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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慕子凌笑了笑,谢景钰倒是没有开口说什么,他在看见慕子凌平安醒来时,也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幸好,慕子凌平安无事。

    谢景钰还记得那日,燕文灏抱着陷入昏迷的慕子凌回来时,脸色铁青,周身寒气逼人的模样,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倘若慕子凌当真出了什么意外,他这个师弟会作出何种疯狂的事情来。

    这时,一名婢女领着一个大夫模样的老人走了进来,燕文灏见了,便移了移位置,给那大夫让出了一点位置,让他能够替慕子凌号脉,看诊。

    经过了这几日,那大夫已然习惯了燕文灏此番寸步不离的模样,于是这回也是目不斜视,熟练自如地从药箱中拿出脉枕垫在慕子凌的手腕下,然后抚着自己的胡须,闭着眼,仔细地号起脉来。

    号完了脉,大夫又仔细地查看了慕子凌的颈部和喉咙,之后便对燕文灏拱了拱手,说道:“病人能够醒来,就已无大碍了,嗓子也只需要仔细保养,再过七八日,就能正常说话了。”

    闻言,燕文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点点头,感激道:“谢谢大夫。”

    秦毅看了,便唤了一名下人来,转头对他吩咐道:“去支一百两银子来,赠予这位大夫做诊金。”

    “是。”那下人应了一声,便引着这名大夫离开了。

    那名大夫离开后,谢景钰和秦毅又站了一会,之后就也找了借口离开,临走前,谢景钰还顺便带走了红着眼圈,不愿离开的阿临,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了慕子凌和燕文灏两人。

    抬起手,慕子凌摸了摸燕文灏的脸颊,在看到他眼底的青色和藏不住的疲倦后,心里不禁一疼,“抱歉……”

    如果不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怎么会害得燕文灏憔悴成这般模样。

    包住了放在自己脸庞的手,又把它抓到自己嘴边亲了亲,燕文灏轻声道:“该是我道歉才是,我明明说了,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害的……是我食言了。”

    慕子凌摇了摇头,安慰地笑着:“勿怪你,出了事,本是你我都不曾料到的,你无须自责,也不要自责。”

    对于慕子凌而言,这会儿说话其实还是有些太过勉强了,他的话音落下后,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又伸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脖颈处。

    见状,燕文灏心里一疼,疼惜不已道:“谦和你不要说话了。”

    顿了顿,燕文灏的视线又落在了慕子凌脖劲处的那处青色指痕上,眼里闪过一丝冰冷彻骨地寒意,他伸出手,轻抚上了那痕迹,冷冷道:“我定会让石步原付出代价的。”

    轻摇了一下头,慕子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触及到燕文灏那双担忧和不赞同的眼眸时,换成了用手势比划,他道:“石步原所犯之罪,株连九族都不止,你又何须再脏了自己的手,便让陛下去处置他,就够了。”

    说罢,慕子凌又含着笑看了燕文灏一会,软声撒娇道:“我有些倦了,文灏你上来陪我睡一会可好?”

    微微颔首,燕文灏道:“好。”

    燕文灏知道这是慕子凌心疼自己,变着法想让自己能够睡一觉,故而点头后,便起身自己脱了外衫,只留里衣上了床,又伸手将慕子凌揽进了怀里,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和唇瓣,而后才满足地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又是担忧无比,如今慕子凌已经平安醒来,燕文灏放松了下来,终于是熬不住了。

    他睡的很快,也很沉。

    而慕子凌刚醒不久,此时也还虚弱着,所以在燕文灏入睡之后,便也跟着闭上了眼,不过片刻,就重新睡了过去。

    ※※※

    卧床养病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过了三日。

    慕子凌的身子底子虽然单薄,但好在还很年轻,而且自从初入苏州染上风寒后,燕文灏便一直是汤汤水水不断地替慕子凌养着身子,如今到底是见了成效,三日时间过去,慕子凌就已经好了不少,说话时,嗓子也不会太疼了。

    因为慕子凌受了伤的缘故,他们不得不在苏州又停留了一些时日,而在这段时间里,京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左相慕纪彦涉嫌杀人毁尸,如今暂时被革了职位,落了大理寺监狱,正待三司会审。

    消息一传至苏州,慕子凌便再也待不住了,他顾不上自己的伤还未痊愈,急忙爬起来,就想要启程返京。

    抱住了焦急不已的慕子凌,燕文灏道:“你冷静一些,谦和。”

    靠在燕文灏怀中,慕子凌忍不住想起了上一世,父亲因自己受了难,被贬官的情形,眼睛一酸,险些落下泪来,难不成这一世,父亲也要受罪吗?

    把头深埋进燕文灏的肩胛处,慕子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时父亲出事,幕后必是燕文远和德贵妃指使,目的为何,已是昭然若揭——无非是为了那至高之位罢了。

    父亲位列左相,乃是朝廷一品官员,根据朝廷律例,一品以上官员,即使真的犯了罪,若皇帝无钦定主审之人,便需要经过三司会审才能定案,如今陛下尚在病中,姜溪又还在江南处理石步原留下的后续之事,并未回京,三司少了刑部,便无法审案,故而父亲暂时只能被关押着,还不会有事。

    思及此,慕子凌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从燕文灏的怀里退了出来,沉声道:“爹他向来以身刚正不阿,是不会杀人的,更遑论毁尸。”

    握着慕子凌的手,燕文灏点头道:“我相信的,岳父为官二十余载,一直清廉不已,也深受百姓爱戴,自是不会做出如此之事,想来是我那三皇弟等不及了,便派人暗中做的手脚,栽赃嫁祸给岳父的。”

    顿了顿,燕文灏温声道:“谦和,你先别急,我会先派暗二暗三回京去打探消息,你的伤还未好全,大夫说了,至少还需两日才能长途远行,且安心再等两日可好?”

    静静地看着燕文灏,慕子凌低声道:“文灏,我等不了的。”现今父亲身陷牢狱,不知情况,他又怎么能在此安心养伤?

    抿着唇,燕文灏还想再劝说几句,但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谢景钰却先一步,开口道:“师弟,纵然是再等两日,子凌也是无法安心养伤的,不如带上几名大夫,走得慢一些,启程回京吧。”

    燕文灏闻言,定定地看了慕子凌半晌,看着他神色坚定、倔强的模样,终是轻轻地叹了一声,无奈妥协道:“好,我这就命人去准备,午时过后,便启程返京。”

    第139章

    返回京时,他们的队伍里不仅多了秦毅、秦山和三名大夫,还有一个,却是谢景钰先前在‘杨柳阁’前见过一次的杨管事。

    杨管事名叫杨翊,当时在石步原的书房前,燕文灏和谢景钰最危险时,出来救他们脱险的那些蒙面人,便是他派去的。

    在抓获石步原之后,谢景钰便开始疑惑那时到底何人出手救了他们,就拜托了秦毅,让他帮忙去调查,不过秦毅的消息还没传来,杨翊却已经先一步,自己找了上来。

    而杨翊的本来身份,原来是慕子凌的小舅苏华秋当年爱慕不已,却求之不得的那名青楼女子的幼弟。

    而他当日之所以会出现,又派人救了燕文灏和谢景钰他们,也只是恰巧罢了,他本是算好了那日石步原府里很是热闹,才准备闯入总督府,去寻找石步原杀害苏华秋的证据的。

    苏华秋曾经有恩于他。

    谢景钰听到了苏华秋的名字,又知道苏秋华是慕子凌的小舅,便就多问了几句,杨翊也丝毫不隐瞒,当是说故事一样,把这段过去往事,细细说给了谢景钰听。

    原来当年,杨翊的姐姐嫁给那富商做妾之后,由于年轻貌美就很是得宠,很快便有了身孕,但是当时那富商膝下,仅有三名嫡女而始终无一子,大夫人担心他姐姐会生下男孩,成了家中长子。

    倘若真的生下男孩,虽然是妾室所生,不能作为嫡子,但到底还是担了长子的名头,对日后家产之事会有影响,又因为他姐姐那会实在太过得宠,大夫人担心她会对自己丈夫吹耳边风,图谋她主母的位置,因此便先使了手段,指使了一名丫鬟故意他姐姐推入湖水之中。

    那时已是冬季,湖水冰凉彻骨,杨翊的姐姐虽被救起,但她腹中的孩子终究是没能保住,而且冬日入水,使她落了病根,体质一落千丈,总是染病,无法侍寝,也再不能怀孕,日子久了,那富商又纳了新的侍妾,就也渐渐遗忘了她,如此之下,没过几月,她便再熬不住,香消玉殒了。

    姐姐死后,杨翊便剩下自己一人了,他当时不过八岁的年纪,大夫人容不下他一个外姓人,便将他赶了出去,也是天可怜见,杨翊在流浪了将近一个月,险些饿死街头后,无意间竟然碰上了苏华秋。

    苏华秋见到沦为乞丐的杨翊时,也很是诧异,又听闻他姐姐去世的消息,心中更是感慨不已,虽然那会苏华秋已经不再喜欢他姐姐了,但到底还是怜惜苏华秋孤苦无依,还只是个孩子,便收留了他,带他回了自己家。

    虽然一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但是也能够使一个走出一段感情了。苏华秋离家之后,便直接离了江南,行船一路向下,到了福州,又在福州的一个小县城里受一位乡绅的聘当了他府里的西席先生,教他府里几位少爷小姐读书识字,便是在那时他认识了另一名女子,那名女子是府里的二小姐,温婉善良,待人也和善,便是因为她,苏华秋才能走出过去那段感情。

    难得那乡绅在知道两人互许了终身后,没去拆散他们,又不在乎门第,愿意将女儿下嫁给他,苏华秋很是高兴,而遇见杨翊时,苏华秋正准备迎娶那位小姐,在置办新房之物。

    杨翊和苏华秋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年,一直到苏棋语出生,他遇见了一名云游的江湖中人,认那人做了师父,才终于告辞离开。

    在那之后,杨翊跟苏华秋也仍旧保持着书信联系,一直到苏华秋出了事,他才重回苏州,着手调查苏华秋一家死亡的原因。

    杨翊一直都怀疑石步原,但苦无证据,而石步原又寻了许多高手保护,总督府也严密不已,好不容易等到了石步原准备替幼子办周岁宴的机会,他猜到那日总督府定会十分热闹,石步原会分出一部分人手去保护,便选在了那日潜入总督府,去寻找证据。

    杨翊本是让属下之人在外接应,他自己进去寻找的,但当他到总督府时,却发现已经有人在里头了,又和石步原雇来的江湖人战成了一团,他认出了谢景钰,又想起了那日在‘杨柳阁’发生之事,寻思之下,便干脆出手救了燕文灏他们。

    听完了杨翊的话,谢景钰点了头又向他认真地道了谢,之后就也没再继续问什么,也没有多表示,只是杨翊离开后,他又去问了秦毅,在得知秦毅拿回来的消息也跟杨翊说得相差无几,他才打消了心里的猜疑。

    由于慕子凌始终昏迷不醒,这件事谢景钰就也只是简单跟燕文灏提了一下,便没有后续了,不过在临行前又见到杨翊,而且杨翊还表示要一起上京,谢景钰一时心生诧异,心里不免再次升起怀疑。

    面对谢景钰的怀疑,杨翊倒也落落大方的,丝毫不隐瞒地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他想上京,是因为他想去看看苏棋语,若是需要,也能照料她一二。以及,他师父曾经让他去寻一个人,然后将一枚玉佩交换给对方,如今他在苏州之事已经了结,又无其他之事,是时候该去完成师父的嘱托了。

    秦毅之前查过了,杨翊确实是江湖中人,跟朝廷中人也没有任何关联,因此燕文灏听了,便没有反对,同意了他一起上路的要求。

    这才使得回京之人多了不少。

    回程时,由于顾及到了慕子凌的身体状况,走的比来时慢了不少,他们整整行了将近半个月,才终于到了京城。

    早在之前,燕文灏就命人传了消息给福全,让他领着人,从护国寺离开,于城外五里坡汇合,因此他们到达时,福全带着人,已经等候了许久,他一看到燕文灏,便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停下来后,又连忙行了礼:“殿下。”

    示意福全免礼后,燕文灏就问道:“京里情况如何,慕丞相呢?”

    躬了躬身,福全回答道:“陛下仍在病中,但对外依旧封锁着消息,现下朝上之事,几乎都由三皇子经手,而且三皇子经手之事,也都办的挺好,得了许多大臣的夸赞。慕大人如今尚在大理寺中,并未受到任何审讯,因着三司少了刑部的姜大人,故而无法开审,便一直拖着,该是要等到姜大人回来才会审理。”

    闻言,燕文灏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