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于公来说,这些个老臣世家如今大多败落,子孙不成器者多,斗鹰走狗的还算好,更有借着祖上荫庇为非作歹欺凌百姓,乃至于触犯国法的。
皇帝尚在年轻热血之时,一腔子抱负正要施展,又怎么会愿意留下这些尸位素餐者?
如今听着皇帝的意思,元春省亲算是要定下了。这么算来,近些日子放缓了的大观园采买,怕是又要动起来了。贾家,又要出血了。
云宁对这些个没兴趣。他今日是硬跟着要来的。
司徒峻对这个表弟印象不错——心肠够硬,手段也算利落。更妙的是,绝对是个知趣的人。才一进京,便以自己年轻为由,把历代安乐侯手上的兵权交了出来。
皇帝对此非常满意。安乐侯盘踞边疆百余年,无论军中还是地方都有极高威望。这个,可不是什么好事。云宁能够主动放手,对皇帝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投桃报李,司徒峻一直琢磨着怎么补偿补偿自己的表弟。
云宁倒是算计好了。此时站起来对林琰便是一拱手,吓了林琰一跳。
“林兄。”云宁话一出口,司徒岚一口茶水便喷了出来。
云宁面不变色,“我仰慕令妹仙姿玉貌,想请林兄成全。”
“啊?啊……”林琰反应有些呆滞。这几日云宁一反常态,基本上日日去林府露次脸。林琰也猜到了他的用意,只是没想到以他闷葫芦似的性子,竟这么快就提了出来。
见林琰没了下文,云宁有些窘迫,也有些焦急。“我年纪虽然大些,可身边并无侍妾通房。皇上也在京里给我赐了宅子,日后也是长住京中的。林兄也不用担心令妹会与我一同往外头去吃苦。还有,林兄若是不放心,我也可立誓,若得令妹为妻,此生绝不纳二色!”
云宁说的有点儿乱,几个人倒是都听明白了。水溶拍掌叹道:“果然是痴心啊,小林子,你还不快应了?”
林琰垂下去的手握了握拳,挑这个时候替这个事儿,是云宁的主意?
眼睛斜斜地瞟了一眼司徒岚,见他面上装作一本正经,目光却是闪烁,当下明了了。因有皇帝在,只得心里冷冷哼了一声,暗自想着待后边二人单独相处之时,再收拾了他。
皇帝温和笑道:“林姑娘确实不错,出身清贵,听说性子也是极好……”
林琰心里登时一紧,不由得看了一眼水溶。水溶面上笑吟吟的,伸出葱白的手来敲了敲桌子。
皇帝登时改口:“云宁也是不错,身有爵位,出身更是高贵。再来如今家里人口简单……”
林琰低头忍住了笑,好容易听皇帝说完了,才抬起头来看着云宁:“侯爷知道我们府里的情况。我这妹子乃是我父亲唯一的骨血,这终身大事,我还是想问问她的意思。”
云宁点头:“这是应当的。”
司徒岚在后边听得只想踹了云宁——什么应该的,你只说是长兄如父不就完了?再不然,直接求了皇兄圣旨,立马赐婚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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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定
司徒岚这里恨铁不成钢,云宁犹不自觉,看着林琰道:“林兄所言极是,原是我性急,冒昧了些,还请林兄见谅。自然是先得令妹首肯,我再托了冰媒郑重去提亲的。”
林琰心里翻了翻白眼,微笑道:“侯爷厚爱,也是舍妹的福气。”
水溶折扇轻摇,一派风流:“其实算起来,子非年纪已近弱冠。如今父孝已过,不知可有何打算?”
司徒岚心里“咯噔”一声,看向林琰,眼神复杂莫名。
他自然知道林琰迟早是要成亲的,只是一直下意识地不愿意去想。
本朝历来男风盛行,非但王公贵族官宦人家,便是南边素来讲究文雅的读人,也多有好此道者。只是,却鲜少有人能够为了这个不成家的。现下坐在这里的五个人,便是皇帝之尊,王爷之贵,也都是有妻有妾,更何况林琰?
纵然两人心意相通,如今他对自己在林琰心里的分量,还是颇有几分自信的。便是再多女人,只怕也不能替了自己。只是,想想那个日后会被人正经称为“林夫人”的女人,他就不能不咬着牙,心里与其说是浸了一缸醋,倒不如说是如同被揉进了一把钢针,扎得他疼,却说不出来。
他心思的变化如何能瞒得住林琰?
垂下去的左手轻轻地拍了拍司徒岚的手,林琰轻言浅笑:“明年便是大比之年,算起来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了,再者过了年又有舍妹及笄礼,竟是忙的很。眼前只这两件大事,先要过去才是。”
水溶一笑便不再说,司徒峻先还打算敲敲边鼓,这时候见了自家弟弟一副呆滞的样子,倒也不忍心再开口。
几个人各有心思,都是沉默不语。一时亭中寂静,唯有晚风拂过荷叶,带动池水,泠泠作响 。
却说贾琏兴冲冲回了府,先往父亲那里去了一趟。
贾赦因今日贾母寿辰,应酬了大半日,也觉得乏得很,因此倒是没有去几个姨娘的房里厮混。贾琏进去的时候,正歪在炕上,两个丫头一个捏肩一个捶腿,另有邢夫人坐在下边的椅子上喝茶。
贾琏进门先给二人行了礼,贾赦眼睛睁开看了看他,问道:“你这会子过来作甚?”
贾琏陪笑道:“今儿个在咱们府里听戏时候,林表弟叫儿子得空儿去他们府里一趟。儿子这会子才回来,林表弟托我将这个带给父亲。”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长条锦盒,宽不过寸余。贾赦接过来打开一看,浑浊的眼睛一亮,忙坐起身子。
贾琏不知盒子里是何物,伸着脖子看了看,贾赦从盒子里掏出一柄折扇,竹质扇柄,上头镂空雕花,做的很是精致。
贾赦“刷”的一声打开了扇子,看到了扇面时候,很是失望,“唉”的叹了一口气。
“老爷,莫不是这扇子不好?”邢夫人不知道东西好坏,瞧着贾赦脸色不好,忙问道。
贾赦又躺了下去,手里摩挲着扇柄,“说起来这个也是极难得的了。只不过与前两日我看见那个,却是不能同日而语啊。也是林家那孩子有心了,琏儿。”
贾琏忙答应了一声,听贾赦吩咐道:“明儿再见了他,替我说声费心。”
顿了一顿又问道:“他找你何事?定不是单为了这把扇子罢?”
贾琏起身陪笑道:“正是有件大事,要与父亲商量。”便将林琰说及平安州同知之事说了。
贾赦又从炕上坐了起来,眯着眼道:“这有什么可来商量的?这算是大好事呐,难道你还推了不成?”
贾琏赶紧说道:“儿子岂能这样没有心计?横竖林表弟说忠顺王爷那里还没有敲定,儿子便说了先来回老爷一声。其实,是十拿九稳了的。”
“我说呢,你若是推了,那不是愚蠢之至?”
邢夫人一旁听着也插不上话,心里颇感不是滋味。贾琏若是她生的,那此时她不说去放炮仗庆贺,起码也会喜气洋洋。偏生她自己没有一儿半女,贾琏和迎春两个哪个与她都不亲近。贾琏有出息也好,就这么着在府里被压着也好,在她看来都一样。只是,如今这个时候,二房气焰太盛,有贾琏这个事情出来,倒也能叫人高看大房一眼。
想到这里,邢夫人笑道:“这个可真是了不得的好事!只是……”
看看贾赦父子两个看向自己,忙又端起了笑脸,“我是不懂那些个爷们儿的事情。可据我想着,这一州的同知,既是那州官的副手,想来也是个肥缺了。这如今凭着林哥儿一句话,要是成了自然好。要不,是不是还是先往主事儿的人那里去走动走动?”
贾赦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头发长,见识短!你没听琏儿的话?那是忠顺王爷一句话的事情,咱们府里跟忠顺王素无来往,人家那是瞧着林家的面子!等着你想起来去走动,早就晚了。”
邢夫人赔笑:“我这不是也为琏儿喜欢么?到底没有老爷看的透彻。既是这样儿,咱们是不是也得预备着了?”
贾赦叫贾琏:“虽是这么说着,咱们也别干等着。你且去叫你媳妇在库里找出几件子好东西来,别弄那些个不上台面的,抽空子给王爷送过去。还有林家那边儿,人家替你谋了这么大个好处,也别白了。”
贾琏笑着应了几个是字,退了出来。
回了自己院子与凤姐儿说了,凤姐儿更是欢喜非常。忙叫了平儿进来,“去把方才找的东西拿过来。”
平儿出去了,不多时又进来,手里捧了一只极大的匣子。打开来看时候,乃是一只玉雕的如意观音。通体碧绿澄透,人物鲜活,雕工极为精致。
贾琏纳罕,看向凤姐儿。
凤姐儿瞧着他迷惑,扑哧笑了,伸手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子,“二爷傻了不成?难道明儿就这么去跟王爷道谢?自然不好空着手去的。”
贾琏嗨了一声,笑道:“这个老爷说了,叫跟老太太说一声去,都有府里呢。你倒是大方,我记得这个是你的嫁妆罢?”
凤姐儿掠着鬓边发丝冷笑道:“我劝你别去找不自在。如今府里的情形,我再清楚不过。为着娘娘省亲,多少银子都花了。上回二太太还跟我商量着,要把府里的好东西都凑凑,摆到园子里去呢。这会子去说,怕是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了。横竖我这里还有两件儿能拿出手的,除了这个,还有一个玉石盆景,也算是好东西了。都给了二爷,二爷且去打点罢。”
贾琏听了,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一来,凤姐儿这些日子并不得他的心,太过爱弄权了。二来,为了一个省亲,整个儿荣府里的家当竟要都搭了进去不成?除了二房,别人是不用过日子的了?
此时见凤姐儿并不藏私,反倒是为了自己拿出了压箱底的嫁妆,素日冷着她的心思不由得全都软了下来,叹了口气,合上了匣子道:“你先安心养着,待我问问老太太,看是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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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黛玉正在屋子里头,听人说大爷来了,忙站起身来迎接。
林琰进了屋子时候,看黛玉身上一件儿浅绿色窄袖中衣,外头罩着雪青色滚蓝边软绸短比甲,底下一条深粉色曳地裙,整个儿人真如临春初绽的花儿一般,娉娉婷婷。
“哥哥怎么这般早?可有事情?”黛玉含笑问道,忙给林琰让座。
林琰坐下了,叫黛玉也坐了。看看屋子里人多,便只叫留下了黛玉的乳娘王嬷嬷,其他人都到了廊下去伺候着。
林琰喝了口雪雁送上来的茶,才笑着开口:“叫了人出去,并不为别的。如今咱们家里守孝也过了,转过了年就是妹妹及笄之年。妹妹也大了。”
听到这里,黛玉还有何不明白?一张芙蓉俏脸顿时红了,越发显得美玉流光,明珠生晕。
“妹妹且别羞恼。”林琰恐黛玉脸嫩,忙道,“不瞒妹妹,昨儿有人向我提起妹妹来。说起来妹妹想必是也记得,便是时常来府里的安乐侯爷。我没立时便应了,想先问问妹妹的意思如何。”
王嬷嬷也听出来了,这是有人跟林琰提亲了。听见说是一个侯爷,王嬷嬷先是惊喜,复又担忧。看看黛玉脸颊晕红,窘得不得了,也不顾别的,忙插口问道:“要说这是个大喜事。姑娘不好意思说话了,老奴大个胆子插一句,大爷看着这安乐侯爷如何?”
“嬷嬷!”黛玉嗔道,又低下了头去。
林琰眼睛看着黛玉,仔细观察她的神色。他一直怕自己所做的敌不过原定的命运,宝黛二人日久生情什么的。此刻见黛玉脸上虽是羞涩,却也并没有他之前担心的那些个震惊痛苦等,当下放下了心。
笑道:“若是旁人,我这里看不过去,也不敢到妹妹这里来说。这安乐侯爷乃是安怡大长公主的独子,说起来,他也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