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知道王雨旗么?”其中一个开口,“计算机系的娘炮,那个才叫真的娘,走起路来都一扭一扭的。”
汪贺西从他人嘴里听到他的名字突然没来由地紧张,好似自己羞愧的秘密被撞破一般。他再次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个人。此人果决地退出了学生会群聊,也将自己在他社团群的联系删除,如此狠心,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说句实话,汪贺西并没有觉得这一天的到来有多么的令人心碎,他甚至隐隐期待着这一天能早点来,早点了结这莫名其妙的爱恋,毕竟王雨旗对他而言只是一次来自低端|人口的消遣。他难道会渴望一次连凡夫俗子都可预见的失败爱情么?
十点半。
公共课结束,汪贺西收拾书本,快步走向校党委书记办公室。
那几个老屁|眼今天要开个简单的会,校长在美国,校长儿子自然得顶上。他赶到的时候与会者已经入座了,校党委书记热情招呼他:“小汪,来,坐。”汪贺西面无表情坐了过去,问,“不跟我爸开视频会议么?”
“他下周就回来了,我们这次先简单地聊一下。”
他话音刚落,剩下几个打开了笔记本开始记录起来。
“明年校庆的前期筹备已经差不多了,今年年底校庆新网站可以开放内测。校庆系列丛书发布仪式和新闻发布会将由副校长来安排。我们目前已经请到了众议院院长,临时参议长等七位国家领导来当嘉宾。”
“嗯。”汪贺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他们嘴里那些什么接受最高领导视察、“双一流”建设国际研讨会之类的话题非常厌倦,在家里听,在学校里听,没完没了……索性会议真的非常简短,跟报流水账一般交代了下大致安排,一小时不到也就结束了。汪贺西本想顺嘴说两句学生会的事情,一想到王雨旗那拼死反对女生节辩论赛的模样,便也没有提。
十一点半,学校食堂。
他其实没怎么吃过食堂的饭菜,拜王雨旗所赐,他现在几乎每天都要到食堂某个窗口排队,点那人喜欢吃的菜。那人身为一名gay竟然喜欢吃辣,什么辣子j-i水煮鱼的,每次他都要开那人屁股的玩笑。第一次单独光顾食堂的时候师傅跟他讲高峰期不能用现金,要刷卡,他才意识到自己吃了不少王雨旗的白食,难怪那人看到自己要饭钱总是会跳脚。其实自己只是习惯了索取而已,从小到大吃穿用度几乎都是父亲的下属或朋友送的,将来他们可能还会送上娇美的妻子与仕途,而他无法拒绝。
汪贺西不怎么能吃辣,嚼两口菜就要喝水,几口喝下来也就饱了。他记得王雨旗吃水煮鱼的时候特别欢快,哪怕吃得满脸通红浑身是汗也不肯放筷子,汪贺西提醒他妆花了他才稍微歇停会儿。
耳边有个女声响起:“雨旗!这里!”
他拿着筷子的手瞬间僵住,停顿在半空中。这来来往往的人群,偶遇上王雨旗也是很正常的吧?自己最初不也是在学院路上偶遇他的么?他忽然从草丛里蹿出来直接撞在自己身上,被校报记者一通拍。汪贺西其实记得清清楚楚,他与王雨旗交往的每一个细节都印在脑海之中。
这便是缘分,自己怕些什么呢?他恢复呼吸,抬起头朝那女声方向看了看。另一个女孩快步走来,挽起同伴的手从他面前走过。原来是同名而已。汪贺西松懈下来,紧张又雀跃情绪在此刻忽然消退,如极速退却的浪潮一般迅速奔回大海,无情无义,残忍冷酷。
无边的寂寞突然侵袭,j-i,ng神突然崩溃。
汪贺西捏着筷子浑身颤抖起来,他内心只剩下内疚与绝望的情绪,这种情绪又在一瞬间令他的身体恐慌,呼吸困难。他紧捂住胸口快速走出食堂,在所有人发现之前压抑着那呼之欲出的一声声呜咽。他的双眼被泪水打s-hi,j-i,ng神亦被爱情打败,汪贺西疾走在他曾与王雨旗走过的小径上,一路将碎裂的心脏丢弃,如残兵败将逃回寝室,将门紧紧锁死之后便脱了力倒在床上。
他悔恨自责为什么那天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王雨旗走了,王雨旗想要什么他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可能没人比自己更懂他。但是他偏偏选择拒绝,他用骄傲的身份掩盖自己懦弱又自私的本性,那铁石心肠怎么会知道眼泪的滋味呢?汪贺西无助地捂住面孔,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纯真爱情时的可怕模样,逃避是他一贯的立场,只有逃跑的时候他才是他自己,他最爱的还是自己罢了。有谁能知道自己一开始便喜欢上王雨旗了呢?但是除了捉弄他、欣赏他痛苦的表情之外,自己没有做哪怕一件对他有益的事情。王雨旗理应飞去温暖的季节过冬,但是自己拽住了他,害他在寒冬腊月寸步难行,看他无助地扇动翅膀为自己取暖,而自己竟觉得那是爱。
汪贺西近乎自残般一遍遍回想王雨旗对他说“分开吧”的表情,大梦初醒,是他在包容自己,在拯救自己,是他在爱自己。他甚至爱这世上的每一个人。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窗外的天空变了几次 颜色,最终慢慢暗沉下去。汪贺西的意识逐渐清新。他恢复平静,开始工作。手机有无数条未读消息提醒,他点开姚薛的那条:老汪看看咱们bbs。言简意赅,强行卖关子。汪贺西狐疑地打开电脑,登陆学校论坛,电脑竟然莫名黑屏了!两秒后一张波普风格的海报出现,几个裸`体剪影占据整个屏幕,它们单薄,平静,似乎在沉默地凝视着你,审视你脑中的一切。几秒后有小段文字缓缓浮现:
每个人的身体由他自己来定义。
我拒绝消费年轻女性;我拒绝将女性分成两类;我拒绝营销女性的政|治诉求。
他好奇点了几下,图片消失了,但取代而来的是一份调查问卷,题目为“你觉得女生节活动是不是恶臭男权的表现”,不填的话便怎么都无法回到正常界面。汪贺西愣愣地坐在电脑前,半晌,他轻笑了一声,终于露出了近乎愉悦的表情。
这便是他热爱着的王雨旗。王雨旗或许爱世人,他不是,这肮脏世间他只热爱王雨旗。
汪贺西终于振奋了起来,这次反抗如晨钟暮鼓一般点醒了他,他迅速穿上衣服,连门都没关便匆忙奔跑了出去。此刻必须要见到王雨旗!月光帮忙点亮了前路,繁星为他指引方向,连风都住他一臂之力令他真正地奔跑起来,如赤子那般拼劲全力向前跑。胸腔中鼓动的爱呼之欲出。
“王雨旗!”他终于在食堂三楼的咖啡馆找到了他,远远就看见他弱小的身影被灯光剪出一道投影。
王雨旗回头,睁大眼睛看着他,显然要跑。
“你别走。”
“不是我干的!”王雨旗慌张站了起来,顺便给组员疯狂使眼色,疼疼手忙脚乱合上电脑,险些吧咖啡给打翻了。
“你们举行什么非法集|会呢?”
“我们几个人上网聊天呢。”
汪贺西一遍遍贪恋地用目光描绘多日不见的心上人的面庞,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嘴被蔓延缠绕的思念紧紧封住,爱|欲从眼神中奔逃出。小胡看他那样子,踢了身边的围观群众一脚,围观群众不自在咳嗽两声,拉着其他人实相地撤退,一时间咖啡馆就他们两个光秃秃站在那儿。
汪贺西走进一步,低头问他:“你这两天想我了没?”
“我想你做什么?”王雨旗被他弄得害臊,耳朵根慢慢红了。
“你知道我喜欢你么?”
“啊……”红潮蔓延至脖颈,“我、我知道啊,小胡告诉我的。”
汪贺西笑笑,又贴近了他半步:“其他人都看出来了,你怎么没看出来?”
王雨旗屏住不响。他只怕自己能羞死在这咖啡厅里,再往后躲就靠上墙壁了。
“嗯?”
“你你、你别离我这么近好吧?”
“再近点又不是没靠过,你之前不还睡过我?”
“我睡、我睡你妈我……我那是睡你床上。你不要耍流氓好吧?”王雨旗急得语无伦次起来,也不敢抬头反驳人家,就怕头一抬得亲上。
“雨旗,我喜欢你。”
“我、我不喜欢你!”王雨旗急得闭上了眼睛。
“没关系。”汪贺西弯起嘴角,忽然温柔地笑了起来,“你不喜欢我我还是喜欢你。”
可怜王雨旗临危不惧,他已经被权利意识武装过头脑,果敢无比:“主席,你现在这个姿势算是性s_ao扰,no means no!哪怕再喜欢也不行!我完全可以去校长信箱举报你!”
躲在外头看戏的组员们啧啧称奇频频感叹:真的是非常风花雪月的一次表白了。
学校终于沸腾了一次。
全校师生都在讨论bbs被黑事件,以及那几个裸`体素材到底是不是真人照片。王雨旗生平第一次如此轻松地走进教室而不用在意他人的眼光——因为所有人都在讨论女生节黑客,没功夫欣赏他的外貌着装了。就好比他今天,抹一个粉色的眼影,不得了,为此再配一个同色系的衬衫,真是如阳光下绽放的一株桃花,惹得汪贺西盯着他的眼睛连连追问:“你被人打了?”
“我被人……”王雨旗在教室里看到他,险些昏过去,“你来我们班做什么?!”
“上课啊。”
“这他妈是你的课么?”
“我看看计算机系的天才们。”汪贺西朝他笑笑,拍拍身旁的座位。
王雨旗一个直行再左拐最后侧方位停下,坐去了教室另一头小胡旁边。小胡神色异常:“这个位置帮疼疼占了。”王雨旗脸一黑:“那你左边那个位置我可以坐吧?”“左边那个留给学霸的。”“学霸不是一直坐前排么?!”“她转型了,你坐后头去。你不是老坐最后一排么?走走走走走。”小胡连推带搡,硬是把他撵了出去。王雨旗真的惊了:这女人到底不是个东西!
他含恨坐去后方,汪贺西果不其然跟牛皮糖一样跟过来了:“早饭吃了没?”
“吃了吃了。”
“哦。”
计算机系的大课有一两百号人,学生们陆陆续续走进来,似乎都在讨论同一个话题,疼疼和学霸最后踩着上课的点跑了过来,鬼鬼祟祟压低声音跟他们讲:“我们俩红了,对家学校也在聊我们这次的编程水平。”说罢才看见汪贺西坐在后面。
“……”
“我什么都没听到。”汪贺西缓缓拿出一盒牛奶递给王雨旗,“咱们是一组的,有难同当。”王雨旗嫌弃推开:“没听说过。”
教网络原理的老师走了进来:“来,我们上课了。”又是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萍老师,一上课就骂起了人来:“不要跟我讲维护你们论坛的是我的学生,我教不出你们这么菜的学生!”低下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疼疼推了推眼镜,心里暗爽:嘻嘻,连老师都知道了。出风头真开心,有机会还要出!“还有那个所谓的黑客,如果他也是我们计算机系的话,我只能丢给你们四个字:菜j-i互啄。”疼疼不响了。
王雨旗忍不住问汪贺西:“维护论坛的是我们系的么?”
“应该吧。”汪贺西听不懂他们的上课内容,只是盯着王雨旗看,“论坛是宣传部负责的,下头几个干事应该是你们系的学生,我不认识。”
“宣传部?!”王雨旗瞪大眼睛,“难怪我那时候大闹你选举的时候论坛帖子全部删光!妈的……一帮走狗。”
汪贺西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可爱的紧,忍不住夸:“大选日那天我就喜欢你了。”王雨旗脸色一僵,不自觉朝身旁空位挪了挪,不再理他。
老师的课虽然很有意思,但是同学显然心思已经无法集中了,几乎每个人都在走神,要不偷偷低头发消息,要不就光明正大地和同桌八卦。王雨旗竖起耳朵,听到后头的两个男生聊:“哎,你图片保存了没有?”“卧槽那肯定啊,最左边那奶|子真是绝了。你说是不是咱们学校的?”“不好说,可能就a p_ian下载了p的吧。”“裸`体抗议都是西方的那一套,真要搞的话就是吃饱了撑的,傻|逼。”
汪贺西看到身边人脸全黑了,不禁凑过去问他:“怎么想了这么傻的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要你管?你懂什么?”
此时,对过女孩子的声音也隐隐传来:“你那个调查问卷填了吗?”“当然填了!我早就看女生节不爽了,我最后写了篇小论文上去,希望他们后台能看到吧。”“嗯嗯,我也填了。真想知道是谁搞出来的,太酷了吧?”王雨旗听了羞赧地低下头,抿了抿嘴,但是笑意还是从嘴角蔓延出来,爬上眼角眉梢。他觉得为学校里的女孩子这么做一回,值了。
他们几个从没觉得萍老师的课有那么难熬过,响起的下课铃声宛如天籁。等老师同学们都走了之后,小组成员迅速围城一团,疼疼满脸兴奋地把电脑打开给大家展示调查问卷:“回答人数爆了,超过了5000份。”“我的妈呀,本校j-i,ng英参与度也太强了吧?”疼疼顿了顿,讲:“我逼的。不参与退不出程序,除非你直接拔电源。”“行了快看看内容。”
小胡录了个视频直接传给正在上课的小胖子,四舍五入就当一起开箱鉴宝了。问卷回答五花八门,目前看来同意与反对似乎数量相当,有些留言则是直接开骂,比如什么“我乐意被男的宠着你管得着么丑女”、“平胸胖子没有性生活”、“求左一小姐姐全身裸照,qq信箱:33455432”……好不j-i,ng彩。王雨旗看到支持鼓励的会会心一笑,看到无故谩骂的也放平了心态,他开始明白这真实的世界,无论是象牙塔之内还是塔外社会,无论是第一高校还是高职高专,这世界总是混乱又c,ao`蛋的,真善美不会统治人间,正如邪恶也不会主宰地球,在这种混乱下,坚持成了一件投资回报率最低的事情。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王雨旗与他的伙伴们的坚持不是为了得到某种结果,而是当周围的人都以一种漠不关心的姿态敷衍混乱的时候,他们能够告戒自己不要松懈,不要放弃,这便足够了。
学霸盯着汪贺西讲:“你不会说出去的吧?”
“怎么会呢?我是组员,跟你们一伙的。”
“这就好。王雨旗现在在我们手上,你要是敢泄密,这辈子都别想得到人。”
“不敢不敢。”
王雨旗惊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波就当给你们的辩论会宣传预热了。”
“有劳姐姐。”
我的天这低眉顺眼的德行,还是汪贺西么?汪主席看了眼手机,与大家乖巧作别:“我马上要去开个会,跟你们……咱们这个小破坏有关。”说罢轻声关照王雨旗,“下午的课翘了,去校外头转转,等我消息。”
王雨旗回嘴:“又没人知道是我。”
“谨慎为妙。乖了。”
“哦。”王雨旗不甘心应了一声,目送他离开教室。待他回过神,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你们要死啊?!”吓死了。
小胡带头嫌弃:“啧啧啧啧啧啧啧……”
曹雅蓉摇头:“哎。”
学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不是说不喜欢人家么?”
王雨旗服了:“我是不喜欢呀。”
小胡立刻勾住学霸,含情脉脉对她道:“等我消息。”学霸摸上小胡的脸,大喊一声:“我不!”小胡顺势握住学霸的手,放在心口:“谨慎为妙,乖了宝贝!”
王雨旗眼皮一跳,脑袋开始阵阵地疼:“我走了。”“你走什么?要走一起走。”“我们也要注意人身安全,去校外转转。”一行人驾着王雨旗欢天喜地地离开教室,商讨着去西门外下顿馆子庆祝一下。
学院路依旧是那么热闹,但是与往昔不同,王雨旗能发现学生们脸上露出激动而振奋的表情,不知是因为明艳的阳光普照还是隐秘的反抗力量。不远处有人聚集,笑闹声不绝,王雨旗他们忍不住走过去看热闹。有两位女学生举着白底黑字的牌子,上写“我要过妇女节,拒绝女生节”,在那条臭名昭著的性s_ao扰横幅下拍照。很快,有男生也接过那块牌子光明正大地留下了自己的反对照片。
疼疼讲:“女生寝室楼那边的横幅已经撤下来了。”
小胖子在群里发言:“朋友们,那条’大三紧一紧,大四就松了’的横幅早上被人涂鸦毁坏,刚刚撤下来了!”
小组成员们会心一笑,强忍着雀跃之情走过学院路,走过三角地,走过思賢楼礼堂……他们走过了自己曾经抗争过的每一个角落,头一次有了人之所以为人的豪迈情感。等远离了人群之后,王雨旗简直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今天搞团建,午餐社团报销!”“搞来搞去就是吃饭。”小胡y-in阳怪气,“报销的还不是你老公?”“谁老公?”小王满面潮红,“这位妇女同志我请你讲话要有依据。”几人吵吵闹闹去了常去的那家小馆子坐定,点了一堆小胖子最爱吃的菜,权当缅怀他的缺席。
学霸此时非常兴奋,只觉得那天投了赞成票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她捧着果汁对大家讲:“我毕业后会申请mit的全款奖学金去读博。原本是打算移民的,但是如果将来在科研上有好的想法,能帮助到同胞,我愿意留在国内。”
鸭绒拿起果汁跟她碰了个杯,问她:“突然尝到了正义的滋味,要做一个游侠了吗?”
“我也不知道。就是原来已经下定决心了,但是现在突然看问题没那么功利了,选择面也多了许多。”
疼疼讲:“走一步算一步吧。”
“嗯嗯!我们下一个社团活动是什么?”
“下个社团活动是帮王雨旗嫁出去。”
“诶?”王雨旗服了,“怎么又讲到我头上?!”
曹雅蓉邪笑一声,揶揄王雨旗:“难怪当初要死要活跟他对着干,干到一半又投诚,要死要活进学生会。原来是因为下半身的原因!”
“什么下半身?谁的下半身?”
疼疼作为无性恋代表发言:“你平时和汪贺西眉来眼去的样子非常可疑,不像普通友谊。”
“我跟他没有友谊!是阶级仇敌的关系。”王雨旗急得连连摆手,恨不得一头碰死在这桌上。学霸凑上来打趣:“行了行了,这个学校除了他也没人看得上你了,你就从了他吧。今天晚上侍寝。”“我来把你洗干净,卷到被子里送人床上。”“你们干什么?!你们离我远点!”
这时王雨旗的手机提示音响起。
“啊呀你男朋友发消息给你了,赶紧看赶紧看!”一群人凑过去疯狂八卦,强行让王雨旗当众朗读。王雨旗身正不怕影子斜,掐着嗓子颤颤巍巍读短信:
“一个坏消息,学校论坛暂时关闭,何时开放未知,并且重新开放后也会由学校导员负责维护;辩论会被取消,教务处说要严惩这次破坏事件,抓典型。晚上详说。”
众人突然安静。与此同时,一直沉默的小胡举起手机,轻声对大家说:“那个……我被人r_ou_了。”小胡的社交账户下突然涌入近百条留言:“美女,这个胸是你的吗?”“宝贝援交吗?”“还有谁睡过我们胡大美女的?”并且很快一条tag获得无数转发:#小胡的校友#
小胡讲:“我胸`脯上有颗痣,估计被哪个炮友认出来了吧。”
空气一下凝结。
她的手机又可怕地震动起来,这声音简直像是突然炸在众人的耳朵里。姚薛来电。小胡沉默两秒,捞过手机对大家说:“我去接个电话。”便匆匆走了出去。王雨旗的手指突然发凉,他觉得这饭店瞬间冷得刺骨,一阵阵的寒意从头顶开始爬满他全身,恐怖又绝望。
服务员推开门,笑盈盈端来了一份份美味菜肴,大喊一声:“你们点的菜齐了!”
夜里7点,思賢楼礼堂灯火通明,整个计算机系学生举在礼堂里上晚自习——听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课。
这是学校对计算机系的一种“惩罚”,每堂课结束之后所有学生都要写千字思想报告,目前没有学生知道这多出的晚自习什么时候结束,据传是为期一个月,又传是直到找到那个黑客学生为止,不然就全系连坐。各班辅导员突然下了通知,收集、登记每个人的微信、微博等个人账号,所有学生都疯了,尤其是那些网络上用来放飞自我的,几个脾气大的当场就跟导员顶了起来。导员也做无奈状,讲是学校校庆期间特殊规定,不会真的怎么样,只是做个信息统计而已。一个巴掌一个枣,大部分学生还是乖乖照办了。校园氛围降至冰点,一片死寂。
王雨旗睁着眼睛看马原老师上完整堂课,有种活在梦里的错觉,老师不是老师,而是个带着人皮的人工智能,学校不是学校,更像个庞大冰冷的工厂,学生当然也不是学生,是……王雨旗糊涂了,他不知道学生此刻成了什么,只知道漆黑的礼堂如城堡一般森严,老师缓缓合上书,缓缓离开,好似一个冷漠又疏离的慢镜头播放。
学生的哄闹将他拉回现实。
“雨旗,你还好吧?”文学院的小胖子特地过来陪他们一起上课,满脸担心。但是王雨旗听不见他说的话,耳朵里都是周围嗡嗡嗡嘈杂的叫骂声:“草泥马到底是谁黑了我们论坛?!是个人就站出来,别躲在后头!”“就是啊,当初敢做现在怎么不敢当呢?”“狗逼田园女权吧他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此时,有个干事突然站起来对着所有学生喊道:“那几个犯事儿的,我警告你们,你们现在是搞没了我们全计算机系学生的言论自由!你他妈最好别让我找到你!”说罢气愤地冲出礼堂,倒是显得有些率性的样子,博得一些同学的赞同。
王雨旗撇了小胖子一眼,讲:“没事。”
“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咖啡厅,鸭绒和汪贺西在等着我们。”
“好。”
几人赶去咖啡厅的时候近九点,照道理员工是要关店下班的,不过阿姨这次没有介意,依旧如往常一样端给他们免费的小点心,一人一碟,王雨旗低下头说了声“谢谢”,吸了吸鼻子。店内放着轻音乐。
汪贺西讲:“你们现在把所有和你们组相关的资料全部删除,包括网上的副本。尤其是之前搞的什么反歧视的海报,宣传海报,小册子,这些东西的源文件彻底删掉。聊天记录也是。”
曹雅蓉不响。这些都是是她的心血。
小胡淡淡地说:“我的照片被人扒出来了,怎么办?”
“死不承认,一口咬定不是自己。这种照片多了去了,凭什么能证明是你?学校不可能逼你脱衣服的。”
学霸忍不住追问:“万一逼了呢?”
汪贺西看了王雨旗一眼,叹了口气,讲:“到时候再说吧。我有办法,你们放心。”疼疼安慰大家:“我能肯定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没有证据学校没办法乱来的。”小胖子补充:“真的乱来我就写文章曝光。”
“用不着,你们忘了我是谁么?不会有事的。”
“嗯。”大家听到汪贺西这句话心里似乎有了些底气,对即将到来的“审查”多了点信心。汪贺西瞧见疼疼拿着电脑,提醒道:“我们这个组需要立刻解散,聊天信息不能留。以后也不能再进行任何活动。”
“一点点都不能留么?”
“不能。”
王雨旗没有讲话,他的头依旧低着,颈椎弯折出苍白又虚弱的弧度,在汪贺西眼里像是只天鹅对着平静的湖面沉思,马上就会落下泪来。而下一秒,王雨旗突然抬起头对大家笑了笑,讲:“既然要全部删除,不如我们今天搞最后一次集会,疏理梳理我们做过的活动,弄个往昔回顾怎么样?”
“好啊。”小胡挑了挑眉毛,嘴角竟然带上了笑意,“我记得第一个活动是帮王雨旗搞臭汪主席。”
“诶?”王雨旗愣了愣,突然心虚,“没有吧……”
汪贺西温柔地看着他的侧脸,只是笑笑。
“我可以作证,王雨旗那会儿非常不要脸,为了挖空心思找人家黑料两晚上没睡。”
入社较晚的小胖子与学霸好奇心起,问他们:“后来呢?雨旗怎么又加入学生会了?”“对啊对啊,我记得雨旗选举日那天大闹礼堂,校园网全直播出来了,当时我就敬他是条汉子。”
“后来雨旗被汪贺西所代表的邪恶势力打败了呗。”
“我代表什么邪恶势力了?”汪贺西莫名其妙。
曹雅蓉热心给大家还原现场:“你们是没看见,雨旗那天那个哭的呀……眼泪鼻涕满脸,跑去寝室骂汪贺西不是人,十八代祖宗问候过来。”
“我没有吧……”王雨旗冤枉。
“后来王雨旗就心想,汪贺西不仁,也别怪他不义,既然没办法扳倒敌人,就打到敌人的内部去。”
“嗯嗯,这个是真的。”王雨旗倒是频频点头,跟大家传授经验,“有时候做人还是得拿出不要脸的j-i,ng神,我通过打入敌人内部而得到了创办此社团的机会。”汪贺西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放软了调子轻轻讲:“允许你难得打入我内部一下。”
“嗯?”王雨旗对他眨眨眼,“什么?”
“没什么。”
坐在旁边的小胖子脸一红,心想这位主席是不是有点毛病,这s_ao话怎么这么多呢。
疼疼讲:“最开始雨旗打算搞个纯爱相亲,可惜现代人不吃这一套,没办法,只能去支持性少数群体了。”“对的,王雨旗心思其实挺卑鄙的,没那么高尚。”“什么乱七八糟的?”王雨旗越听越不对头,“怎么又开始批判我了?”汪贺西趁热打铁凑过去问:“我们相亲还来得及么?”
王雨旗太阳x,ue又开始突突跳:“你们意思意思行了啊。”
“等社团成立后,咱们第一个正式的活动就是支持同志节,被保安打得妈都不认识。”
“第二个活动是反对女生节,被全校通缉。”曹雅蓉苦笑一声,突然感慨,“我们这个破社团好像一个活动也没有搞成过。”
“没有。”“完全没有。”“成立没多久还得解散了。”“连主席加入都没有用。”“完全没有用。”
小胡总结发言:“是巴依老爷的心,巴托比的命。”王雨旗挠挠脑袋,好不尴尬:“咱们今天散会后,虽然社团不在了,但是还是朋友吧。”
“嗯。”“永远是朋友。”“友谊不会散场的。”大家纷纷附和,脸上洋溢着罕见的微笑,曹雅蓉跑去结账台后面不知道跟阿姨说了什么,阿姨乐呵呵地c,ao作一番,小小咖啡馆内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快的音乐。学霸听了前奏立刻笑出声:“是友谊地久天长!”
“<b>http://www.wuliaozw.com/ 文字首发无弹窗</b>aintancefot, and never broughtmind ?
<b>http://www.wuliaozw.com/ 文字首发无弹窗</b>aintancefot, and auld lang syne ?”
他们几个跟着副歌调子,一起合唱了起来:
“for auld lang syne,dear,
for auld lang syne,
we'll tak<B>http://www.wuliaozw.com/<B>upkindness yet,
for auld lang syne.”
小胖子趁着间奏连连尖叫:“你们会不会唱中文版的!”“会啊!”紧接着所有人不约而同举起案上的杯盏,用中文一遍遍大声歌唱着:
“我们曾经终日游荡,在故乡的青山上。
我们往昔情意相投,友谊地久天长。
友谊万岁,朋友,友谊万岁。
举杯痛饮,同声歌颂,友谊地久天长!”
热烈的音乐似乎不会停歇,某些调子会突然在某个地区销声匿迹几世纪,也会在某刻被反复吟唱千百年,来来回回,循环往复,在这个层面上,对与错显得不那么重要,毕竟那不是衡量j-i,ng神的尺度。这些年轻的朋友们跌跌撞撞,做了许多自认为正确的事情,也犯了许多被定义为天真错误,有人支持有人反对,但更多人并不知道这些义举与错误,更不会关心他们,犹如如海中的浪花冲撞上海岸线的时刻只维持了几秒钟,只有月亮当一位见证人。用这个尺度来衡量的话,王雨旗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也唯歌声安慰着他,为他每次都失败注上爱与梦的韵脚。
散场后,汪贺西陪他走入深蓝色的夜幕。
他开始了解王雨旗这个人以及他的生活,他不是个“正常”人,不相信善有善报,也不信善无善报,恶无恶报,他只是有感染他人的能力,拉着三两个朋友与自己一起做想做之事,全然不去计较任何后果。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汪贺西只希望自己可以有能力保护好他。“雨旗……”他犹豫再三,终于迟疑地讲,“谢谢你让我爱你。”
王雨旗停下脚步看着他。
“我知道你对你朋友的感情更深,是他们一直支持着你。而我……”
“那个,如果你真想帮我的话,能不能帮我跟姚薛聊聊?”王雨旗破天荒在汪贺西面前露出六神无主的表情,“小胡跟姚薛分手了。但是她为了不让我们担心,什么也没多说。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汪贺西赶到赌场的时候已近凌晨,姚薛似乎是玩累了,正坐在休息区喝酒。
“老姚!”汪贺西快步走到他跟前,发现他喝得满脸通红,眼眶红肿,便没有拉他,只是坐去他对面,喊服务生给自己也拿个酒杯。姚薛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将手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不加冰好喝么?”
“好喝。”
“你怎么了?”
姚薛醉眼斜睨着他,讲:“今天和小胡分手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似乎是听到了极不可思议的笑话,痴痴地笑了起来,笑到最后佝偻着背直不起腰,喘着粗气,只好低头看着地板讲,“她给我戴那么多绿帽子,我还不分么?”
“你们在一起之后她也没有乱来吧。”
“你上不上网?”
汪贺西有些迷惑。姚薛打开手机,哆嗦着点进某个界面,递给汪贺西。汪贺西看到一个#小胡的校友#tag,里面的评论不堪入目,甚至有几张擦边暧昧床照。服务生此时走过来,递上了空酒杯。姚薛冲她笑笑:“一瓶jim beam。”汪贺西没有拦他。他讲:“当你走在学院路上,发现自己成为全校人的笑柄的时候,你没办法不去考虑这些世俗的眼光。我看到一个男的,就会去想这个人有没有和小胡发生过关系,他是怎么和她好上的……这些东西全部往我的脑子里钻,我一边嫉妒得发狂,一边又觉得丢脸。”
“连你都觉得丢脸了,小胡每天在学校会怎么想呢?”
“她这不是自找的么?”
汪贺西不响。
“她不就是想当个万人斩么,这下也算求仁得仁了。我们全校男同胞站起来给她鼓鼓掌。”姚薛脸上带着酒醉后疯狂的笑容,对汪贺西一通鼓掌,将自己的手掌拍得通红。汪贺西一手捏住他的腕子,低声呵斥:“你讲话不要太难听。”
“我讲话难听?”姚薛挑起眉毛,突然对着远远走来的服务生大喊,“喂,小姐!我女朋友被几十个人上过,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
“姚薛!”汪贺西终于怒了,抛开好友的颜面和素养对他怒吼,“你当初追她的样子连自己都忘了吗?如果你连她之前的私生活都介意,怎么有脸说爱她?我看你最爱的还是你自己吧!”
服务生端着酒站在一边不敢走近。赌场的爵士乐带着纸醉金迷的情调,节奏轻快,无忧无虑。头顶黯淡的灯光跌进姚薛的酒杯里,他痛苦地闭上眼,发出醉鬼的呜咽:“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爱过我。”
“没有。”
小胡的语调过于冷淡,几乎另王雨旗认不出她的声音。他顿了顿,再一次追问好友:“我要你说实话。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了。我赖在这里了。”
小胡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打太极:“随便你走不走,我是真的累了。”
“这个酒店你租了多久了?”
“没多久。”
“你哪来的钱?”
小胡似乎是有些愠怒:“你管我哪里来的钱?我卖 y-得来的,行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雨旗一把抱住小胡,赖着她不撒手,“是不是你室友这几天一直欺负你,你寝室呆不下去?”小胡暧昧不明地哼哼两声,算是同意。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这两天脑子乱的很。”
“姚薛的事情也不肯说么?”
“这有什么可说的,他觉得我丢人,我就把他甩了呗。又不是第一次甩男人。”
“我以为这次你是动心了的。”
小胡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这幅表情王雨旗再熟悉不过,每次她遇上自己没法处理的事情总会这样,独自沉默,紧皱眉头。每每这时王雨旗才会明白,没有人能走进小胡的心里,她的心更像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尽管躯体正成长到青春的年纪,内心却已与这世界告别千百次,死过千百次。
“小胡,我是你的朋友,我可以帮你。”
“你不能。”
“我……至少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你解决不了爱。”小胡冷淡的语调再次占了上风,像清风将人推至最高处,再任由他狠狠地摔落下来,“我早就说过,我不是正常的人,既不是纯粹的男人也不是纯粹的女人,我就是我,姚薛可以选择接纳我,也可以选择拒绝我,当然我也有同样的选择,可是唯独不会有爱这个选项。请问有谁会恰好和我一样残破呢?我上过那么多男人,没有爱过其中任何一个人,他们也一边享受我的身体一边d_ang 妇羞辱我,很显然,姚薛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所以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就算爱了他又怎么样呢?这份情感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在战斗而已。我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
王雨旗从没有见过小胡这样一口气讲了这么一堆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与其说是回应,不如说是一种情绪发泄。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位朋友一无所知,忽视至此,乃至她会说出这种与世界没有联系的话。“我想知道你的过去。”
“没有这个必要。”
“你说过你爱我。”
“那是我的事。”
“好吧,既然你决心不讲的话,我也不问他了。”王雨旗失落地坐在旅馆的房间里,看着眼前这个空间内的冰冷摆设,竟然开始恨他的挚友,她到底是如何把自己作到这样一幅光景?她曾是全市的天才少女,小学测智力结果200多,被学校保护起来,一路保送上升。这样的天才如果没有彻底抛弃自己的才能放`荡度日,照道理是不至于在大学被人轮番羞辱,靠着来路不明的钱,瞒着所有朋友躲在这么一个冷清酒店里的。
她来日方长,应有远大前程。
“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连汪贺西也不要说。”
“好,我不说。”
“不过,看得出来汪贺西非常爱你。”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王雨旗低下头,没心思和她聊这个。他现在只剩下无力掌控现实的失落感,他搞砸了所有活动,搞砸了和汪贺西的关系,似乎还要搞砸友情。面对什么都不愿意对自己袒露的小胡,王雨旗想说“我也非常爱你”,但是又觉得这种表白对她来说没什么必要了。
“我头一次这么爱一个人。”
“为什么?”
赌场里的酒鬼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汪贺西捏着酒杯朝姚薛笑,丑态百出:“因为他……他……”琥珀色的酒浆折s,he着昏暗的灯光,模模糊糊竟然呈现出王雨旗的剪影来,一摇就碎,捉摸不透。汪贺西盯着酒杯苦笑一声,讲,“因为他活出了我想活的样子。”
姚薛举起酒杯,和他的碰了碰:“不错。干杯。”
“干。”二人一饮而尽。
“只可惜,他总是忙着自己的事,我的感情对他来说好像是个负担。”汪贺西快速将自己的酒杯斟满,只求能借着这个机会大醉一场。那次彩虹旗事件,王雨旗发现是他指示的保安之后,既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同他纠缠不休,汪贺西便明白王雨旗心里没有自己,他根本没有那么在乎。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在爱一个人的时候还妄图谈什么回报与自尊的话,那正如他之前对姚薛所说,自己不是爱他人,是爱自己罢了。许是与王雨旗呆久了,汪贺西的脑子里现在全是一套套理想主义的浪漫,比如在这段关系中他该如何让王雨旗觉得不无聊,如何让他过得开心,如何更好地理解他……至于他自己则被挤到话语权之外,只被允许爱慕地凝视着王雨旗的身影,奉献出所有真诚,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我曾经一次次欺负他,把他弄哭,希望终有一次,哪怕一次,他能够服软来求我帮忙,求我拯救。但事实是每一次都是他拯救了我。”
姚薛醉醺醺地咧开嘴,露出羡慕的微笑,再次颤颤巍巍地朝汪贺西举起酒杯:“干杯。”“干。”玻璃杯碰撞之后,音乐依旧缓缓向前流淌,姚薛的手却定在那里,似是醉得厉害,忘记了时间运作的方向。他眯着眼睛对汪贺西讲:“如果我……过两天,等我跨过了这道坎,感情上可以接受了,再去找她,可以吗?”
“可以的。”
“过两天就去。”
“才两天,不会迟的。”
“嗯。”姚薛傻乎乎地笑,抬头再次饮尽杯中酒,“我还是爱她。还是可以放弃自己的尊严的,嘿嘿。但是、但是……”他揉揉眼睛,被爱情折磨得困惑无比,仿佛站在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走错一步便无法回头,“但是得过两天。”
小胡走进教室,嘈杂的讨论声瞬间停止,所有人同一时间看向她。
坐在后排的王雨旗心里一抖,看了看周围,突然扯开嗓子尖声喊:“小胡小胡,坐妹妹旁边!”但是这招似乎并不怎么奏效,班级同学还是只盯着小胡,几个男的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她,那眼神令人作呕。小胡迟疑了一秒,挂上笑容走向王雨旗。
“听说你又单身啦?”那个经常找茬的刺头突然拦住小胡,嬉皮笑脸逗她,“要不要回到哥哥怀里?”
小胡目不斜视往前走。
“以前不是在我床上浪得死去活来的?!”
“你……”小胡罕见地气红了脸,j-i,ng致的五官终于被愤怒弄皱,但是班级里鲜有人怜香惜玉,更多的只是坐在那里欣赏她出丑。小胡的拳头握紧又放松,终于,她转过头对全班同学轻蔑地说:“跟各位姐妹分享一下,此人是唇膏男,技巧也差,各位慎约。”说罢底下传来一阵嘘声。
那男的忽然间恼羞成怒,站起来拉住小胡,嘴里还“婊`子”“婊`子”地骂骂咧咧,王雨旗见势不妙,立刻奔到前头朝他大喊:“你做什么?!”小胡则趁那男的慌神之际朝他狠狠甩了个巴掌。“啪!”
“c,ao泥妈个臭娘们!”
“你敢打她!”王雨旗这时候挡在小胡身前,原本坐在旁边的疼疼和学霸也冲了过去,围在猥琐男旁边,几个女生和一个娘娘腔聚在一起,破天荒地堵住那个身高马大的男同学。
上课铃声突兀地响起。
萍老师踩点走进教室,看到他们几个莫名其妙一股打群架的架势,开始怒斥:“站在这里干什么?不上课了?”
王雨旗他们看了看老师,拉着小胡往后排走。全班没有人讲话。坐定后,学霸偷偷安慰她:“等这阵风过去了就好了。”“嗯嗯,人们忘性大,再劲爆的新闻过几天热度也就下去了。”小胡朝他们笑笑:“谢谢。”
但是王雨旗看出来,她有心事。绝对有大事瞒着。
班级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开始上课。没过几分钟,门口突然出现辅导员的身影,如一只鬣狗般探头探脑,张嘴便是y-in阳怪气的语调:“胡同学在不在?跟我来一次。”
萍老师皱眉:“我们正上课呢。”
“教务处主任找这位学生。”
小胡看了眼朋友们,犹豫地站起身走向辅导员:“我在。”随后消失在教室门口。王雨旗睁大眼睛,后背的冷汗“唰”地一下全冒了出来。“他们叫小胡做什么?”“不知道……告诉鸭绒和小胖子。”“不行。”王雨旗听到后提醒他们:“不要发任何信息。如果小胡半小时内没音讯,我们就溜出去,你俩分开去找鸭绒、胖子,我去找汪贺西。”“好。”
这半个小时是王雨旗最难熬的半小时,几乎每秒都令他如坐针毡。他在这半小时内几乎把最差的情况给过了一遍,甚至动笔计算着每种情况的可能性及应对策略,算到最后,他拿橡皮把这堆“证据”擦得干干净净,想着如果真的出事,自己一个人扛了得了。大不了被记个过,总不见得退学吧……也就在这时,谢天谢地,小胡回来了。
王雨旗看到她回来,心提到嗓子眼:“你没事吧?喊你做什么?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没事。”小胡压低声音安慰他们,“就是问了问那个裸照的事情。我死不承认,他们批评了我两句就放我走了。”
“真的没事?”
小胡绽开一个微笑:“没有。”
暖黄的阳光从后座的窗户悄悄爬进来,抚上小胡细腻光洁的皮肤,她的眼睛在阳光的照s,he下似落满了繁星一般,盈盈闪动,日与星月同时组成了她的笑颜,这是一张被天使亲吻过的脸庞,带着着伊甸园的美丽祝福跑来人间,于仲夏演奏爱的夜曲。
下课后,王雨旗犹豫再三,主动去找了汪贺西。
“小胡很不对劲。”他在汪贺西的寝室里来回踱着步子,显得有些神经质,“姚薛呢?我要找姚薛谈谈。”
“姚薛回家了。他昨夜喝多了。”
“姚薛平时会不会给小胡钱?”
“什么意思?”
王雨旗使劲拽着自己的头发,脚步越来越快:“小胡原来一直没住寝室,而是住在校外的酒店里。谁给她的钱?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汪贺西一把捞过他,抱紧,对他讲:“雨旗,呼吸。”
王雨旗定在那里,依旧浑身僵硬。
“呼气。”
汪贺西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带着怀里的人一起深呼吸。
“吸气。”
王雨旗逐渐冷静下来,用嘴缓缓吸气。
“呼气。”
直到他身体不再僵硬,脸上恢复了些血色,汪贺西安慰他:“小胡是成年人,你不用太担心。”
“嗯。”王雨旗咬着嘴唇,开始一点点梳理自己的疑问,“裸照抗议那个想法是小胡提出的,她那个时候激进得有点反常,可我那会儿心里乱,没有注意到。”
“嗯。”汪贺西倒是依旧抱着人,不撒手。
王雨旗望着他的脸,忽然间有些出神,迷糊地问他:“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昨天去找姚薛,没有睡。”
“为什么不睡?”
“为了完成你交代的任务嘛。”
王雨旗不响了,只是露出微微困惑的表情,可爱得紧。汪贺西只得提醒他:“继续,后来呢?”
“哦,后来那几天她一直郁郁寡欢,找她聊天,她也不愿意说自己的事情。我那个时候就觉得她有问题。”
“然后呢?”
“然后就是这次分手啊!”王雨旗再次激动起来,“她明明爱姚薛爱得死去活来的,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还什么都不肯说,要不是我昨晚上跟踪她,都不知道她早就不住学校了!还有今天早上……汪贺西。”王雨旗此时顾不上其他,焦急地抓住汪贺西的手,就像握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这件事情我求求你,千万要帮忙。”
汪贺西用自己手心的温度温暖着他的,“你做什么我都帮你。”
王雨旗点点头:“好,这是我们第三个社团活动,就我们两个参加。你得保密。”
“活动主题是什么?”
“找出小胡的秘密,帮她振作。”
“行。”
王雨旗得到了汪贺西的支持,稍微心定了些,也明显能感觉到这位主席又吃了自己的豆腐,令人防不胜防。他推开人家,别别扭扭坐去人书桌前。“过来呀,站那里干什么?”
汪贺西走过去。
“你能不能查到小胡的档案?”
“呃……不是不可以。”汪贺西面露难色,“违法乱纪一下的话还是能看到。”
“当然了,不然我找你做什么?”王雨旗恨铁不成钢,“当然了不到万不得已也不用走那一步。你有没有学生的基本资料,就家庭住址之类的?”
“哦,这个简单。稍等。”汪贺西打开电脑,敲打了几下,出来了一个他们计算机系学生的名单资料。“这里。”小胡的父母姓名、户籍地址、联系方式赫然在列。
“这周末,你让姚薛拖住小胡,然后咱们俩偷偷去小胡家,拜访一下她父母,问问情况。你觉得怎么样?”
汪贺西点点头,但随后又说:“雨旗,你看她母亲那一栏的名字,胡丁氏,不像妈妈辈的名字。”王雨旗凑过去研究了下,觉得有道理:“到像是奶奶的名字。”“嗯,我们周末看了就知道了。”
“好。对了,姚薛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