着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伴随着老师的一声令下,少男少女们如同参加舞会般在教室最后方一一结对,开始第一遍无情景牵手走路。
各种别扭和尴尬的表情登时流露出来,有人忍不住用手捂嘴憋笑,有的男生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他们平时做同学时都相处的颇为不错,可真这样有接触的时候,才感觉有多奇怪。
无论手指还是手掌,神经末梢都颇为丰富,哪怕只是浅浅交握都会有细腻的碰触感。
戚麟牵着孙盈盈往前走的时候还算自然,只是小姑娘脸都红透了,旁边的同学全在起哄。
从前走各种红毯的时候,他其实也没感觉。
心态放平往前走,不是什么难事。
秦以竹撑着下巴看着这些后生一脸的扭捏,表情颇为微妙。
平日里一个个都想当影帝影后,真牵个手连表情都控制不好,也真是群孩子。
“都走完了吧?”她拍了下巴掌,示意所有人按学号两两分组:“再走一遍,十指相扣。”
“这一次不能有任何表情,笑一次扣五分。”她摁了下圆珠笔,看见这些孩子们明显地紧张起来时,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开始。”
江绝站在队伍的末尾,轮到他们了,便非常配合的把右手伸了出来。
他平日里真如一张白纸,永远没有多余的情绪和念头,平静的无波无澜。
可戚麟定定地看着他,深呼吸了一刻才伸出了自己的手。
光滑的肌肤交错穿过,微热的温度也清晰到让心脏怦怦直跳。
老师说了,要十指相扣。
他们十指相扣的站在一起,连掌心的纹路都彼此贴合。
指腹犹如羽翼般贴在手背之上,伴随着脚步动作而分合的掌心犹如暧昧交错的呼吸。
他们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往前走去,连心脏也跳跃的越来越快。
戚麟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笑意已经泛了出来。
“戚麟扣五分。抿嘴笑也是笑知道吧。”秦以竹看着他低头憋笑的样子,自己也被逗的笑了起来:“再笑我还扣啊。”
戚麟握紧了江绝的手,努力看向旁边转移注意力,可越这样笑的越开心。
“戚麟扣五分。”
江绝察觉到他的手腕也在微微颤抖,微微用力的贴合他的掌心,两人默契的十指交缠,任由温度与暧昧在无声的蔓延。
“江绝扣五分。”秦以竹撑着下巴慢悠悠道。
“你们两,这是定力不够啊。”
第18章
《人鱼歌》的选角官宣是在十二月放出来的,也就在这个月,大部分的媒体都再次把镜头对准了江烟止,以及即将献上荧屏初秀的戚麟。
江烟止息影多年,如今复出之作又是和老朋友虞刃搭戏,自然是噱头爆棚。
但更多人的关注点在于戚麟参演电影这件事情上。
他是个流量明星,是个歌手,但并不像演员——
某些论坛已经开始叹息江皇是不是缺钱到这种地步,跟流量一起拍电影了。
戚麟的微博私信箱又炸了。
不得不说,因为《人鱼歌》的官宣,他的粉丝被刷了一大波好感,有不少江皇的影迷跟风关注,也正因如此,黑粉们一个个如同打了j-i血,开始口不择言的攻击和抹黑。
但也早已习惯了。
他顺应剧组的安排,和主演们一起参加了发布会。
江烟止妆容j-i,ng致笑容优雅,穿着深黑色长裙坐的颇为端庄。
戚麟被安排着坐在她的右手边时,心脏漏跳了一下。
媒体们对江烟止并不友好。
他们各个都带了鲜花与笑容过来,可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和刻薄。
“江小姐,请问相比于其他的女明星,你息影太久多年不参与宣传,对票房是否会感觉到压力?”
“江小姐,请问这一次是因为虞先生决定参演男一号,您才选择复影的吗?”
“江小姐,请问这些年你息影消失,是否如传闻一样为情所伤?”
其中一个记者一路挤开其他人,强行抢了个最显眼的位置,声音颇为尖利。
“相比于其他的女明星,你脸上有明显的鱼尾纹和法令纹,为什么不多注意面部保养呢?!”
这个问题已经不像在采访,而是刻意的为难了。
江烟止身体前倾,接过了话筒注视着他:“这位先生,你看我长得像神仙吗?”
那记者被反问的懵了几秒,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去:“……不像。”
场上发出一阵哄笑。
“答案正确,因为我根本不是神仙。”江烟止依旧注视着他,眼神没有半分的退让:“那你觉得,正常人会变老吗?”
“……会。”
她的眼神即刻收了回来,没有半分多余的关注,只轻快道:“下一个。”
戚麟没想到她怼起记者来会这么直接。
绝大多数的问题,只要她不想谈的,没人能为难的了她。
而且有时候自己碰到一些问题回答不上来的,她也能毫无痕迹的帮忙挡开,熟练程度堪比辩论赛选手。
江绝坐在宿舍里思索了半天,决定下一个微博。
他和魏风谈了很久。
魏风对他的其他能力都颇为满意,唯一不认可的,是他对偶像这个词的理解。
江绝观察生活的方式都是从现实里找素材,很少看电视或者参与社交网络的互动。
可这是一个流量高于一切的时代。
“江绝,偶像这个词的意思,不仅仅是有很多人喜欢的明星,”魏风把烟头摁灭,眼神非常严肃:“你该追星看看,去了解其他人做这些行为的理由。”
微博打开的一瞬间,戚麟穿着代言风衣的照片便跳了出来。
他摸索着注册了账号,第一个开始翻阅的就是自家母亲的消息。
在看到相关词条的时候,心里还是会忍不住紧一下。
江烟止身上的争议太多了。
她过去和七八个知名人物有过公开恋情,有一天突然戴上了婚戒,却从不肯公开具体的人物。
她公开表示息影之时,无数媒体揣测是因为流产或者做富豪小三被威胁,还有各种不堪入耳的传闻和质疑也一直在坊间流传。
所有的事情都是喜忧参半。
江绝翻动着网页,能够看到无数人在热烈的谈论着《人鱼歌》的官宣和定妆照,他们的期待与快乐是那样的真实和热忱,各种不怀好意的谩骂与羞辱也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他本能的不想让任何人攻击自己母亲的私生活,心里却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网络的存在,在无限的放大戾气。
他静静的消化了好一会儿,最后看了眼镜头里笑容平静的母亲,又开始搜索戚麟。
——这完全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
在短短几分钟里,江绝翻了戚麟的官方博,粉丝团官博,工作室官博,然后在话题广场看到了黑称。
白皮鳞
他由于人气太高,黑粉们甚至为他建立了黑料超话,乐此不疲的各种影s,he他靠金主上位,又或者是一系列下半身及亲属的问候。
在指尖陡然翻出一张恶意p成的遗照时,他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戚麟到底做了什么,会引发这么恶毒的攻击?
他们在做这些照片的时候,难道自己的心里不会觉得恶心吗?!
江绝抓紧手机,心里突然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不上网,可他懂基本的逻辑。
自己哪怕随手一翻都会有这么多内涵他和污蔑他的博文,他实际接触到的负面新闻和人身攻击,绝对是自己所知道的数倍。
可戚麟——戚麟他总是在微笑着啊。
哪怕是从寝室走到图书馆,一路上会被不同的人追要合影和签名;
哪怕是他在食堂里吃一碗面,都要被当成稀有动物一样拍来拍去;
哪怕他在教室里上选修课,窗外也一直会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他永远,每一小时每一秒里都在经营着偶像的那一面,一旦出了宿舍便再没有私人生活。
他做的这么多,难道还不够吗。
心疼的情绪开始蔓延。
他有几秒钟甚至说不出话来。
江绝被家人保护的太好,对丑恶的体验一直颇为浅薄。
他花了好长的时间坐在那里,根本不能理解这其中的一切。
魏风说过,有什么不懂得都随时可以找他询问,而且母亲说他是挺不错的人。
江绝拨通了号码,开始调整呼吸和语气。
“嗨?小江同学,有什么要聊的吗?”魏风正抽着烟在后院里荡秋千,声音忽高忽低。
他的秋田犬绕着秋千架子跑来了跑去,不时的嚎两声。
江绝听着狗叫声稍微缓了些情绪,开始讲自己在之前半个小时里看到的东西。
“哦,戚麟吗?我还听说过他的料子,有朋友在spf上班来着。”魏风想了想道:“这孩子之前在公司拆礼物的时候,有封信里夹着带血的刀片,他拆开以后差点被划伤。”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血,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江绝自己都没注意到声调的拔高,太多的情绪在脑子里混乱成一团。
“偶像这个东西,和明星不一样的。”魏风又抽了一大口,喷了个烟圈道:“不瞒你说,如今这圈子为了红,其实是在造神,造人们的信仰。”
神,是要绝对光明而没有y-in影的。
所有的缺憾和不足都要美化成雕像上凹陷的痕迹,形象要完美无缺不能有任何瑕疵。
人们为了捍卫一座神像的至高无上,会去试图摧毁同样类型的神像,来捍卫信仰的独一无二。
他们在狂热地追寻和爱恋着一个幻想。
“可是……魏叔,”江绝握着电话喃喃道:“这世上,没有神啊。”
谁又能完美无瑕,毫无指摘的点呢。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魏风对这孩子的悟性颇为满意:“人们发现神像的光辉不够耀眼时,会愤怒。”
他们的信仰如果自己出了问题,又或者被污蔑着出了什么问题,怒意和戾气都会瞬间迸发。
为了捍卫内心中幻想的那抹光影,他们甚至会试图抹杀掉不够完美的神像本身。
想要进这个圈子,想要红,你就必须去面对这一切。
江绝脑海中浮现出那惨白的遗像,没来由的背后发冷。
他只想拍电影和创作艺术,就如同从前在话剧院满足而辛苦的那许多年一样。
可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如果有了名气,或者公开了和母亲的关系之后,会遇到什么。
“哎哎哎你别慌,小祖宗你怎么没声了!”魏风突然意识到这孩子在想什么,心里庆幸他们早就签了合同不能反悔,好言好语的安慰道:“这做演员只要不演反派,其实也还好,你别跟戚麟比——他是流量明星,靠这个吃饭的,不一样哈不一样!”
江绝轻轻嗯了一声,和他简单的聊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戚麟回来的时候,开心的一边哼小曲儿一边晃钥匙串儿。
他今天和江皇待了整整一下午,还一起吃了晚饭。
梦想成真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江绝!小江老师!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他一关门,就噌噌噌凑到书桌旁边,从包里掏出了一张被保护的颇为平整的签名照。
江烟止搂着戚麟的肩,笑眯眯比了一个v字。
戚麟生怕他误会自己在炫耀,又把照片转了过去。
背面的白底上,江烟止的字迹龙飞凤舞。
祝江绝步步高升,成为更优秀的人。——江烟止
“我跟她说,我有个特别好的下铺,还是话剧院的男主角,”戚麟的心思都在照片上,没发现江绝的眼眶有些微红:“不知道你偶像是谁,但我觉得这个也许能鼓励到你吧,你喜欢吗?”
他一抬头,发现江绝在注视着自己。
江绝忍着其他的情绪,上前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来的颇为温暖,简短却有力。
戚麟拍了拍他的背,表情有些茫然。
“虽然不知道为啥突然要抱抱,可我还挺喜欢的。”
他笑眯眯的揉了揉江绝的头发。
“一起加油啦。”
第19章
大学生忙归忙,但聚餐和k歌之类的事情总是少不了的。
一来方便认识些新朋友,二来也可以忙里偷闲的找找乐子。
戚麟想了很久要不要出去。
他心里颇为躁动,可一旦被狗仔跟拍了,头条新闻能往惊悚文学还是艳情文学方向扯,他想都想不到。
……也可能是青少年法治文学。
令人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江绝参演话剧的事儿告一段落之后,答应了班里聚餐的邀约。
“你喜欢唱歌吗?”戚麟略有些惊讶,下意识道:“还是去搜集素材?”
江绝想了想道:“其实我还没有去过ktv。”
他的初高中生活一半在学校一半在话剧院和国外,还确实没有体验过。
戚麟思索了片刻,给班委发了一条消息,表示自己也要去,但拜托班里保密,在大家到齐之前尽量别外传。
他这些天在练歌房练得喉咙都有些哑了,这么做单纯是想多和江绝待一会儿。
学校不远处就是公园和商业区,购物中心旁边有好几家ktv,包厢也设计的宽敞又舒适。
眼下正值初冬,一众学生都裹得颇为厚实,直到笑闹着涌进包厢里面,也没有路人多侧目一眼。
直到戚麟解下口罩的时候,有人才终于意识到他也来了,直接捂着嘴惊呼出声。
“戚麟你也来了!”
“哇我们岂不是有演唱会可以听了!”
“啊啊啊我可以听戚戚的现场了!”
“各位各位,都听我说,”班长拿了话筒严肃地咳了一声:“戚麟平时出门不方便,今天难得有和我们一起玩的机会——拜托你们别发消息引其他班的同学过来,留几分尊重和保护,可以吗?”
可惜五分钟之后就有隔壁班的女生突然出现,借着找朋友的名义三三两两混进包厢,还有更多人在门口徘徊张望。
戚麟倒是没感到意外,推托说喉咙不舒服坐在台下,只小声怂恿着江绝上台唱歌。
旁边两三个妆容j-i,ng致的小女生想着法子和他搭话,都被轻描淡写的挡了回去。
江绝拿着话筒的时候略有些拘束,他看向台下同学们的笑容,气息不稳的唱了一首英文歌。
声音温和低沉,尾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润感。
戚麟坐在台下心不在焉的剥着热栗子望着他,直到江绝唱完下台坐回来,才隐约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他最近好像把太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舍友身上。
咳,这是对友谊的重视,不用多想。
排队唱歌的人越来越多,好些人都不约而同的点了戚麟前两张专辑里的成名曲,开始花式翻唱比赛。
还有的姑娘生怕他看不见自己,当场脱了外套开始扭腰摆t-u,n的跳着热舞,引得不少男生吹口哨叫好。
江绝的心思都在热栗子上。
他没想到ktv会这么吵闹,人们连说话都要扯着嗓子喊。
他的指甲昨天刚修剪整齐,新炒的栗子虽然好吃但不太好剥。
他在乱晃的灯光下摸索着缝隙,掌心里突然被塞了一个热乎乎圆滚滚的甜栗子。
江绝侧眸看了眼戚麟,对口型似的说了句谢谢,自然地接受了投喂。
也许他喜欢的不仅仅是棉花糖,而是带甜味的各种食物?
戚麟不时应付着其他人的问候甚至是敬酒,营业性假笑全程滴水不漏,其他时候就歪在江绝身边,听着闹哄哄的音乐给他剥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