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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翻飞,手里的各色丝线都拈了金线,与染得通红的长甲晃得人眼花。

    袭人被噎了一句,脸上有些下不来。又见宝玉并不说话,心里十分气苦,嘴里却放低了声音,柔声道:“好妹妹,我不过是这样一问,倒招出你这些话来。”

    说着,过去推了推宝玉,“外头天儿不错,你不出去逛逛?”

    宝玉闷声道:“有什么可逛的?”

    袭人想了想,笑道:“宝姑娘这些日子总没过来,你去瞧瞧她不是?横竖今日老太太她们都不在,你也闷得慌。”

    宝玉听着这话,只得起身,懒懒地往外头去了。袭人看着,忙嘱咐晴雯在屋子里好生看家,自己拿了件儿夹披风追了上去。晴雯看着两个人出去的背影,垂下眼冷笑了两声。

    却说宝钗这些个日子总没有出去,此刻正坐在梨香院里与薛姨妈说话。薛蟠自外头大步跨进来,一看宝钗也在,当即笑道:“妹子也在家里?今儿怎么没往姨妈那边去?”

    他本就是那么一问,听在宝钗耳中却是有些别扭,便好似自己整日里都不着家,只顾奉承王夫人一般。因是自己哥哥,宝钗也不好说别的,轻轻摇着纨扇,道:“老太太和姨妈她们不是都去了林家?今儿是林妹妹放定的日子,哥哥忘了?”

    薛蟠一拍额头,“我说忘了什么呢!”这么说着,想起林琰清军雅致的样子,脸上不免又露出几分儿神往,傻笑道:“林家的表弟生的那般模样,不知道他的妹妹是个什么形容。”

    薛姨妈看着儿子神色,便知道他的心思,没好气地一拍桌子骂道:“看你什么样子?你也不小了,整日想这些个有的没的,有那个功夫,你也好生长些本事。过个一年半载,我也好求了你姨妈舅舅的为你看门好亲。如今这么文不成武不就,哪里就有人家愿意把姑娘给你?”

    薛蟠坐到了椅子上,大喇喇地说道:“我一个爷们儿着什么急?倒是妹妹先该好生瞅着人家了。人家林姑娘比妹妹还小些,如今都过了小定,妈也不知道着急。”

    这话却是戳到了薛姨妈和宝钗的肺管子上。宝钗脸上登时涨的通红,咬着嘴唇,哽咽道:“妈妈,你听哥哥说的是什么,竟是,竟是……”

    薛姨妈赶紧安慰女儿:“好孩子你别哭,你哥哥说的昏话,待我教训他。”

    宝钗扭头拭泪,也不言语。

    薛姨妈气得指着薛蟠道:“这是你一个做哥哥的说的话?还当着你妹妹说!我知道你嫌着我们娘两个总管着你,心里不忿了。既是这样,你只自己出去便是了,省的回来害我的眼!”

    薛蟠见妹妹哭了,也有些手足无措。他本来就是个粗鄙的性子,有话就说,也没想那么多。妹子眼瞅着都这么大岁数了,这一直耽搁着,也不见母亲有何打算,他还是真着急了。一时嘴快说了出来,看着宝钗哭了,这才后悔,忙起来走到宝钗跟前,打躬作揖地赔笑道:“好妹妹我错了,我这嘴里是有啥说啥,妹子别跟我一般见识,也别往心里去啊。”

    说着,又是连着几个揖作了下去。宝钗破泣为笑,摔了开了薛蟠扯着衣袖的手,嗔道:“行了,哥哥叫人看见什么样子啊?我劝哥哥且长些心眼,家里也就罢了,外头若是这么没头没脑的得罪人,谁还来给你赔罪的功夫?”

    薛蟠笑道:“妹妹不恼我就行了,外头人谁去管他。”

    薛姨妈瞧着一双儿女,叹了口气。宝钗的事情她也不是不急,只是放眼看去,哪里还有比荣府更好的人家?宝玉的模样性情不说,还有个亲姐姐是贵妃。门第家世都是好的,王夫人又是宝钗的亲姨妈,又极是喜欢宝钗稳重大方,想来日后也不会错待她。因此,老姐妹两个早就私底下定了盟了。

    只是可恨那老太太,百般看不上自家女孩儿,却也不瞧瞧,她们家里的几个丫头,哪一个性情品貌比得过宝钗?

    老太太那里如何薛姨妈并不放在心里。王夫人说的好,贵妃是她的女儿,到时候只需贵妃一道旨意,老太太便是再不愿意,也只得认了。

    薛姨妈这里盘算虽好,到底仍是让宝钗耽搁至今了,如今宝钗多大的姑娘了?比迎春还要大上几个月呢。薛姨妈心里不是没有过忐忑怨念的。

    尤其前些日子听说了黛玉被赐婚的消息,心里更是着急。私底下王夫人又与她抱怨过:“那林丫头没爹没娘,只那么个过继的哥哥在。想不到,倒是叫她攀上了一门好亲。”

    薛姨妈心里边觉得自己女孩儿,怎么瞧着都比那林丫头强出不少,日后的姻缘想来也不会差了。尤其老太太属意的黛玉既是有了人家,那宝玉的婚事更是十拿九稳了。因此,倒也略略放下了心。

    宝钗见母亲半日不语,轻声叫道:“妈妈?”

    薛姨妈回过神来,瞧着女儿细腻白嫩的脸蛋,水杏大眼樱桃口,当真是艳若牡丹一般。慈爱笑道:“方才你哥哥说的虽然直白,倒也是真话。明儿我跟你姨妈提提,看她是个什么说法。”

    “妈!”宝钗慌忙止道,看看屋子里只母亲哥哥,伺候的人也是莺儿几个心腹,这才放心,“妈这是做什么?哪里有咱们先去上赶着提的呢?再说……”

    垂下头去,脸上带了几分红晕,“前几天姨妈带着我们进宫去看大姐姐,妈妈就没细想?”

    薛姨妈一怔,宝钗轻轻道:“咱们在这里住了几年了,怎么之前没见大姐姐说闷得慌,叫了姐妹们进宫去说话?这才被皇上禁足过,就想起了姐妹们?”

    薛姨妈一惊,忙道:“我儿的意思是?你姨妈可是只跟我说,要叫宫里的娘娘瞧瞧你,明儿也好说宝玉的事情。”

    姨妈的话?宝钗心里冷笑,自己的好姨妈说的话,只好听一半儿罢了。

    薛蟠摸不着头脑,愣头愣脑地问:“妈和妹妹说什么呢?”

    薛姨妈不耐理他,斥道:“这里没你的事,一个爷们儿,只打问这些做什么?你若无事,回房去歇着。”

    又高声唤了香菱进来,“去,伺候你大爷歇着去。”

    香菱福了福身子,打起帘子让了薛蟠出去。

    这边儿宝钗便道:“那日我和二丫头几个进宫去,瞧着大姐姐的架势,不像是姨妈说的那样。”

    薛姨妈眼中闪过精光,复又踌躇道:“我儿,这事儿,可不好咱们自己琢磨。就算是你大姐姐有什么想头,也是尽着二丫头她们的。我想着,你姨妈的意思,或许就是真的只想让你去娘娘那里露露脸。”

    宝钗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她从未将迎春几个放在眼里,只是,就算是庶出,人家也是侯门公府的姑娘,比之自己这个皇商的嫡女,总是在出身上就占了先机的。

    宝钗向来注重自己的言行,以宽和沉稳示人。只是黛玉的婚事算是不大不小的刺激了她,想她在荣府几年,费劲了心机去讨好王夫人,奉承贾母,却是至今蹉跎着。黛玉一个丧母丧父,说话又尖酸的,凭什么却是能够攀上侯府呢?

    更何况,听人说了,还是那安乐侯爷亲自入宫请的旨意!

    “我儿,且不要心急。什么事情都看稳了再打算。不管怎么着,那林丫头一个没爹没娘的,都能有这好姻缘,我就不信我儿会比她差了。”

    宝钗轻道:“妈也别这么说,林丫头虽然没了父母,到底出身清贵。她哥哥是举人,来年下了场,若是一举得中,家里也就又起来了。”

    “这有什么呦,我的傻儿!”薛姨妈见女儿意兴阑珊,劝道,“你道是为何你姨妈看不上她?性子先不说,那命就不好!从小儿没父母,焉知不是她命硬克的?你瞧瞧自她来了,宝玉什么样儿?你姨妈说的好,生来就是一副勾人的样儿!仗着自己生得标致些,嘴头又尖利,刻薄不肯饶人,别看如今好,日后还不定如何呢!我儿记得,宽和才是福!”

    或许是心里头对黛玉着实看不上,薛姨妈声音越来越大,正说到兴头上,不妨外头薛蟠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呦,宝兄弟啊!快进来进来。”

    薛姨妈母女一惊,面面相觑。薛姨妈忙起身往外头去,宝钗也匆匆溜下炕来跟着。

    宝玉站在廊下,一张脸果然是瘦了些的,只是此时满面怒色,瞪视着薛姨妈。

    宝钗看这个意思,是宝玉听见了母亲的话。饶是她一向会来事儿,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薛姨妈面上也是讪讪的,强笑道:“宝哥儿你怎么这会子来了?进屋子说话不是?”

    袭人跟在宝玉身后,脸色有些苍白,悄悄扯了扯宝玉的衣襟儿。宝玉咬了咬牙,一转身儿跑了。

    袭人赶紧朝着薛姨妈母女福了福身子,也跟着匆匆出去。不说薛姨妈母女如何,只宝玉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院子。

    麝月秋纹这会子倒是回来了,正和晴雯在屋子里说笑。忽然间宝玉闯了进来,几个人都笑着站了起来正要说话,宝下一软,一头就栽到了地上。

    麝月几个吓得不知如何是好,都扑过去叫着二爷。跟着进门的袭人见了,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也不顾的别的,嚷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来人,把二爷抬到床上去!”

    因府里没有别的主子,几个丫头围着宝玉这一番着急,又是揉胸又是掐人中。好在不多时宝玉醒了过来,袭人等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说这边儿荣府里怎么乱着,林琰这边酒席才过,东安王太妃等便起身告辞回去,几家子男客也都陆续离开。林琰觉得自己脸都要笑酸了。

    老管家林成看林琰实在疲乏了,正在那里说着请他回去歇着的话,外头门房一个小厮跑了进来:“大爷大爷!门口儿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和尚一个老道。我们瞧着两个人实在长得不堪,没敢放进来。舍了好几碗素菜出去,两个只不走,定要进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这样了,补期末的材料补到手疼。十篇反思呐,形式主义害死人……

    感谢八月桂花香、莲倾旖旎漫鸢池、婉清、jjae54、球球主人、夜雨眠音、墨蛇gn的地雷,让大家破费了

    ☆、林哥哥威武

    林琰听得外头一僧一道嚷着要见自己,当即挑了挑眉。来此小二十年,他早就把这两个给忘了,没想到赶上这么个日子来了,就是不知道这回,要说些什么。

    老管家林成听了却是触动一段心事,忙回林琰:“大爷,记得姑娘小时候,府里也来过一僧一道。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话,老爷太太都是恼怒的不得了,叫人打了出去的。只是不知道这两个,是不是那两个。”

    林琰轻笑:“恐怕就是那两个。林叔,把人请了进来罢,我倒是要瞧瞧,这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大爷,这……”林成生怕林琰年轻,被人糊弄了,“这,老爷在的时候曾说过,这些个怪力乱神,不可信的。”

    林琰看老人话都说的不大利落了,笑着安抚道:“林叔你莫急,瞧着这个样子,不放了他们进来,他们也不肯走。大门口的,让人瞧着也不像。我又不是那等不经事的,林叔尽可放心。”

    林成看林琰有主意,只得罢了,想了想又说:“那老奴在外头带着人守着,若是大爷一声吩咐,咱们就进来撵人。”

    林琰笑着点点头,随他去了。

    小厮吉祥奉了林琰的话出去,站在门口瞧着那一僧一道,都有些疯疯癫癫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跟我来罢,我们大爷有请呢。”

    那僧道也不介意他的态度,跟着他便来至了林琰的外书房。

    外书房与花厅相连,小院子里头几丛翠绿的茂竹,掩映着雕花的木窗。

    书房临窗处新摆了一张琴桌,上头是司徒岚送过来的一尾古琴。林琰正坐在琴桌后边,一旁是升起袅袅香气的碧玉雕花鼎香炉。

    眼见那僧道进来,果然是一个蓬头跛足,一个跣足癞头,两个一般邋里邋遢。林琰转头吩咐了吉祥:“去院门处候着,若有来回事儿的,都叫过一会子。”

    吉祥瞧瞧僧道,又看看林琰,躬身出去了。

    林琰也不起身,右手抬起,“二位大师,请坐罢。”

    那癞头僧人一双铜铃般眼睛盯着林琰看了半晌,皱眉摇头道:“不是,不是!”

    林琰含笑看着他,目光之中隐有冰冷之意,“大师所言何意?”

    跛足道士屈指良久,往前一步,喝道:“你究竟是何人,缘何来此处?”

    “哦?二位大师不是能够上觑天意,下通神鬼?怎么我的来历倒算不出来么?”林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