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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纱,乃是磨得极薄的明瓦。一间里边遍种着各色花卉盆栽,另一间里头却是如那农庄子里边一般,种着几样儿菜蔬。

    黛玉瞧着一大间暖房里都是碧灵灵颜色,又是新奇又是诧异,大冬日里边儿,难得这些个怎么种出来的?

    林琰便笑着告诉她:“这冬日里种菜原本早就有的,《汉书?召信臣传》载:‘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不过那样的做起来究竟费了事。如今咱们这个庄子附近正好有温泉,地上暖和。我找人来弄了几个这样的屋子,专在冬日里头种些新鲜的菜蔬。妹妹别看这些东西夏日里平常,到了冬天可就是珍贵稀罕的很呢。拿到京城里头去,多少银子也是有人要的。”

    黛玉调皮笑道:“哥哥也太会想了。”

    若儿不理会那么多,脱了外头大厚衣裳,东拔一颗菜,西掰两片叶子,弄了半身脏兮兮的泥才回来,怀里半抱的菜。

    黛玉笑个不停,叫人接了林若手里的东西,自己拿帕子替他擦手。林若瞧着一个婆子抱着菜要出去,忙叫着晚间就要吃,得了黛玉的保证,才乖乖地跟着丫头出去换衣裳。

    黛玉对这些个菜蔬无甚兴致,倒很是喜欢在花房里坐着。天气晴好之时,花房里花香氤氲,比那用香料熏出来的更为雅致天然。黛玉时常拿本诗书坐在花间,一坐便是大半日。

    到了二月十二,因林如海过世不足一年,黛玉的生日也不好热闹。林琰只叫人多多预备了寿面,和林若两个给黛玉过了个最是简单不过的生日。

    黛玉也不在意,反倒觉得这样比那大肆操办起来的更为温馨些。

    若是依着黛玉和林若两个的心思,就在别院里多住些日子才好。因那别院里头的丫头们说了,到了春天这里花儿开了,柳绿了,水也愈发清亮,才是好看呐。

    只可惜了,林琰并不能够在此长住,城里头的事情不少,须得他暗中操持着。再者,司徒岚斋戒的日子也就快结束了,林琰便是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说一句,心里头还是有些惦记着的。

    于是林琰带着妹妹,带着侄子,在郊外别院里头足足住了十余日,才回了城。

    因道儿有些远,赶到城门时候,已经是日头有些偏西了。城门处倒还是很热闹的,林琰骑着马走在马车一侧,林若和黛玉坐在车里,停在城门处等着进城。

    要说起来也是巧了,等到了进城门之时,林琰便叫黛玉的车先进了。这里车才过了内城门,林琰自外边刚要翻身上马,便听得城门里头一声尖叫,一匹马疯了似的自城内另一侧奔驰而出,直奔着黛玉的马车过来。

    因是从横着的街道过来的,林琰又正在城门过道处,待到看见那疯马的时候,离得已经是极近的了。车夫虽是看见了,奈何马车沉重,不易掉头,一时之间竟无法躲开了。

    林琰大惊,顾不得多想,弃了马便往前奔去。

    眼瞅着疯马已经奔到了车前,一个黑影如脱弦之箭自另一侧跃至车前。车夫并未看清,就见那人冲天而起,又如大鹏展翅一般落在马背上,电光石火之间,已经是勒紧了缰绳,硬生生地将马止在了车前不远处。那马骤然受力,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待前蹄落地时又狂撩了几下蹶子,那人始终牢牢把着缰绳,并未被甩了出去。

    林琰心里狂跳,方才若是晚了半步,车里的黛玉和林若只怕就要受上一场无妄之灾。

    眼看着那马渐渐平静下来,那人自马上一跃而下。林琰看时,见他年纪与自己相仿,肤色微黑,眉目清朗。身上穿着深蓝色遍地底儿银色团花滚白色风毛的长袍,腰间一条黑色锦带。瞧着衣裳料子俱是上佳,并未配着玉佩等物。装束简单,却是天然一股英气。林琰心里一动,看其服色当是上等人家的公子。这样的衣裳颜色,又未带配饰,难不成也是守着孝的?

    顾不得多想,稳了稳有些发软的双腿,疾步上前朝那人拱手道:“多谢这位兄台出手。在下姓林,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那人看了看林琰,也抬手回了一礼,“不必客气。”

    说话间后边乱哄哄的追了一群人上来,想来是那马的主人。待得近前来,打头儿的却是熟人,圆脸微肥,大眼无光,不是薛蟠却是哪个?

    薛蟠今日新得了一匹高头大马,洋洋得意地骑了出来。许是因为新马的缘故,那马上了街不久便不肯好好儿地往前跑,只不停地撂着蹶子。薛蟠脾气暴躁,跳下马来狠狠地一鞭子抽在马身上,那马剧痛之下挣开了小厮一溜烟儿地跑了。薛蟠都带着人好一通追赶,才算在城门处赶上了。

    一眼看见林琰正站在那里,薛蟠哪里还顾得上马?满面笑容凑上前来,抱着拳大笑道:“林兄弟,真真是有缘千里来相见呐。那日你也没得打声招呼便回去了,我这想登门拜访,只是不得人引见去。不成想今日在这里见着了!”

    城门处人尚不少,况且有黛玉与林若还在车上不知如何,林琰不欲与薛蟠多说纠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那男子道:“在下林琰,便住在京中平安巷。大恩不言谢,林某这里记下了。”

    那人神色间很是冷峻,微微点头,掷下手中的缰绳,转身朝另一侧巷子走去。只是这副姿态在林琰看来,却是有些与年龄不符了。挑眉看向薛蟠:“薛大爷,看好了你自己的马。”

    后边儿小厮早就机灵地将林琰的马牵了过来,林琰翻身上去,对着车夫喝道:“回府!”

    也不理会薛蟠,只带着妹妹侄子一径走了。

    林琰心里惦着快些回去看看黛玉和林若两个,却没有注意到,城门里头小巷子边儿上,方才的男子负手而立,身后两个长随模样的人叫道:“小侯爷……”

    那人摆了摆手,心里却是微带了几分遗憾——方才在那马车前头,他分明听到一声惊呼,虽是极低,却不难听出其娇柔婉转。车在转动间前头的帘子曾是略动,他于马上却只见了雪白的一角,隐约是绣着折枝梅花的图案。

    生平头一遭儿,他竟是觉得自己目力不佳。

    作者有话要说:又晚了……上午上课下午开会,我这日子啥时候结束呐……

    这章狗血不狗血不狗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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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琰匆匆带人回了林府,待进了门,马车湛湛停稳了,林若便先跳了下来,拉着林琰的袖子叫道:“二叔,二叔!方才那个人身手真是了不得!那么烈的马只一下子就拉住了!”

    林琰瞧着他满面兴奋之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己从方才心就揪到了嗓子眼,难不成是白白杞人忧天了?

    后边跟着的几个丫头都过来了,红绫打起帘子,黛玉扶着雪雁的手下了车,抬头间便瞧见了林琰照着林若脑门上弹了一下子,林若捂着脑袋大叫。

    “哥哥!”黛玉顾不得整理身上的披风,忙过去瞧林若如何了。看他一双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委屈,不由得嗔怪道,“哥哥做什么欺负若儿?”

    林琰看她脸上颜色雪白,眉尖微蹙,笑问:“方才有没有吓到?”

    黛玉回想城门口惊险一幕,拍了拍心口,惊魂未定道:“可是吓着了呢。长了这么大,再没见过这般惊险的。倒是若儿,一点儿都不见害怕的。”

    林琰摇头笑道:“理他个淘小子呢。”

    一手领了林若,将黛玉送回了院子。

    这边儿黛玉看着丫头们收拾着包袱衣裳,又想起来还带回了不少的新鲜果蔬,吩咐了人去送到厨下。

    王嬷嬷从外头进来了,听着黛玉的分派,笑道:“还用姑娘想着这些小事儿?方才一回来,就已经送过去了。倒是有个事儿要回姑娘一声。”

    黛玉纳罕,王嬷嬷便叫了一个小丫头去取了那日凤姐儿送来的东西,“这是姑娘生日前一日,荣府的琏二奶奶送来的。说是那边老太太太太们给姑娘取吉利的。”

    黛玉听了,垂下了眼帘。那日荣府里的事情至今想起来,她心里仍是不舒服的。不是说她有多记恨湘云,只是,那样的场合,任凭你是再好的姐妹,也没的拿戏子来比自己的。她湘云心里,可当自己是什么人了呢?

    黛玉扪心自问,从没有半点儿对不住湘云的地方,怎么她就处处针对自己了呢?

    其实黛玉心里很想忽略一件事情,那就是湘云在取笑自己时候,别人并没有说话。虽然并没有同梦里一般附和着,却也足以令她心里发寒。老太太也好,宝玉也好,都是她从小伴着的。一个至亲,一个知心,却并无一个出口帮她说一句话。

    也无心看那小丫头子呈过来的蜜蜡佛手小盆景、红木透雕罩纱小炕屏,衣裳寿面等物,黛玉只叫人收了起来不提。

    这边儿林琰安顿好了妹妹侄子,坐在外书房里边听着林成报说这些日子府里的事务。一盏热茶尚未喝完,外边儿心腹小厮吉祥便进来了。林琰看他神色,便知道有事。

    林成甚有眼色,先前林如海在时,曾暗中嘱咐他一切按林琰吩咐行事。见吉祥站在门口,便忙忙地说完了自己的事情告退了。

    “大爷,外头醉仙楼石先生传话过来,说是有事要求您。”

    “石清?”林琰疑惑,“醉仙楼的事情?”

    吉祥回道:“据我想着,许不是。大爷在外头这十几天,我也没敢闲着。别说醉仙楼,就是另外那两家堂子,也并没有人去闹事的。”

    林琰挑眉,“知道了,你去叫人传话过去,说我晚间到。”

    吉祥答应了一声出去。

    林琰重又端起杯子来,看着杯中澄澈清亮的茶水,琢磨着石清在自己手下的一干人中,一向是个老实头,不大爱言语,也不怎么与别人来往,算是个省事的。他可有什么要求了自己的?

    多想无益,至晚间饭后,林琰换了一身不大眼的衣裳,只叫了小厮长乐儿和一个长随跟着,从后门出了林府,往醉仙楼去了。

    石清得知林琰到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快步迎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醉仙楼的后院儿中种着不少的果木,还未到春日,依旧是枯枝横斜,瞧着却不难想出过些日子桃李齐开、梨杏递放的情景。

    角落里一间屋子亮起了晕黄的烛光。石清站在院中看了一会儿,才慢慢走上台阶,深吸了口气,敲开门。

    “进来罢。”少年特有的清亮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石清进去看林琰正坐在圆桌前,身上穿着在普通不过的青色袍子。手里转着一只乌银转心壶,两只笑眼弯弯,“这回的梨花白越发醇厚了,告诉后边儿给我留两坛子,我要送人去。”

    石清低低地应了一声,垂头走到林琰跟前,“大爷,这些日子可好?”

    林琰看着石清站在那里,多少有些手足无措,垂下眼睛淡淡说道:“我自然不错。听吉祥说你竟是叫人传话给我了?规矩,可还记得?”

    “大爷,”石清忙抬起头,急道,“是我一时糊涂了,违了规矩,大爷只管惩处,我再不敢有下一次。只是……”

    “只是什么?你且说说,我听听。”林琰声音依旧温和,只是里边辨不出有何温度。

    石清顾不得多想别的,稳了稳心神,垂手恭恭敬敬地说了。

    林琰不听则已,才听了几句,却是勃然大怒,“啪”的一声,便将手里的转心壶摔到了石清脚下。

    石清吓了一跳,慌忙跪了下来。

    林琰跨步到了石清跟前,低□子冷声问道:“你是说,你那个堂兄,如今就在这里?”

    说到了后边,几乎是咬牙一字一字说出来的。

    石清从不曾听过林琰如此说话,抬起头来,却见林琰的脸上已经没了往日的温柔文雅,目光冰寒,神色冷峻,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

    “说!”林琰低声喝道。

    石清一个哆嗦,“是……”

    林琰直起身来吸了口气,“吉祥……”

    一直站在墙角充当背景的小厮吉祥会意,走了出去。

    石清猛的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林琰虽是从未对他透过底,可他自己也并不傻,这里明着是酒楼的买卖,可这暗地里整理的册子,却多是些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