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是我们的推测,连药都没看到,我怎么妄加判断。”
说到这儿两人对望一眼,是啊,找到药!宋清乔出去了,但药不可能长脚跑,肯定在家里。
宋清乔不傻,他能蒙混这么久,药自然也是藏在殷暮找不到的地方。
“你想想,他会藏哪儿?”宋相以问。
你们不是两兄弟么?没点儿心灵感应?
算了,还是不说得好。
殷暮环顾整个客厅:“先去他房间找找?”
“如果我是宋清乔,我肯定不会藏那儿。”宋相以直接抛弃了这个提议。
如果他是宋清乔,面对现在这种情况,自然是知道殷暮第一时间就要去他原本的房间找的。
“那……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难不成是我们卧室?”
“也不是,拿药动静太大,他不会冒这个险。”宋相以突然勾起唇角一抹笑,“当然是最直接的,厨房。”
果然还是你俩对彼此比较了解。
厨房这地儿,殷暮确实不会来乱翻,比起他,宋清乔对这地方可了解多了。
两人分头找,一个找下面的橱柜,一个找上面的橱柜。下面橱柜里很空,没多少餐具,几个盘子,几个杯子,几个碗,一把筷子,一目了然。就连锅里也没有私藏。
上层橱柜里零食很多,那也是殷暮最常接触的,所以自然不可能有。
“难道猜错了?”宋相以有些失望地看着空荡荡的橱柜,视线又把整个厨房扫了个遍,接着径直走到饮水机旁边。
饮水机上层接的直饮水,下层有个柜子可以放杯子什么的,一打开,才深深叹了口气,一个黑袋子掩在包装纸杯后面,显然是盖不住的。
还真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藏东西技巧。
“你平时都不打开看看?”宋相以把那包药掏出来。
……
还真不。
“宋清乔简直是握准了你的命脉。”
“过分了啊!”殷暮被嘲得无地自容却又无法反驳。
“赶紧看看,都是些什么。”
殷暮解开口袋的活扣,里面装了四瓶塑料瓶的药,每一瓶上面都标注了用量,看笔迹是宋清乔的。
“一瓶是一直在吃的,缓解焦虑的,一瓶是助眠的,一瓶是缓解进食障碍的。”拿起最后一瓶的殷暮迟疑了一下,暗叹,“糟了。”
最后一瓶,是抗躁狂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曾小姐才是全文最不省油的灯orz
这章像在搞什么解谜游戏一样……
小殷总才不傻!只是乔哥这只狐狸太j-i,ng~!
第47章
抗抑郁药物起的主要是调节情绪作用,可无论多好多有效的药,都是有副作用的。而抗抑郁药物最大的副作用则是诱发躁狂,当躁狂症伴随着抑郁症出现后,事态就会更严重些,属于双项情感障碍了。
现在宋清乔药量增大,情况本就不容乐观,抗抑郁和抗躁狂的药物一起服用,足以证明他已经开始出现了躁狂症的表现。
想到这里,殷暮的脑袋隐隐作痛,究竟遗漏了哪一部分,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子。
“先不要跟他摊牌。”宋相以说。
现在只能靠他们自己想办法去解决,不可能跟宋清乔摊开来说,他不想让他们知道一定也有他自己的想法。所以,更不能逼。
“想想办法,找到他的医生。”
殷暮点头同意,把药袋重新系回原来的样子,又放回饮水机柜子里。
宋清乔足足出去了五个小时才回来,如果说是去见曾若雨了,那这时间无可非议,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是,他究竟去哪里度过了五个小时?
“乔,张嘴。”知穗夹一块刚出锅的黑椒牛仔骨送到宋清乔面前。
闲来无事的时候,搁网上学粤菜,顺便练习练习中文,倒好,殷暮和宋清乔的一日三餐勉强有了着落。
宋清乔是来给知穗打下手的,连带着在她看不懂菜谱的时候解释解释。
吃完之后竖起大拇指:“天赋异禀。”
宋相以真好福气啊。
“曾小姐情况怎么样?”饭桌上,殷暮问道。
“挺好。”和以前的回答一样。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可也不知道该继续哪个话题,无论说什么都感觉宋清乔兴致缺缺。
晚上回了家宋清乔给况楠打电话,说休假结束了,要恢复工作,让况楠整理整理安排表发给他。
“要不再多休息一段时间?”殷暮无意干涉,只是不确定宋清乔目前的状态能否将工作完成好。
那人点上根烟,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道:“殷总,你今天有点奇怪。”
奇怪的人到底是谁?
“我怎么奇怪了?”殷暮把他手里头的烟夺过来自己吸,“老子心疼你你他妈狗咬吕洞宾?”
“我没有,我不是。”宋清乔望着殷暮徐徐吐烟的侧脸,感叹,“能被你心疼是我的荣幸。”
这话说的,更奇怪了。
“我一直有件事儿想问你。”殷暮拉过他的手,“可以问么?”
鉴于上次踩到了颗雷,这次殷暮在问之前先征求征求他的意见。
“问吧。”笨蛋宋清乔指定还不知道他多大的秘密被发现了。
“之前,曾小姐出事儿那次,你不是在医院陪了她一星期么。”殷暮语言组织得费力,“那一星期……发生了什么?”
宋清乔没成想又是这么一颗大地雷丢来,可显然,每次的雷殷暮都没打算善罢甘休。
该怎么回答?那一星期里发生了好些事,但要让他想,他也想不起来多少了,只记得其中的某些重点,可那些重点并不该告诉殷暮。要告诉的话,早告诉了。
宋清乔沉默许久,道:“就是陪陪她而已。”
算了,别再问了,他根本不想说。殷暮心里暗自叹口气,他不喜欢做逼迫出真相这种事儿,与其说不喜欢,不如说不屑。无关你们是何种关系,人总归是有自己的秘密的,没必要非要刨个一清二楚,另一方面,他也害怕,怕自己问得过多了,触及到宋清乔心里的某处防线,是该小心翼翼对待的人,任何差错都不容许发生。
“乔哥。”殷暮望着他,看得真切。
“嗯?”
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才能显得不那么牵强和奇怪?既是无从说起,也是难以启齿。
“没事儿,就叫你一下。”
况楠是个当经纪人的好手,整理出来的工作表非常清晰,就是把找上门的活儿丢给宋清乔自个儿挑,十几项聚集在四五月份的工作,宋清乔只挑了三四样。
于况楠而言,宋清乔依然是个格外好伺候的主子,他时常觉得这人吧,对自己了解得过于透彻了,什么时间做什么事儿,能力的极限在哪儿,目的是什么,通通一清二楚。有时候见他那副从容不迫的嘴脸,心里还有点儿来气,但相处了这么些时日,竟习惯得和他没什么两样。
反正接了的工作是肯定会完成的,急了是那时间完成,不急也是那时间完成。急了出来的效果是那个样子,不急出来的效果也是那个样子。钱到手,一分不差。
除了这次,稿子第二次被打了回来,来不及再画了,工作黄了第一例。
两人吵了起来,不算吵,况楠单方面抱怨,宋清乔没太大所谓,靠沙发上玩手机。
“当时交稿的时候我就说了这风格不大对,你偏不听,看吧。”
宋清乔眼镜片反s,he着蓝盈盈的光,指腹轻轻在手机屏幕上敲着,木愣愣地没有表情。
殷暮回到家的时候,正巧碰见况楠被气走了。
他也很诧异,这位小兄弟有一段时间没有发过脾气了,今儿这是演的哪一出?
“你做什么了?”他问。
“什么也没做。”
连话都没说一句。
殷暮越想越觉得事情大条,要说憋还是宋清乔能憋,从上次翻出来了药之后,殷暮每晚上都硬撑着装睡,心想得逮个他的现形,这样宋清乔不坦白也得坦白,结果每次都是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像被灌了安眠药一样,沉睡得仿若死猪。在这期间,宋清乔真是一动不动毫无异常,装睡演技比殷暮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要说这方法不可行的话,那就只有换个方法,去翻乔哥手机,把医生的联系方式揪出来。这方法是下下策了,殷暮自然是不愿意做的。翻手机这事儿,怎么看怎么像小姑娘家。
于是趁着宋清乔洗澡的空档,拿起了手机,指纹解锁。处了一年多了,头一次,要搁以前,动动脚趾头就能想到宋清乔手机里屁都没有。
一解开锁,壁纸就是俩人试西装的照片,内存偌大的手机,除了系统软件,app不超过二十个,允许推送消息的只有微信,无未读红点。太干净了,真没什么好翻的。
这小孩儿太没劲。
殷暮点开通讯录才是惊了,五百多位联系人,这他妈上哪儿找去。原来秘密都藏在通讯录里边儿。再点开微信……又是五百多联系人。
???
这么多联系人也没见怎么联系。
依照宋清乔的尿性,应该是直接存电话号码的。殷暮翻他的通话记录,又他妈大吃一惊。
第一位就是殷总未接来电一个,第二位宋相以未接来电一个,然后下边儿全是医院12345……来电,医院他妈究竟有多少电话?
殷暮看着眼睛花,全是医院的电话,哪个是医生的电话?难不成宋清乔还有删通话记录的习惯?没道理啊。
这时候一条微信消息过来,一震动吓得殷暮直接把手机摔地上去。
是况楠发过来的消息。
【上次那人又找来了!】
还发了张截图过来,微博私信,殷暮不知道前后关系,看得云里雾里,正钻研着这几句话,连浴室的水声息了都没注意到。
“好看?”宋清乔探个s-hi脑袋出来,把偷看手机的殷暮审视得明明白白。
……
“好看个鬼。”
做贼心虚,还得保持硬气,说罢将手机锁屏扔回沙发上。
宋清乔穿好衣服出来回消息,殷暮把脑袋探到他肩上:“什么事?”
“有个人,想找我拍照片儿,拒绝了还不停换小号来私信。”
“粉丝?”
“不见得,我签售会之前不是发微博说不让人拍照么,这人不听,不仅拍了还放上网。”宋清乔说,“爆了之后好多人来私信s_ao扰,然后她非要约拍,加了楠哥微信转了好几千块钱。”
“这么牛逼!?”
殷暮赶紧掏出手机搜,主要是想看看偷拍的宋清乔帅不帅这么回事儿。
宋清乔看他傻得,无奈道:“你想看我直接找给你看就是了。”
别说,这偷拍技术真不咋地,照片上的宋清乔比本人难看了十倍不止,高糊。
“就这样都被疯狂私信?”殷暮瞅瞅他的脸,好像早料到如此。
“你看看转发。”
殷暮一看,转发量竟然上千了。热门转发的的在现场见过本人,始于才华陷于颜值忠于人品,各位好好体会体会,下次若雨签售一定不要错过。然后配了张图,没拍到脸,拍的是宋清乔的手,握着马克笔的惊世之手。
“搞笑的!?”还忠于人品,你知道他什么人品!?
“最搞笑的是,沟通了原博主让她删除这条微博,她说不删,有本事封她号,封了换小号继续发。”
再一次刷新三观,真是在网络世界里能有多不要脸就有多不要脸。
“怎么办啊殷总,我被人惦记上了。”宋清乔抱住殷暮的腰,一个劲往怀里蹭。
殷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想说其实你一直都被人惦记着,还不少,只是你自个儿不知道而已,转念又觉得不妥。
“你不能拿她怎么样,她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没事儿哈。”
“我不喜欢别人在背后琢磨我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写乔乔生病,想把乔乔生病部分一笔带过
小孩儿太可怜了55555
各位做好准备了吗(?
第48章
殷暮听到这话怅然了好一阵儿,本来对号入座这事儿属于自找不痛快,可偏偏他就是话里意指的那类人。
在背后琢磨宋清乔的人。
“哎。”他往食品货架上拿了一包山药片丢进购物车里。
大早上的被宋相以拖出来逛超市,殷暮明白他的心思,可除了叹气,说什么都不好。
“哎。”宋相以也深叹一口气。
“昨儿看了他手机,实在没什么内容。”殷暮推着车,看着同样愁着张脸的宋先生。
宋先生自从回b大教书后,活得是越来越邋遢了,理了个不太正宗的鲻鱼头,回国之后伙食开得比在日本时好,胖了不止一丁点儿,完完全全像个肥宅。
“我看他那样真看不出有病。”宋相以实话实说,宋清乔在他眼里跟以前一个样,说好是肯定不怎么好的,可说差确实也没怎么差。
两人逛到蔬菜区,又不会挑菜,照着知穗列的单子胡乱拿。
“他最近微博被粉丝s_ao扰了,挺不高兴的。”殷暮道。
“没看出来。”
那哪儿能看得出来,就连殷暮都看不出来,若不是无意发现了,宋清乔根本不会跟他讲这事儿。
“要不直接跟他明说得了。”宋相以想了好一会儿,得出这狗屁办法。
之前说不要摊牌的人又是谁?
“您觉得可行么?”殷暮无奈,“我反正觉得不太可行。”
“这弟弟真糟心。”
殷暮回到家的时候也不过才九点出头,宋清乔没在床上睡着,看样子已经在工作台上忙活了有些时间了。
手边起坏的草稿叠了五六张,最上边儿那张都已经勾完线了,估摸着思路不对,又给弃了。
“乔哥,我拿你手机看微博哈。”殷暮给他请示一声,拿上手机就出去。
反正也不管宋清乔听到没,最好是没听到。
经过宋相以的点拨,殷暮有了些思路。宋清乔就算手机换得频繁,但为了跟曾小姐医院联系,手机卡号肯定是不会变的,从他那五百多位联系人就能看出来。所以,只能从五百多位联系人里,把医生捞出来了。那么如果宋清乔想要藏得神不知鬼不觉,让人揪不到任何疑点,会怎么存电话呢?要么直接是名字,要么是不会让人起疑心的备注。
很简单,最大的可能就是,藏在频繁联系的医院12345……里边儿。
一共有十个以医院为前缀又联系得比较频繁的号码。排除掉“医院护士长”和“医院张医生”还有八个。殷暮没记错的话,曾若雨的主治医生就姓张。
剩下八个只能一个一个试了,倒着试。
结果不出意料,连电话都无需接通,彩铃都是一水儿的“您好,这里是b市第一j-i,ng神类疾病医院”。
不太可能啊,难不成还真没藏在这里边儿?
殷暮想着想着惯性地拨通了下一个电话,他也忘了是第几个了。
嗯!?这个彩铃不一样!
“喂。”
嘟嘟声响了两下就被接了起来,是个女人的声音。
“喂。”殷暮捏着嗓子回应了一声,希望听起来跟宋清乔比较像。
“感冒了?”那边说。
“嗯。”
那边很久没有声音,话筒应该是被捂住了。
殷暮耐心地等着。
“张医生说最小的那瓶儿先别吃,没发烧的话也别吃感冒药。”女声接着说。
就是这个号码!
“好。”
挂了电话后殷暮看一眼,竟然是……排除掉的“医院张医生”。
感谢菩萨保佑,让我殷某也瞎猫撞上死耗子了一回。
殷暮着急忙慌去找宋相以,还好就住对门,这时候才终于体会到住得近的好处。
“找……找到了!”
还抱着小星澈的宋相以直接把孩子扔地上:“赶紧打过去,问问是哪个医院。”
巧了,医院就在市中心。
“等会儿,这地方。”宋相以若有所思,“离宋清乔中学很近。”
中午这点儿,张燃正坐休息室里吃着盒饭。
医生不好当,j-i,ng神科医生更不好当,每天接待的病人千奇百怪,总会碰上那么一两个无病呻吟的患者,也总会碰上那么些搞错j-i,ng神科和神经科的患者。要说他们医院,规模不小,可毕竟是家综合医院,j-i,ng神科在市里排不上号,他一学有所成的海归,工作了四五年连副教授都没评上。
“张医生,上午预约的殷先生到了。”林深给他打来电话,张燃搁了筷子就往楼下去。
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生,还能被人打电话上门预约,挺奇怪,毕竟又不是什么专家问诊不是?
林深见他下来,道:“俩人来的。”
殷暮和宋相以坐在里边儿,四处打量了下,办公室很大,不过大部分都被帘子隔开了,帘子里放了张病床,还有一面锁上的大柜子。
张燃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纪,一派和蔼老成,见着两人说:“家属去外面等吧。”
“张医生您好,其实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殷暮应道。
却迎来张燃一句嗤笑:“来这儿的人大都这么说。”
无奈,宋相以没功夫礼貌扯淡,直奔主题:“我弟弟是你的病人,我们来是想了解了解他的情况。”
殷暮接着补充一句:“不会耽误太久,有人来的话我们可以等你忙完再谈。”
张燃审视着两人,笑意渐渐隐去。这个行业的特殊性是有那么一点,作为医生应当尊重病人保护好他们的隐私,不然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可不好说。
“名字。”张燃翻开记录本,先看看他俩想问的人情况如何再做决定。
“宋清乔。”宋相以答。
张燃猛地抬头,对上他们的视线,又认真看了看说是宋清乔哥哥的这位,凝望了半晌:“无可奉告。”
殷暮不是不能理解,他们也学过作为医生的基本道德规范。只是现在情况棘手,关乎到非常重要的人,此般迫切的心情难以平复。
“难道您就希望他一直自己熬么?您不会不清楚他一直瞒着我们在治疗,可现在病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还不及时止损的话,他只有两种极端结果,一是熬过去,二是永远好不起来。”殷暮说,“你们医患配合了,那我们家属就完全干瞪眼什么都不做的话,您真的能帮到他解决他的心病吗?”
张燃又沉默半晌,这期间他想了很多。宋清乔对他而言同样棘手和特殊,是他的第一位病人,也是贯穿他目前为止职业生涯的人,难办难治,却不容忍放弃。
“这么些年了,这时候才想起来要帮他?”
这话很明显是对作为哥哥的宋相以讲的。
张件夹,侧面贴的标签是宋清乔的名字:“五年的病历,全在里面。”
第一页的记录是2015年7月21日,是宋清乔初中毕业那个暑假。记录栏里的字太草率让人看着费劲,最后下的结论是轻度抑郁症。后面宋清乔上医院的次数稳定在一周一次,一直到九月份开学,看样子状态虽然不好至少是稳定了许多,没有变糟。开学之后一年,频率基本是一月两次,第二年变成一月一次,到了高三迎来了一次爆发。是在马上进入高三前那个暑假,也就是他跟殷暮说的第二次割腕那段时间。那一年的记录非常多。
接着到2018年升上大学,病情又回复到了低潮期,直到2020年,也就是今年,一月份,确诊为轻躁狂抑郁症。是确诊没错。
到四月份,宋清乔依然保持着每月两次上医院的频率。
整整五年,他的治疗从没间断过。
张燃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林深打进来的,他嗯嗯两声就给挂了。
“你们要看的病人来了。”张燃道。
什么!?为什么这时候来!?这时间他不是应该在家里画稿么!?
宋相以没跟殷暮一样愣,拽着他进了帘子后面,坐病床上把脚翘了起来。
“做什么!?”殷暮小声问。
“听听看他们的聊天内容。”
张燃也没不允许,反正这俩人想知道的事情他懒得从头讲起,不如就让他们自个儿去听去理解。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难免对宋清乔是有些不人道。
宋清乔叩了两声门进来,招呼都没打个。
“五点之前回?”张燃问。
宋清乔点头。
星期三,殷暮下午有课,上到六点,今天是跟老李请假来的。
“听阿深说你感冒了?”张燃继续问。
“没有,好得很。”宋清乔的语气格外平淡,也没对张燃的话起什么疑心。
“还是没有去?”
去哪儿?讲话能不能讲明白点儿,殷暮腹诽。
“没。”宋清乔说,“她的要求我根本完成不了。”
张燃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最近感觉怎么样?”
“不好,你开的药根本没用。”
“不得了,现在开始嫌我的药没用了。”
殷暮和宋相以躲在里边儿大气不敢出一口,因为宋清乔和张燃俩人聊天儿出奇地安静,一人一句,一问一答。
“张医生。”宋清乔把眼镜儿摘了放桌上,“我现在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你讲的每个字我都听到了,但一个字也记不住,画稿子的时候也是,上一笔想画什么下一笔完全不搭调,你就不能给我点儿能立竿见影的办法么?我现在这样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他说得极为突然却又那么平淡,听语气根本听不出他的焦虑和无助,就像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闲聊,要是能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估计也是跟他讲的话联系不起来的。
可是,跟废物有什么区别这样的话,到底是对自己无奈到什么地步才说得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jj有问题啊……明明每次我改了错别字修改成功了发出来之后还是没改……
拜托各位兄弟姐妹谅解一下!
第49章
张燃无法解决他的问题,像殷暮说的,这是宋清乔的心病,他一普普通通的医生,除了扒拉扒拉嘴皮子,开点儿药,再没什么可做的。
“你就没想过找身边的人帮忙?毕竟跟我不过一个月见两回面,我能做的只有目前这样了。”
宋清乔可能是在联系他的前言后语,理解其中意思,所以很久没讲话。
“想过,最近经常想。”他说,“但不知道怎么说。”
“你可以把人叫来,我帮你说。”张燃自己觉得,他这医生做到这份儿上算对得起病人了,领不领情是另一回事。
而宋清乔终于是想开了,以往张燃也旁敲侧击过他不是不明白,只是都没随了他的意,今儿直接掏手机打电话,片刻不带犹豫的。
现在换张燃着急了,他不知道宋清乔会打给谁,只要是在帘子后面的任何一位,事儿都不太好办。
果不其然,电话铃儿几秒钟后响彻了整间屋子。
是宋相以。
殷暮小小失望了一下,不过是个明白人都知道,联系的人该是直系亲属,也该是最能帮忙解决问题的人。
宋清乔木木地掐断电话,望向张燃:“什么……情况?”
铃声也戛然而止。
“就这么个情况,我们自个儿找来的。”宋相以理直气壮地从帘儿后边走出来,殷暮埋着脑袋跟着。
“你们聊……我去外面等。”殷暮苦笑着打了个马虎眼,一秒钟不耽搁地出去将门重重摔上,连看宋清乔一眼都不敢。
林深见蹲在自家医生门诊室外边儿的小孩儿,小脸儿煞白,足足缓了有五六分钟才站起来。
“小孩儿,吃糖。”她随手递过一颗旺仔牛奶糖给殷暮。
“谢谢。”
“怎么着,你是宋清乔哪位亲朋好友?”虽然不关她事儿,可就是想问。
“朋友。”
林深琢磨琢磨,她自然对宋清乔的了解是不够到位的,实在不知道殷暮是哪位朋友。
“瞧给你吓的。”
殷暮的额头上还在冒冷汗,现下他的烦心事儿可多了。宋清乔介不介意今天的事情是一方面,他肯定是不能装疯卖傻当什么都没发生,回了家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等了一个多小时,宋清乔先从诊室里出来,看了殷暮一眼,淡淡笑了一下,只是动动嘴角的事,问:“回家?”
殷暮怔然,不知道他这是何种情绪的表现:“宋相以呢?”
“他还想跟医生谈会儿。”
是如释重负,于宋清乔而言,终于是卸下了一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东西,至少他曾经苦苦承担的,也匀了些到宋相以肩上。可转眼间就明白,所谓分享快乐得到成倍的快乐,分享痛苦便只承受一半的痛苦这话不过是骗小孩儿的。
至少在这时候,他不好受的程度与先前无异,甚至更多。如释重负后自以为是地松了口气,紧接着袭来的只有疲倦感。
“对不起。”宋清乔到家后说了这么句,声音轻轻的,飘进殷暮耳朵里。
……
“没关系。”
虽然殷暮并不能完全明白宋清乔是因为什么而道歉,但这时候,他除了说没关系,什么也讲不出来。这是一个出人意料的开头,在那一个多小时里,他想过宋清乔回来后会跟他说些什么,质问他,指责他这种不靠谱的想法都出现过,唯独道歉这项,他从没想到。
可凭什么你要道歉?
“我有点累,睡会儿成吗?”宋清乔问。
“吃了药再睡。”
“好。”
宋清乔这一觉睡得长,凌晨四点多醒了,好久没睡这么久全身跟散了架一样,骨头咔咔响,脸也浮肿起来,就连眼睛睁开的时候都微微发酸。
殷暮静静躺在身侧,背对着他,呼吸均匀平缓,还沉睡着。
他轻手轻脚掀开薄被,口干得很,想去倒杯水喝。
“睡得好?”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殷暮也是难得有失眠到快要天亮的时候,他向来睡眠质量上乘,可现在满脑子都是宋清乔的事,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这时间点儿,正迷糊着,身旁那人有动静了。
“还成。”宋清乔哑着嗓子说,“我去倒杯水喝。”
“床头上有。”殷暮转过身看他,那人也冲他笑笑。
“我想去画会儿画,你抓紧睡。”
这算个什么事儿,宋清乔只字不提,还真是要殷暮装疯卖傻不成?
“等会儿!”殷暮叫住他,“咱俩,聊聊。”
宋清乔定在那里,微微侧回头:“该知道的不都已经知道了么。”
生病的事儿,吃药的事儿,整个病历也都看了,他全身上下所有毛病都知道清楚了,还要聊什么?
“你过来。”殷暮放软语气,拍拍床垫。
“我现在想去画画。”
其实他也在犹豫,一方面是他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什么事儿都被曝光了个彻底,心里不好受,怕聊着聊着先崩溃的是殷暮,另一方面,还是有歉疚,毕竟妄图把对方蒙在鼓里这事儿也是他做的。
“宋清乔,过来。”
没辙。
宋清乔走过去坐到他面前:“事情就是那样,我没什么要补充的。”
傻逼。殷暮瞧他这样反而心里偷着乐,抬手臂把他揽近怀里:“是我最近事情太多,没好好陪你。”
“不是……”
根本不是你的问题,甚至与你无关。
“你不可以怀疑自己,看轻自己,知道吗?”殷暮摸着他单薄的骨架,轻轻地安慰道。
只是想说什么便说出来罢了,夜里想过很多,到头来那些煽情的不煽情的都堵在嘴边儿出不来了。
宋清乔在他怀里埋了很久,这期间一言不发,可殷暮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的颤抖,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一般。
时间仿佛是静止了,太静太沉,让人无法忍受。
“分开吧。”宋清乔说。
这时间点,说这样的话,难免会让人产生错觉。
殷暮笑着松开他,开玩笑道:“不喜欢我抱你么?”
那人借着烛光映照的脸不再生动,一面死水,不再笑,不再牵扯一分一毫的情绪。
“我是说,我们俩,分手吧。”
张燃在一开始就提过,站在医生的角度,给予了宋清乔客观且值得采纳的意见。无疑,他一开始知道宋清乔谈恋爱这事儿是有些恼怒,甚至责怪了他一番,不重,只是点了几句。
无非就是,你看看,脑子又开始不清醒了,你想得明白喜欢不喜欢吗?冲动,这是给你自己找麻烦。
但是在宋清乔告诉他是个男人之后,他的言辞就稍微激烈起来。
宋清乔,你真是长大了啊,自己什么情况不说,还敢跟男人谈恋爱!你忘了你家里什么环境?我看你就是见不得一点儿好,要搞这些幺蛾子。
张燃很清楚宋清乔当时的病情,所以说这些没太大关系,他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这医生当得,究竟有没有帮到病人。宋清乔给他职业生涯带来的挫败感是最大的,以致于他根本不敢把这人病情的好转归功到自己身上。
他只能作为一个医生,替人治病,这就是最无奈的地方。
后来见到殷暮的时候,张燃还是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喜欢往火坑里跳?宋清乔到底想没想清楚,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然后那天,他再一次建议,以你现在的情况,需要好好治疗,并且情绪反复严重,对生活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所以你好好想想,关于以后的事,他是否能接受或者你是否想让他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