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来。佟铁河的表情虽平静,看在她眼里,却是讽刺、是不屑一顾……是一副看了好戏的旁观者的臭德行。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她才不在乎他会说什么、想什么。
对,不在乎。
她今晚受够了。
当“前男友”带着未婚妻,在她面前表现幸福无边;而她的老公,演的更好,安心要比幸福无边还要上一层……她真的要被他们推到崩溃的边缘了。
佟铁河抿了唇,微微弯身,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
“你还真是没有良心。”
她无声的望着他。
没有什么?
“你不就是想让他觉得你过的幸福?”
他扫了一眼茶几。不用问,他也知道这是六安瓜片。太熟悉这个味道。因为,她只喝这一种茶。
他讥诮的笑了一笑。
自端的脸,涨的通红。
他冷冷的,懒懒的,似乎是从鼻孔里喷出来这话:“你呢,今晚好好休息。如果你不想妈妈看到你一张肿脸,别哭。”
说完,他自顾自的上楼去了。
屋子里静极了。
她很想哭。
可是哭不出。真的哭不出。
心口的疼越来越厉害。
她死命的按住,但是没有用。
她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她亲手缝好的伤口。
却原来,那伤口从不曾愈合;只是在等待时机,给她添加更深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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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一)
l01’bell01l01’惟仁将车子停在一个静僻的小区里。
坐在后排的顾悦怡说:“把东西送上去吧。”
惟仁没动,眼睛瞅着前方。太阳地里,有几个晒太阳的老人。
小区里的楼都是灰色的,楼前自行车棚上蒙了厚厚的尘土,一切都显得那么陈旧。不远处的白杨树林,每棵都有合抱粗。听得到乌鸦在叫,这叫声给静谧的小区添了几分冬日里的苍凉。
“惟仁?”顾悦怡见他不动,忍不住催促。
“既然都到了楼下,一起上去吧。”惟仁慢慢的说。
眼前窄窄的、直直的小道,那灰白色的方砖,这么多年过去了,时光在这里留下的痕迹,就是白杨树的年轮在一圈一圈的增长。在这里玩弹弓、弹玻璃球、摔泥娃娃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见到我又要发火。”顾悦怡踌躇。
惟仁把安全带解开,下车去,从后备箱里拿出几个塑胶袋。然后看了看车厢里的母亲,见她确实没有下来的意思,才转身往单元门的方向走。
顾悦怡看着儿子慢慢的走着,羽绒服帽檐上的皮毛随着他走路的节奏,在风中微微的颤动着。那些晒太阳的老人们看到他,七嘴八舌的和他讲话。
惟仁耐心的一一应对。耽搁了好一会儿,惟仁才道别往楼上去。
顾悦怡摇了摇头。她有些嫌恶的打量着这个破旧的院子。自行车棚、小煤屋、塌了半边的乒乓球台、碎成八瓣儿的方砖……还有杨树林里恼人的乌鸦,每到傍晚会发出让人发瘆的叫声,这一切都让她烦躁。几十年了,不管这院落外面的世界在用什么样的速度日新月异,它只管用它自己的节奏踱着步子,从来都不会变化一点似的。
晒太阳的老人们往车子里看,窃窃私语。
顾悦怡扭开了头。
那边惟仁已经站在了301的门口,他把塑胶袋都倒到左手,右手去按门铃。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惟仁往后退了半步。来应门的是位满头银发的老者,手上拿着老花镜,开门后先“嗯哼”一声清喉咙,然后才抬眼看来人。
“是小仁哪?”
“外公。”惟仁微笑着。
外公又“嗯哼嗯哼”两下,清了清喉咙,转过身去,往屋里挪着步子,“进来吧。”
“哎!”惟仁留神看着外公缓慢移动的脚步。这脚步比自己上回见到他的时候,又迟缓了许多。惟仁不由得心里一阵难受。
外公说着让惟仁坐,自己走到里间去。惟仁把东西放在了走廊兼客厅内的方桌上,抻着头看看,外公在里间收拾一叠报纸。叠好了之后,把花镜放在上面。看样子准备等下再继续读报。惟仁见外公转身出来,急忙坐下来。
“外公,您身体还好?”他双手放在腿上,搓了两下。
外公经过他面前,斜了他一眼,往厨房去,抬手拉了一下灯绳,黑乎乎的厨房顿时亮了起来。惟仁见外公拿了一只茶杯出来,忙站起来,要接着杯子。外公一摆手,惟仁只好又坐下。
“嗯哼……把茶叶盒给我。”外公说。
惟仁把方桌上靠墙那边的一只白底蓝花的铁盒拿给外公。顺手把盒盖打开了。外公的手哆哆嗦嗦,从盒子一侧的扣环上拿下银匙。惟仁看着外公的手,指甲有点儿长,但是很干净。惟仁眼眶有点儿发酸。转头打量着房里,一如既往的整洁。对于一个已经八十六岁的独居老人来说,甚至有点儿过于整洁。
外公把茶叶放进了雪白的陶瓷茶壶里,惟仁伸手拿起桌上的热水瓶,说:“外公,我来吧。”
外公这才坐下来。
惟仁往茶壶里倒了八分满的水,盖上壶盖,将暖瓶放回原位。做完了这几个动作,惟仁觉得自己的额头上在嗞嗞的冒汗。
他看着外公,外公也看着他。
“嗯哼……”外公拿起自己的紫砂壶,抿了一口茶水。
“外公,我妈也……”
“嗯哼……”外公打断他的话,“你那天打电话说,要带个女孩子来见我,是不是?”
“是。”
“人呢?”
“临时有事没能一块儿来。”
“嗯哼,嗯哼……是和你在一处的?”
“是。是大使馆的翻译。”
外公点了点头。
惟仁忽然觉得外公那有些浑浊的眼睛,这时候澄明了许多。
“要结婚了啊?”
“是。”
“嗯哼。”外公的手指抚弄着紫砂壶盖上那只趴卧的狮子狗,若有所思。
惟仁看着那只紫砂壶。
那只紫砂壶……
“嗯哼……回来见过阿端?”外公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惟仁点头。
外公抚弄紫砂壶的动作停了下来,手指弹了两下。
这两下似乎是弹在了惟仁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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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二)
e56a4770’bele56a4770e56a4770’“喝茶。”外公说。
“嗯。”
惟仁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倒了半杯。茉莉香片的味道馥郁芬芳。他端起来,喝了一口。这是外公喝惯的茶。这是外公的味道。
那茶汤带着热度滚下他的喉,带着特别的温暖。惟仁紧紧的握着茶杯。
他爱喝茶,是随了外公。
从很小的时候,就是外公外婆带他。常常在外面疯玩着,回来就着外公的茶杯喝茶水,久而久之,习惯了、爱上了那个味道。
外公固执的只爱茉莉香片。并且只爱那一家店里的那一款。总是亲自上门购买。这件事,绝不假手他人。
惟仁知道母亲也给外公准备好茶。景叔叔那里常常会收到一些好茶,有的堪称稀世珍品,他自己不缺,知道老人喜欢,会交代底下人送来。有时候母亲也会特意去买。但是外公从来不收。送来了,不是叫拿回去,就是撂着。仍是喝自己的。母亲因此又伤心又生气。
外公和母亲之间,多年来嫌隙积累甚深。
他本以为,外公越来越上年纪,会慢慢的想通一些事情,或许和母亲和解有望。但这次一见面,他就知道,根本没有好转。
两位都是极倔强和固执的人。
惟仁喝着茶。
外公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沉默,好在沉默也并不显得尴尬。
屋子里太暖,让他的思维有些迟钝——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外公和母亲这样水火不容了?
是从外婆去世的时候开始?
还是更早一点儿,从妈妈执意要和景叔叔结婚的时候?
他记不清了。
总之外公暴跳如雷,将母亲骂的狗血淋头,将母亲赶出门去,不许她再登自己的门,说就当没养过这样的女儿……这种事情,在那段时间里,反反复复、没完没了的发生了很多回。
但或许更早。
早到他还很小,小的还能被外婆搂在怀里。
外婆温暖的手,会捂着他的小耳朵,低声的哄着他睡觉——哪里睡得着?外公的声音像打雷。母亲的哭声像暴雨。
“败坏门风……不择手段……”
这些四字成语,都是后来他一个一个扒着词典查出来的。
这是在形容谁?
惟仁轻轻的打了个颤。
他抬起眼来,看着微微合着双眼的外公。
“惟仁,惟仁……你看外公又在打盹了……”
惟仁侧了一下脸,看着自己身边的方凳,那个穿着天蓝色裙子的少女,正托着腮,好奇又有趣的看着外公。她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流露出笑意。
惟仁忍不住微笑。
是的,外公又打盹了,阿端。
外公一直在用你送给他的紫砂壶呢,阿端。
“小仁啊。”
“外公。”
“嗯哼……阿端过的好吗?”
“外公……”
“小仁,阿端过的好,你就放下吧。”
“……”
“改天,把那姑娘带来,让外公看看。”
“……是。”
“嗯哼,外公这辈子,最后的心愿,就是看着你过上好日子。”
“外公……”
“听外公的。”外公把紫砂壶推开,站起来,挪了两步,“回去吧。”
“……”
“嗯哼,告诉你妈,嗯哼,别给我送东西送钱,我不缺,用不着她。”
“外公……”
“让她好自为之……嗯哼……”外公人已经进了卧室。
惟仁看着外公。
“回去吧。”
“那……我改天再来。”
“嗯哼……东西都拿走。我不要。”外公关上了卧室门。
“外公,这是我孝敬您的。”
没有回应。
惟仁静静的站了一会儿,说了声“外公我走了”,走出了外公的家。
楼道里光线很暗。
还好楼梯扶手经过了改造,不然惟仁要担心外公下楼怎么办。
出了楼道,惟仁的眼睛都有点儿不适应外面的光线。他钻进车子。顾悦怡正在闭目养神,见他上来,问道:“怎样?”
惟仁发动车子,“精神还好。”
顾悦怡叹了口气。
“您真不上去看看?”
顾悦怡犹豫了一下,说:“走吧。”
惟仁小心翼翼的将车子开出了小区。在老城区七转八转的巷子里行驶,颇费了番工夫。
母子俩一路上都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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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三)
l8’bell8l8’到了家,惟仁停稳了车。
顾悦怡拿起手袋,一边开了车门,一边说:“去休息一下吧,晚饭好了就叫你。你景叔今晚不回来吃饭……哦,你问问承敏来不来?惟仁?”顾悦怡从反光镜里看着儿子,惟仁的脸上,表情沉郁。她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没事。”
“外公说什么了?”
惟仁沉默片刻,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