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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端看一眼西厢紧闭的房门。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抓住了她的心。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去敲西厢的门。里面有低低的音乐声,门一响,音乐戛然而止。她听得到有脚步声逐渐近了,是拖鞋蹭着石板地面的声音。

    门一开,顾惟仁静静的站在她面前。

    自端看了他一眼。他比她要高出一个头去,她看的顶多算半个他。雪白的衬衫,衬得他面庞更加白皙;头发理的很整齐。干干净净的,一个漂亮的男生。

    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来敲自己的门,惟仁有点儿发愣。

    “该吃饭了。”她说。

    “嗯。”

    她转身往餐厅里走。惟仁愣了一会儿,反手关了房门,跟在她身后。她穿了一条黑色的裙。裙摆及膝,纤细修长的小腿,像小鹿一样,轻捷而有活力。

    惟仁忽然觉得心头突突的跳的很急。脸上不自觉的热起来。眼睛想要移开,可是,有忍不住再看一眼……心跳就越发的急了。

    短短的一程,他觉得那么漫长;那么漫长,却仍希望,永远也走不完。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十九)

    一餐饭吃的沉闷。

    他和她都不说话。

    她崴了一勺子红烧肉在面前的盘子里。

    惟仁看了她一眼。

    她又崴了一勺。

    惟仁眉尖一蹙。

    她第三次伸出手,他吃米的动作就停在了那里。

    于是她变了方向,去崴汤。

    嘴角露出一丝笑。仍是低着头,乌木镶银的筷子,夹红烧肉吃。吃了一块,又吃一块。一会儿的工夫,面前的肉都进了她的肚子里。她正要喝汤,只见他静静的替她又崴了一勺红烧肉放在碟子里。

    她瞪着他。

    他眼睛亮晶晶的,闪着笑意。

    她有些气恼,但还是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他仍低头吃他的饭。

    肉还是被她消灭了。

    惟仁早就吃完,在一边静静的坐着。

    自端这时候才意识到,那盘子红烧肉几乎都被她吃光了。

    也许是觉察到她的窘,惟仁小声的说:“范大厨烧的红烧肉是京城里第二好吃的。”

    她忍了忍,终究没忍住,问道:“那好吃的是谁烧的?”

    “我们学校食堂的大师傅。”

    自端自然是不信。军校伙食虽好,但是,学校里的食堂,再好吃也有限。范大厨,那祖上可是御膳房出身。她轻轻的哼了一声。

    “我次见女孩子吃肥肉这么利索。”他说。

    她没出声。心想你才能见过几个女孩子。

    “虽然我见过的女孩子不多。不过无一例外。”他说。

    自端低着头,将面前的筷子摆整齐。心想我就是那个特例。

    顾惟仁说:“没想到今天瞧着特例了。”

    她有点儿吃惊的抬眼看着他,心想这人会读心术不成?她眯了眼睛,说:“您这么说,是不是就想说我吃的多呀?”

    顾惟仁被她的一个“您”字给唬的一愣,白皙的脸上顿时一红,说:“……不是。”

    “不是最好。我用好了。您呢?”

    “我……也吃饱了。”

    自端站起来,将他的碗筷收起来。惟仁又愣了一下。他忙站起来,两个人开始收拾饭桌。家里的保姆从窗子外面看到,很快的走进来,不要他们动手。自端默默的,仍是帮着保姆把桌子收拾了。保姆一头一脸的汗。自端却泰然自若。她洗过手,从厨房出来,看到站在廊下的顾惟仁——靠在朱漆的廊柱上,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她亦静静的回望他。

    院子里的梧桐树上,忽然传出了一声蝉鸣。很短促,却很尖利。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过去。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又一声。

    仿佛是试探。

    “吱……”这下是不间歇的长而高频的鸣叫了。

    两人似乎都松了口气。

    看着对方,微笑了。

    夏天,就这样来了。

    ……

    顾惟仁一进门,便听到了老式留声机上传出的那略带古旧气息的歌声。他定了定神。再没有别处,只会是他的房间。他略站了站——是谁呢,在他房里听留声机?如今,除了承敏,再没其他人会动——就连他自己,也是不碰的。

    承敏次来,看到那一匣子的黑胶唱片便惊叹。好几次她都央求他放片听。他总是推脱。她也不很坚持。大概她是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听过的。这他是知道的。那唱片匣子里,唱片叠放的顺序,再也不会变。她动过,他知道。可是他也不说什么,只悄悄的再调整回去——那是他心底里小小的秘密。他默默的保护着,对谁也不说。

    承敏就是这么玲珑细致的一个女孩子。跟她永远不需要很多的话去解释什么。她太了解状况。这只留声机在她眼里,如同乌衣巷的这四合院一样,被她当作了他生活中不得不接受其别扭,又不得探询其究竟的一部分。

    这会儿,自然不是承敏,那么,是谁呢?

    惟仁眼前浮起一个影子。

    他深吸一口气,立即打消了念头。那根本是无望的。

    他脚下有些迟缓,犹豫间,已经到了房门口,推门,两三步,绕过屏风。

    他呆了。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二十)

    自端抬起头来。

    他看着她,静静的,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心,像是闯入了漩涡,旋转着、旋转着往水底去……okie跳起来,前爪搭上他的腿,他都没反应。

    自端伸手,将唱针拿下,喀秋莎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立在那里,仿佛一株挺拔的白杨,顶天立地。

    她的眼睛有点儿模糊。禁不住抬起腕子,扶了扶眼镜框。

    惟仁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自那日在医院,逃也似的离开,已经有一阵子,她在躲避着他——人是躲掉了,可是那拥抱像是烙在了肌肤上,让她时时记起。此时,他坐的这么近,闻的到他身上的味道。那淡淡的味道……飘进她的鼻腔。

    “还用这款香水?”她永远记得这番味道。那一年,这香创出来。那一年,他们的爱创出来。

    “你呢?”他看着她。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说过,愿这味道永不消退。即使他们老的鼻子都不灵光了,仍然能分辨出风和水的清香。他怎么舍得换掉?这味道也是一份毒。她给他的一份毒。

    她没有回答。

    其实,2003年的夏季之后,她有很久很久,都不曾用过任何一款香。仿佛把那味道洗去,就好像洗去了记忆。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注定,那一年,kenzo也换了主人,这个系列的香水都改版了。那一日,她站在香榭丽舍大道上,握着这两支香水,禁不住悲从中来:这世上,绝没有永远不变的感情;这世上,亦没有永远不变的味道;这世上,更没有永远在那里的人——就连她自己,也已经换了容颜,成了别人的新娘。

    可是她固执的,每年购买一对。

    其实,心底还是有一份固守。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固守些什么。

    她看着他的眉眼。

    不。一点儿都不像。没有一丝一毫的像她,像她父亲,像景家的人。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方正的下巴……这些他都有,可是不是景家的遗传特征。不是。

    她的心在抽痛。这些念头拧成一条鞭子,反反复复的抽打着她。她绝不敢去看看自己的心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自端这样仔细的看着惟仁。

    惟仁亦看着自端。只是,明明是这样狠狠的对望着,眼神却望不到对方的心里去。自端像是在他脸上找着什么。

    她……在找什么?

    “阿端?”他轻唤。

    自端阒然一省。

    她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轻轻的咳了一声,低头从身边拿过那只纸袋,放在花梨木的茶几上,推到惟仁面前,“我们的贺礼。”她微笑,“不知道合不合心意。”

    惟仁瞧着袋子上的标记,伸过来的手,就有些发颤。他打开纸袋,取出那只盒子。手指在搭扣处抚了一下。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将盒子打开。是一对金色镶钻的表。他看着表,心里就那样的痛起来。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听得到寒风从屋顶路过的声响。

    自端拿起手袋,对惟仁说:“我得走了。”她站起来。

    “等等!”

    他抬腕抓住了自端的手。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可是又不能不叫住她。哪怕只是为了再延续片刻这样安静的相处。尽管这样的相处,对他们来说,都是折磨。他却甘愿承受。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惟仁。”她低头看着他。拉住了她的手,却一动也不动的他。看起来,他镇定如常,可那长长的睫毛已经出卖了他——自端克制着自己想要去抚摸他的眼睛的冲动。她不能。可是心里像有一只怪兽,在不断的怂恿着着她,就像那天,明知他胸怀中的温暖,是她不能贪恋的,可她舍不得立即的离开——离开了,就不能再得到;离开了,就不能再回去。她决定了的。假如,他就这么设定了过去,设定了现在,设定了未来。那么,她就这样,一直装作不知道。就仿佛,是真的不知道。自欺,也欺人。反正,她不是唯一的一个。

    她说:“我真的该走了。”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二十一)

    <font css=‘c906bbc906bb’她说:“我真的该走了。”

    她不能再停留。

    这样单独的面对他,对她来说,世上再没有更痛苦的事。而每多停留一秒,她都觉得勇气多从身上流失一分。

    “对不起。”他终于抬起眼来,吐出这三个字。

    对不起?又是一句对不起。

    自端觉得有一把钝刀子,在缓缓的切割着自己的心脏。那有多疼,只有自己知道。

    “对不起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的,让她吃惊。

    他张了张嘴。

    她静静的看着他,“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不能和我结婚?对不起,不能跟我一生一世?还是,对不起,你是我哥哥?”

    凭空炸了一只雷。

    顾惟仁霍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本已苍白的脸上,越发的颜色难看。

    “还是……这些,通通都对不起?”她嘴角抽搐,“惟仁,你确定,这些,都该是你说对不起的?”

    惟仁握住她的肩膀,“阿端……”

    “是的,我知道了。”她看着他脸上的痛楚。那种痛楚,不久以前,一定也在自己脸上出现过。

    “你听我说。”顾惟仁眼中,有震惊,有疼惜,也有慌乱,喉咙里一阵紧似一阵,声音很艰涩,“你听我说。”

    她摇头,“你知道我恨你吧?”她睁大眼睛,雾蒙蒙的眼睛,直直的盯住惟仁。

    惟仁不由自主的点头。

    “我有多恨你?恨你恨的,都想杀了自己,你知道吗?因为我得告诉我自己,我恨你、我恨你……我就是恨你……可我那么恨,都阻止不了自己想你……我就知道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了。”

    “阿端!”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知道你有多残忍?你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你让我这些年,都蒙在鼓里,像个傻瓜一样恨着你,恨着自己……我不愿意这样,惟仁,我不愿意这样,你这是在保护我?你这个傻瓜……你对自己、对我……”她摇着头,不停的摇着头,“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顾惟仁扶住她的面颊,让她看着自己,“阿端……阿端……你听我说。”

    她摇着头,她眼里,有无边无际的悲伤。

    这悲伤如同海上的巨浪,瞬间将他掀翻。

    他从来,抵挡不住她的任